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贫僧来自东土大唐
“铜牌掌柜有权限修改当前所去任务世界吗?”当铺内,苏瑾面若冷霜,沉声问道。
“没有。”
“如果我非要拒绝呢?”
“当铺会将您强制投放到当前任务世界中。”
苏瑾:“……”
彼此间沉默了许久,苏瑾微微一叹。
他现在所积累的一切都不够,想要生活,或者是活着,就必须先苟且于现实。当他的实力晋升到可以说不时,才能去追求诗和远方。
“这次我会穿越成谁?”灵魂摆渡黄泉这部电影苏瑾看过,故而直接问道。
“这次任务您会以本尊魂魄穿越。因为您已经晋升为了铜牌掌柜,所以除非是寿元到限,否则的话,本尊魂魄在任务世界内是不会真正死亡的,请您放心的开启任务。”系统道。
“最后一个问题,帮助三七获得甜美可口的爱情,没必要非得是我自己献身吧?我对三七这个人物是挺有好感的,但对诸天万界大泡妞以及做诸天万界大仲马没有丝毫兴趣。”
“您只要帮助她收获甜美可口的爱情即可,不必非是自己。不过需要着重提醒您的是,如果一切都依照着原著进行,在一段充满了算计和阴谋的爱情中,您的任务是不会被判定为成功。”
苏瑾闭上了眼:“我明白了,开启吧,灵魂摆渡·黄泉。”
……
彼有死境,魂之归路,足八百里,无花无叶,黄沙遍地,延绵流潋,故名黄泉;内有妖,名孟婆氏,皆为女身,多智善谋,具殊色,好食鬼,善烹汤;孟婆汤,以八泪为引,历久方成,异香可通九霄,凡鬼饮之,前事皆不复记——冥记黄泉卷。
在这方世界,冥界有九泉,一泉一关口,黄泉,便是人间通往冥府的第一关。
八百里黄泉,无花无叶,黄沙接天,一眼望去,根本望不到尽处。漫漫黄沙之下,埋葬着无数尸骨,整个大地,就是一块巨大的坟墓,一块死者的陵穴。
这一日,黄泉西风凛冽,卷起百丈沙尘,沙海之中,裸露出了一具具尸骸,一个泛黄的头骨咕噜噜的在地上顺着风打转,天地之间,一片凄凉。
苏瑾身上的白色长衫外被糊了一重黄沙,早已看不清原本模样。魂魄在这西风中一会儿凝实,一会儿虚幻,似是火烛一般,随时便会熄灭。
他本以为,当铺会将他直接投放至孟婆庄,届时该干什么的就干什么,一切都有一个良好开端。未曾想这坑爹的当铺竟是把他投放至了黄泉外,这八百里黄泉,西风如刀,一刀刀的斩在他的脸上,身上,带来彻骨一般疼痛。
这一路行来,不啻于走八百里千刀万剐,多大仇,多大怨,才能行出如此恶毒之事?
“啪!”
某时,一根泛着如玉光芒的腿骨被风流席卷着,重重打在了他的膝盖上面,苏瑾疼的直咬牙,张口骂道:“如有肉身,疼也就疼了,可我这是魂魄啊,遇到一点攻击就疼成这样,像话吗?像话吗?这他妈符合科学规律?”
腿骨不知道什么是科学规律,漫天黄沙也不明白,何况此地就不是科学应有之地,这里是玄学。
苏瑾弯下腰,欲要捡起这根腿骨。
风太烈,前行困难,他需要一根柱棍作为支撑。
“砰砰砰砰……”就在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腿骨时,那腿骨突然间飞了起来,黄沙之中又冒出了一根又一根的骨头,抖动着黄沙,在风中结合成了一具骷髅。
“尔是何人,逆风而行,所去何地?”骷髅张口吐出了一道黄沙,声音沙哑浑浊。
苏瑾想了想,道:“贫僧从东土大唐而来,到西天取经而去,路经宝地,还请足下指教。”
“贫僧?你是和尚?不对,你这穿的也不是僧衣啊!东土大唐是什么地方?西天?西天怎么会在幽冥?”骷髅精神有些错乱了,喃喃自语了许久后,总算理清了头绪:“假和尚,你走错路啦。”
“没有走错,足下是何人,为何拦我?”苏瑾道。
“我叫窛饬,如你所见,是一个强盗。”骷髅道:“想要从我这里过,需要交出买路钱。”
“哦。”苏瑾点了点头,转身就走:“那我不从你这里过了。”
窛饬:“???”
