第398章 第398章
血海炼魂珠的器灵仔细端量着翁攀现如今的状态, 语带迟疑：“你确定？”
在她本体空间内的那小丫头虽然修为不高，但与她契约的那个佛器却是厉害得紧，即便她们现在还尚未契约完全, 也并非一般人能轻易摘得性命。
“那佛器我虽不知具体名号, 但他的防御能力却是真的高。”
作为圣器，她自然最为了解圣器。
她能够看出那个佛器的短板, 对方也掐住了她的弱点。
由于对方契约的那个小丫头修为不高，故而他在对付生灵时, 有着很大的限制。
比如说，被对方吸入本体空间的那些怨魂, 最高修为仅为金丹, 只比小丫头高出一个大境界。修为再高一些的生灵，他就无法完全吞噬, 必须先用佛力伤害怨魂们的本体, 使其怨气消弭, 修为降低。
这都是他受限于他契约小丫头修为的缘故。
再有就是, 对方在攻击时，全程动用的都有佛力与禅意, 并未使用一点灵气。
这是因为以那小丫头的修为，压根儿支撑不起这般庞大的灵力攻击支出, 她根本就没有完全驾驭佛器、让其发挥出全部实力的能力。
若非这次，自己与那佛器的属性完全相克, 品阶略逊一筹，这次，她也不会这么快得一败涂地。
至于杀死对方，就像是没有灵气做辅，对方仅使用禅意与佛力无法杀死翁攀一样, 翁攀想要攻破其防御结界，也是难如登天。
“就本质而言，对方与我完全不一样，我是以攻击炼化为主，对方则以防御度化为主，你若想取下他们的性命，将会非常困难。”
翁攀眼底的魔光明明灭灭，半晌，他手指在额心轻掐了掐，看着识海中已经回归的银色小点，半晌轻声笑道：“你的顾虑很有道理。或许此番不能置对方于死地，但是，这里却不能一直封闭下去，我也不愿让他们轻轻松松地离开，所谓教训，必须给她们留下。所以，她必须出来，你可
明白我的意思？！”
血海器灵敛眉仔细想了想，又似乎能够理解：“你决定好了？”
翁攀沉重颔首：“当然，我决定好了。”
自从他所处的这个困魔阵法升阶后，模样与威力对比之前就有了很大不同。
这里原先是一堆由禅鞭佛藤构架而成的丛林，头顶上半垂而下的是禅鞭，脚下四处蔓延的是佛藤，只要有人身处其中，那么无论是其身上有魔气，还是心内有魔障，都会引来禅鞭佛藤的鞭笞抽打，将其上体内的魔气全部抽打出来，直至此人从身到心再无魔性。
但是，当它被升阶之后，就由困魔阵法，变成了度魔阵法。
上方半垂着的禅鞭全部消失，变成了漫天的禅丝飞絮，它们无孔不入，无处不至，度化着一切它们能够接触到的魔气相关；
至于下方的佛藤，则是变成了一望无际的佛海，无论被碰触到任何地方，都会将之浸染，并洗涤干净。
也就是说，若有魔族出现在这阵中，那么无论是在上方的飞絮内，还是在下方佛海中，都难逃被度化的命运。
“这个升阶后的度魔阵法，乃上古时期才有。按理说，其完整阵图早应在上次的魔族大战中，被魔族全部销毁了才是，也不知现下的这个又是如何冒出来的。
“此阵若是平日，我也能抵御上一段时间，但是之前我因为三垢伏魔阵的缘故，心神暂时失守，现下道体已然有瑕。”
当魔族的道体之内，已经有部分经脉血肉被完全度化，以后再也无法浸染上魔气，那么其人就再也无法晋阶，大道不能长久，这是翁攀所不能允许的。
“你放心，你是我的本命法器，我肯定不会让你有事。”
说罢，他又看了眼佛海之下的韦坡、以及藏匿在他斗篷之下的那位魔族的尸身，缓缓眯起眼睛。
“大家都不会有事。”
此时的血海炼魂珠内，佛洄禅书原本正在有条不紊地对血海空间进行最后攻击，突就察觉一股巨大的拽取之力
。
他豁然抬头，自楼青茗识海向外望去，就看到一片高速旋转的黑色漩涡，很显然，这里就是这方空间的出口。
佛洄禅书轻嗤一声，手诀连续打下，硬是在这般吸力的拽取下，勉强稳住了本体的身形，加快了对下方血海的吸取。
“现在想起让咱们走了，早干什么去了？！请佛容易松佛难，现在想让咱们走，晚了，已经不容易了！”
楼青茗将书页上的几个灵兽都收入墨莲镯，只暂留了残波在外面，附和开口：“没错，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他们竟还反应了过来，不过也幸亏他们才反应过来。”
现在，楼青茗已经超度完了怨魂，乖宝几个都已吃到饱得不能再饱，佛洄禅书更是吸走了不少血海。