小骷髅很受伤,他觉得自己的职业被强行羞辱了。伸手从自己胸腔内抽出了一根胸骨,指着苏瑾的背影道:“和尚,站住!”
“又怎么了?”苏瑾转身问道。
“你必须从我这里过!”
“凭什么?”
“就凭,你若不从,我就吃了你!”
苏瑾对着他张开了怀抱:“来罢。”
窛饬:“???”
他觉得自己的身份也遭到了羞辱!
窛饬怒了,顺着疾风冲向那可恶的假和尚,一口咬向他的脑袋。
他要让这和尚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咔崩!
窛饬咬在了苏瑾的脑袋上面,两颗泛黑的牙齿猛地崩飞了出来,瞬间被西风席卷至无踪。
窛饬骨手捂着牙,在黄沙中不断跳脚:“我的牙,我的牙。”
苏瑾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是遇到了一个什么玩意啊!就这点实力,还敢做强盗?
“窛饬!”
正在忧伤的小骷髅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抬头望向那名假和尚:“你要赔偿我的牙吗?”
“带我去孟婆庄,我有一桩大造化送你。”苏瑾道。
“孟婆庄?不行,不行。”仅仅是听到这三个字,窛饬就不断摇头:“你可知那庄主孟七是冥界出了名的蛇蝎妇人,看模样虽然俊美,但心肠极硬,吃人魂魄宛若吃点心一般。我若是去了那里,免不了会被当成一块点心。”
苏瑾一个人已经走了多半个月了,茫无方向,根本不知道孟婆庄在哪里,更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在绕圈子,故此现在听这骷髅竟是知道孟婆庄在哪,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抹喜色:“不必担心,你只需将我带到孟婆庄附近即可,我自己进庄。而且,你就不想听听,我送你的大造化是什么吗?”上一世,苏瑾一身通天彻地的大神通都留在了申公豹的躯壳内,但脑海中的无数仙经神术并未被抹去,这亦是他如今最宝贵的财富,没有之一。
随意找了一篇低等仙经,默默念诵出了上半卷,窛饬瞬间就被收买了,乖乖带他前往孟婆庄。
如刀一般的凛冽西风足足刮了十日,直到今日方才堪堪停歇。
没有风的黄泉路给苏瑾的感觉温柔了许多,可仅仅是过去了三个时辰,现实就告诉了他,这种想法有多么天真。
黄泉的天是透彻的,虽无日月,却有晴空,可这晴空中突兀其然的开始落下雪来,雪为冰晶,每一片皆有千钧重,密密麻麻,无可躲藏。
“雪暴来了,走不动啦。”窛饬脑袋被雪花砸的不断低头,突然间停住了脚步,大叫说道。
“晴空暴雪,这是因为什么?”苏瑾被砸的也有些火大,询问说道。
“我主阿茶又抑郁了。”窛饬在黄沙中不断挖坑,竟是生生挖出来了一个洞穴,对着苏瑾招手道:“你要不要进来躲躲。”
苏瑾不是那种头特别铁的人,从善如流,钻进了洞穴之内,看着骷髅将洞口封死:“我主阿茶指的是冥王茶茶?又抑郁了是怎么回事?”
“是冥王茶茶,整个冥界的主人。”窛饬说道:“我主怒起,冥界风雷震震。我主开心,冥界风和日丽。我主难过,冥界黯淡无光。我主抑郁,冥界晴空暴雪。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抑郁总是难免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苏瑾点了点头,默默听着外界雪落的声音。
两三个时辰后,雪暴趋于无声,苏瑾和窛饬从黄沙内爬了出来,继续前行。
走过凛冽西风,躲过晴空暴雪,迈过风雷震震,这一路上苏瑾不止一次的暗中吐槽,这冥王茶茶哪来的这么多情绪,说变脸就变脸,端是令人头疼。
“假和尚,看到前方的那个庄子了吗?那就是孟婆庄,我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赶紧将那仙经的下卷背诵给我听。”足足四十七日后,窛饬带着苏瑾来到了沙海尽处,指着昏暗的苍穹下,远方一座老旧简约的庄子道。
苏瑾远远眺望了一眼,见那庄子的牌匾上确实写着孟婆庄三个大字,便如约将下半卷仙经读诵了出来。
窛饬默默将这仙经努力记下,扭头就走,大概走了三十步时突然又转过了身来,传音说道:“看在你人还不错的份上,我劝你一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孟婆庄,还是不进为好。”
苏瑾微微一笑,没有回头,抬起手摆了摆,义无反顾的向庄子走了过去。
“见过浑浑噩噩坠入黄泉之人,见过想要逃亡却偏生死在流沙中的人,见过被这八百里黄泉逼疯的人……唯独没有见过自己寻死的人,你是第一个!”望着他的背影,窛饬默默摇头道:“佛不渡无缘客,道不救必死人,一意孤行,活该你被当成点心!”
迎风冒雪,一路跋涉,终是抵达孟婆庄前,苏瑾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伸手掸去满身风沙,抬手敲了敲紧紧关闭着的大门。
“谁啊!”庄园内,响起了一道稚嫩声音。
“无根浮萍,流落至此,茫然不知方向,还请姑娘开门收留。”苏瑾声音沙哑地说道。
“你走吧,我们这里不收留外人。”
苏瑾道:“姑娘,八百里黄泉路,随冥王茶茶的心念转动,寒风暴雪,惊雷震震,无饮无食,无处安身,凶险至极,你这不是在赶我走,是在要我命啊!”
“这……”门后的那道声音迟疑了。
“姑娘,我不要工钱。”苏瑾道。
“不是工钱不工钱的事情,今日阿娘病了,病的不轻,不宜见人,而我实在做不了主。”
苏瑾道:“正好巧了,在下略通医术,不如就由我来为你阿娘看看?若是看好了她的病,你们就留下我。如若看不好,我也没有脸面说留在这里。”
门后的那道身影犹豫了一番,到底是将门给打开了。
苏瑾抬眸望去,见她是一个人间孩童五六岁模样的女孩,容貌极丑,目光呆滞,一看就不太机灵,愚愚傻傻,粗糙的双手不断搅拌着自己的衣角,似是十分紧张。
在他打量对方的时候,这小女孩也在用余光瞧他。
并非是看不起,只是因为心性自卑怯懦,轻易不敢与人对视。
在她的眼中,门外之人一袭长衫,未曾蓄发,半长的头发修饰着一张好看的脸颊……在这满是青面獠牙鬼怪的黄泉之中,无疑是一种异类!
“你叫什么名字?”苏瑾明知故问道。
“我叫三七,你呢?”小女孩身躯猛地一颤,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险些就要转身逃走。
“我叫苏瑾。”
“苏……大夫,我带你去见娘亲罢。”三七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转身说道。
苏瑾跟随在小姑娘身后,跨过正堂,来到庄内一间厢房前,只见三七小心翼翼地叩了叩木门,轻声说道:“阿娘,阿娘,你还在睡着吗?”
“我怎么闻到了一股仙魂的香甜气息?三七,你将谁带来了?”房间内,突然响起了一道娇媚虚弱的声音,宛若病西施捂胸蹙眉,令人在脑海都能莫名勾勒出一幅绝美画卷。
“是医者。”三七最怕阿娘,仅仅是被质疑了一声,就有些胆颤心惊,连忙解释说道。
“医者?呵呵,什么医者能有如此强大的仙魂!”砰的一声,房门骤然开启,走出了一名美艳无比的病娘子,只见她面若桃花,双眸含水,一头乌黑的秀发自由垂落至臀间,耳前垂落着其中两缕;其身材高挑,穿着一身火红色的流苏长裙,酥胸半露,美艳不可方物。
苏瑾眼眸中闪过了一道异彩,拱手说道:“在下肉身被毁,魂魄不散,终日游荡在天地之间,无意间闯入黄泉,一时找不到出路,这时间一长,魂魄中的力量就越来越盛,便成为了如今模样。不过也正因如此,才能幸运见到庄主这般娇媚的绝世美人,倒是值得!”“居然还是一个风流种子,都成为孤魂野鬼了,依旧不忘渔色暧昧。”那美娘子笑了笑,自有千万种风情,惊心动魄。
苏瑾郑重地摇了摇头,强调说道:“在下并非好色之徒,只是惊叹于庄主之美,别无他意。”