若是他们但凡反应的速度稍微快了点，她们就要与这些机缘全部擦肩无缘，想想就让人惋惜得紧。
只除了三花有些倒霉，它在完成了本职任务后，尝试性地喝了几口血水。却对其血液的属性接受不能，只是几口就难受得紧，早早就可怜巴巴地回到灵兽镯闭关调息去了。
残波看着自下方汹涌而来的粗壮血流，仿佛瀑布一般被纳入书册，惊吓地啵啵了几声：“佛前辈，您吸取这些东西不会身体难受吗？还都是属性相克，您要这些是有什么用啊？”
佛洄禅书就笑：“也无甚新奇，老夫只是想要尝试一下，当将它们收入我的本体，能否让它们变异为一个崭新状态。”
若是变异不成，就是尝试失败，无甚损失；
但若成功，那以后可就有了大用！
残波似懂非懂，楼青茗也不甚明白，但她们只需知晓，佛前辈所做的，都有道理即可。
就这样，佛洄禅书又在这血海上勉强待了数日，到底是被血海炼魂珠给发了狠的驱逐了出来。
佛洄禅书端坐在楼青茗识海中哈哈大笑：“她急了，她急了，这次她可真是出了大血。”
当佛洄禅书护持着楼青茗从血海内出来，就觉眼前瞬间一亮，进入了一
片对她们而言分外舒适的空间。
残波甚至惬意地摇了摇尾巴：“怎么了这是？！主动将主场优势送到我们手里了？！”
楼青茗眉梢微扬，并未马上说话，只是迅速荡开酒韵涟漪，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漫天的禅丝飞絮无孔不入，触目所及的佛海一望无边。
楼青茗的手指略过那些曼妙地穿过她身体的禅丝飞絮，目光穿过这充斥了一整个空间的白色雾点，勾起唇角：“这里还在魔族宫殿内部，三垢伏魔阵的结界之中。”
“出现了新阵，咱们现在是在阵中阵。”
“应是平泽老祖他们布置的，那位魔族应该还在这阵中未能离开。”
“具体是何阵法，我尚不知，但目前来看，对我仿佛没有伤害。”
佛洄禅书听着她在几句话的功夫，就将这里的情况大概理清，满意地用木鱼锤敲敲膝盖，笑道：“此阵名为度魔阵法，于灵修者，并无大碍，就算心有魔障，此阵也是利大于弊。上古时期，此阵经常被各大宗门用于祛除心魔之用。
“只不过由于布阵材料与阵法等阶限制，只有一等宗门才能布置得起而已。
“但若是在这阵内的是魔族，那效果则会完全相反。所谓吾之蜜糖，鄙之砒霜，魔族若在这里，即便只是一个心神失手，道体有瑕事小，就此陨落才事大。”
因为此阵致力于净化并祛除的，正是魔族赖以修炼与生存的根本。
楼青茗轻声感慨：“那还真是好厉害，上古时期的阵法啊，也不知是平泽老祖，还是窦八前辈布置出来的。”
关于这个度魔阵法，她完全没有听说过，果然她缺失的阵道知识还有很多。
此时，既明也从墨莲镯内钻了出来。
他站在楼青茗的身边，与她传音：“你说对方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咱们放出，会不会想要让你联系白幽他们，将这处阵法打开，他好跟着一起混出去？”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楼青茗面上未动声色，酒韵涟漪却已锁定了对
方的位置。
与她预想中的情景不同，此时正位于这个度魔阵法内的魔族并未对她们蓄势发出攻击，而是安静地盘坐在不远处的空中，打坐调息。
他的身下放有一枚防御阵盘，阵心位置放置的是灵石，也是因此，在这处阵中，那处灵气罩并未遭受太大的攻击与侵染。
楼青茗用酒韵涟漪端量着对方面上隐隐现出的痛苦，以及额上渗出层层冷汗，一时也判断不清他现在是陷入了三垢伏魔阵的幻阵中，可以随她们攻击呢，还是只是假象。
楼青茗将自己的发现与佛洄禅书说了一遍，最后道：“不确定是否是诱敌深人，咱们要过去吗？”
佛洄禅书用木鱼锤敲敲膝盖，摇头：“不用了，对方才刚将咱们放了出来，马上就陷入幻阵的可能性太过微小。再说，就算他当真陷入了幻境，你也杀不了他。”
楼青茗看了看那位魔族周身佩戴的法器数量，又想想之前进入血色大殿前，她给魔族抹脖子时的经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您说的也是。”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做无用功了。