“没有一个好色之徒会说自己好色。”美娘子道:“你若光明正大的承认了,我倒是还会高看你一眼,觉得你是一个人物。”
“没有的事情我承认它作甚”苏瑾失笑:“我见庄主,如见晨露鲜花,夕阳晚霞,赞美惊叹,却无染指之心。”
“是么”美娘子微微一笑,抬手间袖口中滑出了一道红绫,勾住了苏瑾的脖子,芊芊手指拽着红绫的一头,将苏瑾的魂体缓缓拉到自己面前,拽进了房间之中。
砰的一声,房门骤然关闭了,震落下来了簌簌尘土。
三七看着紧紧关闭着的房门,心下明白,阿娘这是又要吃人了。只是阿娘吃人的方式和自己大不相同,若是遇到那种年老色衰的,就以刀斧剁碎,或包成饺子,或熬成肉糜若是遇到那种俊俏可人的年轻男子,无论是书生,武士,将军,官员,需得拉入卧室之中,关上房门,也不知是怎么吃的,房间中总是会传出阵阵奇怪的声音,似痛苦,似愉悦,大概过个半天时间,才堪堪打开房门,而那男子则是彻底没了踪影。
想必,这次也不会例外。
苏瑾不是一个正人君子。
从来不是。
若孟七这碗汤,是头一味,他根本就不会犹豫是做禽兽,还是禽兽不如。若这碗汤是第二味,他或许会犹豫一番,不过箭弩拔张之下,难保能控制住自己。可现实是,这碗汤虽然味美,却有过无数人品尝,他就没有什么兴趣了
“我不美吗?”房间内,看着任凭自己百般诱惑始终面不改色的白衫男子,孟七眉头一蹙,眼眸中闪过阵阵杀机。
“我说了,我对庄主只有欣赏,没有觊觎。”苏瑾说道。
孟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句道貌岸然憋在腹中百转千回,却无法吐出于口:“说,你来孟婆庄究竟有何目的?别扯那些流落至此的话,我不相信。”
苏瑾道:“庄主信命吗?”
孟七一怔,失笑道:“怎么,你要给黄泉之主说命?你有这个资格吗?即便是读了几本周易,念了几本相书。”
“我没读过周易,没念过相书。”苏瑾摇头道:“不过我知道,不久后你会死,再过一段时间,三七会死,八百里黄泉,将再无孟婆。”
“一派胡言。”孟七穿上了自己的衣服,盖上了姣好的身躯:“且不说谁有那么大的法力可以杀得了我,就说在正常情况下,你这么肆无忌惮的说出天命,就不怕遭雷劈吗?”
“不怕,因为我不死不灭,所以不必在乎一些所谓的规则。”
“越说越离谱了,不死不灭?呵呵,我现在就杀了你!”孟七说着,伸手穿透了苏瑾的魂体。
苏瑾疼的浑身哆嗦了一下,可除了疼之外,完全没有其余的任何影响:“不要这么粗鲁好不好?”
孟七冷冷望着他,手中突然凭空多出了一柄白蛇剑,剑光如虹,一剑将苏瑾劈成了两半。
苏瑾两条腿各自蹦跶着,将两半身躯贴在一起,望着若有所思的孟七道:“现在信了?”
“不死不灭啊!吞了你,或许我也可以得到这种能力。”孟七说着,姣好的身躯陡然间变成了一条斑斓大蛇,张口将苏瑾吞到了肚子里面。
“庄主,你的胃看起来不太好?之前三七说你病了,难道就是胃病?”就在孟七想要变回人形的时候,肚子里面突然响起了一道闷闷的声音。
孟七:“”
“庄主,需要我帮你清理一下胃中的垃圾吗?”
孟七要疯了。
这人真的是
“呕”运转仙气,张口将腹中的那人吐了出来,孟七厉声喊道:“你给我滚!”