“对了佛前辈，我刚才还在下方的佛液里发现了两个魔族尸首，其中还有一位是老熟人。”
那人就是她之前在血色大殿外尝试抹他脖子、最终却没能成功的道君老者。
“他死了，竟就这样死了！”楼青茗强调了两次，表达诧异。
佛洄禅书往下撇了一眼，随意摆手：“不用管他，反正他的寿数也要到了，早死晚死都是一个死。”
楼青茗：……
她倒不是为对方的陨落可惜，只是感觉这般高阶的魔族一下子就去掉了两个，莫名地有些不真实。
佛洄禅书轻笑一声，开口：“你先联系外面的几个要这处阵法的阵图。咱们不撤阵，免得便宜了这个不知是否在装傻的魔族。先想办法出去，看看那魔族会不会尾随再说。”
三花正在为之前的贪嘴，付出了窝在墨莲镯内入定养伤的代价，这次想要离阵，
就需靠楼青茗自己。
楼青茗当即颔首，取出传音玉简就向外部传递讯息，没过一会儿，就收到了他们发过来的度魔阵法阵图详解。
楼青茗端坐在书册上，神情严肃地将阵图从头看到尾后，忍不住赞叹连连。
很快，她就取出封阵玉盘，根据周遭的阵点分布，扎着头地对着阵图进行详细推演与计算分析。
在此期间，不仅楼青茗这边是安静的，就连另外一边盘膝而坐的翁攀，也是不发声响，全程连眼睛都未曾睁开过半分。
就在这种双方仿佛相互都没看到对方的诡异氛围下，时间一点点地滑逝。
三天后，楼青茗倏然睁开眼睛，面现惊喜。
此时，虽然她的神态是疲惫的，眼睛却是亮惊人。
“这阵图当真是精妙绝伦，也不知最初是哪位大能发明出来的，着实厉害得紧。三天的时间到底太短，我还无法参透其中的奥妙，等我出去之后，一定要抽出时间仔细研究……”
眼见着她越说就越没有尾，佛洄禅书出声打断：“出阵路线，可是看明白了？”
“看明白了，生门路线阵图上都有标注，我这三天只是推演咱们现在正位于阵图上的哪个位置而已。”
“有这个就可以了，你观察着些那魔族，咱们尝试离开。”
“好的佛前辈。”
楼青茗坐着身下书册，一点点地从推演出来的路线向生门出发。
期间，楼青茗察觉到身边的既明已经许久没有动弹，侧身看了一眼，就见他不知何时已然入定。
佛洄禅书道：“不用担心，他心中本就有所魔障，现下在这个阵法内待上一段时间是刚刚好，也是他的一段机缘。”
楼青茗眯眸颔首，不期然地想起两人初次见面时、既明差点入魔的状态，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那咱们是否要将其他人也拎出来，感受一下机缘？”
“无需，剩下的几个都没心没肺，不像既明这般心里惯爱藏事，你看残波的尾巴甩得多欢？！”
残波：
“啵啵，啵啵。”
楼青茗：……
等楼青茗乘坐着书页左拐右拐，终于踏过第一个阵点，消失在那位魔族眼前时，端坐在半空的翁攀始终没有睁眼。
他不仅没有追过来，反倒是面色越发涨红，额上的冷汗渗得更多了。
楼青茗在心中暗忖，莫非对方当真沉浸在三垢伏魔阵的幻境中不可自拔？这般想着，她的身形却是开始加速，一边对着封阵玉盘矫正方向，一边向着出口飞飞停停。
半日后，楼青茗在阵中一通左拐又绕，终于只剩最后几处阵点，就能彻底离开这处阵法。
她谨慎地停下动作，荡开酒韵涟漪，再次向之前那位魔族的方向望去。
她这半日里，虽然弯弯曲曲走过的阵点数量不少，但按外面宫殿的大小计算，却是没有多少距离，因此直到现在，那位魔族也没有出了她酒韵涟漪的探查范围。
这是此时，楼青茗才发现了不对。
如果说半日前，对方的面色只是微有涨红，那么现在，就是已经涨到了暗红色，体表的色泽看起来非常吓人。
楼青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开口：“佛前辈，我怎么觉得……”
佛洄禅书回身，顺着她的酒韵涟漪观察了对方半晌，霍地扭头：“不好，他要自爆，快跑。”
楼青茗被吓了一跳，她当即就取出传音玉简给外面的众人发送讯息，自己则捧着封阵玉盘继续向外飞溜。
且不说外面白幽等人接收到这个消息后，有多么得吃惊。
就说贺楼平泽，他的反应最快，当即就取出之前依依吐出的那一口传送廿液，以指诀将之拉长为束，至里面的坐标点舒展成能够起效的长短。
随后，他又将自己的藕身变成之前挂在楼青茗耳下时的大小，对白幽几人大声道：“都过来，快进我道台，抓紧时间。”
白幽几个马上就往贺楼平泽方向飞。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就是在这时，一阵毁天灭地的强大威压陡然降临了整个宫殿，让原本飞驰中的白幽几
个身形猛地一坠，被硬生生地压趴在了地上，没了飞驰的力气。
大乘期修士的自爆威压，一经酝酿，就是迅猛增长，没有给外界众人留下任何反应时间，那庞大的、仿佛能毁天灭地的自爆能量倏然自阵心轰然炸开，让白幽几人当即歪头吐血。
这一瞬间，他们甚至听到了自己骨骼咔咔的碎裂与移位声，那是仿若死亡到来的声响。
就在几人几乎绝望间，下一刻，周遭的时间瞬间停止。
作为现场唯一能够活动的人，贺楼平泽当即反应过来，他手掌一扩，就将地上狼狈躺着不能动的几人招入道台，也是这时，楼青茗乘坐着佛洄禅书的书册自阵内飞了出来。
贺楼平泽一边将她招过来塞往道台，一边将身体变为小点，附着在变小的藕身上，推着藕身就往那道窄小的传送廿液中飞窜而去。
当那截雪白的藕身一消失在其中，外面的时间就再次开始流逝。
之前已经起好开头的自爆，迅速完成了由筹备到极盛的绚烂演变。
只听轰的一声巨大声响，宫殿的位置爆开一阵锐白到刺目的光芒，这处矗立了不知多久的宫殿被瞬间夷平，轰然化为烟尘与粉末，彻底消失在了这方空间。
远处，早早得到消息、已经启动防御阵法躲起来的诸位魔族们，此时只一眨眼，就看到他们生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家园被轰然震平，再也没了曾经熟悉的景色。
“后山被搬空了，密林被弄枯了，现在就连咱们的家园都被震成了一个大坑！这简直、这简直……”
“简直岂有此理！此仇不报，誓不为魔！”
“没错！报仇！必须报仇！”
接到同族们通知、后被从密室解救出来的唐林溪，此时正站在人群一角，眼神空洞且无神。
他感受着韦坡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睑。
韦坡竟然还活着，那几个御兽宗的修士果然废物！
翁攀的这场肉身自爆，效果卓然。
不仅将困住他的度魔阵震破，把外面的三垢伏魔阵法
轰碎，就连他们魔族的生活区都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待深坑周遭的烟尘粉末完全消散，周遭的空间也由一开始被炸得即将溃散的破碎皲裂，转至逐渐愈合恢复的正常，在过往风声的吹拂中，下方安静的深坑里，逐渐有土壤开始向上翻涌。
几枚银色小点自其中探头钻出，重新悬浮于空中。
它们一个个的凑在一起，左右微晃，似在环视四顾，左右端量。
半晌，其中最大的那枚银色小点缓缓抽条变长、变大，直至最后，它完全抽成了一个黑色的人形虚影形状。
待这道人形的内部逐渐自心脏位置向外充斥上血色，凝实顺利、塑体成功后，它周身的光芒一闪，竟是完全变成了翁攀的模样。
翁攀睫羽半敛，看着自己这副没有被度化过的身体，勉强点了点头，但面色还是难看不已。
此时，他的识海中已经不再拥有银点，这代表着，他已经不再拥有魔傀。
他们这些高阶魔族的珍贵之处，不仅表现在血脉的御下能力上，最为重要的，就是这魔傀。
魔傀是他们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后，觉醒的一种伴生意识，可虚可实，但非他们本族人却不会知晓，魔傀于他们而言，不仅只是伴生意识这样简单，在某些时候，它们更是他们的一条命。
平时，他们可以不与自己在一起，只会在识海中留下一枚银点，但一旦它们回归，他们自可将体内的精血封存其中，进行意识调转。
等再度发生危险时，死去的就会是他的伴生意识。
而他们自己，则会在魔傀身体与自己精血融合后，重塑肉身，焕发出他们的第二条性命。
当然，寿元将近者例外。
像是魏凌那种倒霉的，本体身陨时，魔傀还在御兽宗接受镇压的，就更是例外中的例外。
“此处已无危险，你们也可开始重塑肉体。”翁攀开口。
此次，若非他的魔傀察觉不对，及时从其他小世界的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