“是不是那啥来了,脾气怎么这么反复无常呢。”苏瑾摇了摇头,道:“我是不会走的,除非,你杀了我。”
孟七:“”
“看你现在生起气来生龙活虎的样子,病的想来也不是多么严重。”苏瑾走到孟七面前,摸了摸那狰狞的蛇头:“来,张开嘴,让我看看舌头,嗯蛇类的话,应该是信子。”
“砰!”孟七狠狠甩了一下尾巴,
重重打在了苏瑾身上,将他的魂体撞碎木门,打到了院子之中。
“咦?”院落中,小小的三七嘴里发出了一道惊讶声音。
这娘们力气大的和史前暴龙似的。苏瑾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对三七说道:“你阿娘已经同意了,三七啊,赶紧去给我收拾一个房间出来。”
“我没有同意!”美艳至极的女子从房间内走了出来,厉声说道。
苏瑾耸了耸肩,突然间又倒在了地上:“打人啦,孟婆庄园的庄主打人啦,走过路过的朋友赶紧过来看看啊,太惨了”
孟七:“”
三七:“”
孟七是真的服气了。
这家伙,杀又杀不死,吃又吃不了,一生气干脆就转身进入了房间,实在不想搭理他了。
“看吧,你阿娘就是这样,嘴硬心软。”苏瑾又一次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吟吟说道。
三七:“”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三百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说阿娘心软。
阿娘的心软吗?
被她吃掉的生魂这整个庄园都塞不下。
凭着一颗不惧艰难的心,苏瑾最终还是在孟婆庄留了下来,拥有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房间。
平常没事的情况下,就和孟七吵吵架,陶冶一下情操,只是这娘们不是一个好人,吵不过就动手,甚至又吞了他好几次,若非是嫌他在自己胃里太吵,都不打算将他给放出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平静无波。三七渐渐发现,自从苏瑾来了之后,她们娘俩的生活完全变了,至少她没有从阿娘口中再听到一句无聊,阿娘也没有再骂过她,但凡是有点时间和精力,就都放在了和苏瑾吵架上面。只是她每次都会被气个半死。
屡教不改。
不长记性。“三七,孟婆大人在吗?”这一日,晴空万里,一牛头怪,一马面怪带着一名唇红齿白,模样俊秀的书生来到了孟婆庄,向正在熬粥的三七问道。
三七认识这两只妖怪。
他们一个叫做牛头,一个叫做马面,在冥界专司勾人魂魄,故此是路过黄泉最多的阴神,对于黄泉之主的阿娘自是百般巴结,经常隔三差五的就会送来年轻貌美的男子魂魄,以供阿娘享用。
“在呢,不过我劝你们不要去见她,因为她现在正在生气,很生气。”三七说道。
牛头马面惊讶了,牛头道:“在这黄泉之中,还有人敢惹孟婆生气?”
三七斜睨向角落中,正在拉着几只小鬼东拉西扯的某人:“当然有,最关键的是,阿娘还吵不过他。”
“三七!”一道凛冽的声音突然响彻整个庄园。
三七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捂住嘴巴,在心中暗自埋怨自己:是不是因为阿娘最近不怎么收拾自己,所以就忘了谨慎呢,居然将心底话都说出来了。
“你吼啥?”就在三七胆颤心惊地想着如何挽回时,救星出现了,但只见苏瑾皱了皱眉,对着内院喊道。
“有你什么事情,你搭什么话?”
“有点公德心好不好,公共场合,不宜大声说话。”
美人的孟七脸色阴沉地走了出来:“这里是我家。”
“你有地契吗?谁能证明?”苏瑾道。
孟七银牙都要咬碎了,伸手一巴掌拍碎了苏瑾的脑袋。
牛头马面看到了这一幕,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哈哈道:“那个……孟婆大人,礼物我们给您放这里了,先走了,先走了。”
唇红齿白的白面书生眼睁睁地看着如此恐怖的一幕,呜的一声直接被吓晕了过去,软软倒在了地上。
角落中,苏瑾的头颅很快便重新凝聚了出来,晃动了一下脖子后说道:“你人设崩了。”
孟七:“……”
“咳咳,阿娘,这书生怎么办?我送到您的房间里面?”在诡异地静默中,三七询问道。
“不用了,没心情,你直接剁碎了吧。”孟七冷冷说着,转身回了内院中。
“噢。”三七点了点头,摸出了一柄菜刀就走向了那白面书生。
可怜那书生刚刚苏醒,就见到一只无比丑陋的小鬼拿着菜刀走了过来,双眼猛地一阵翻白,又晕了过去。
“苏大夫……”三七解开了书生的衣服,用菜刀熟练分解着这具魂体,转头唤道。
“嗯……怎么了三七。”
“自从你来到后,阿娘就再也没有让别的男人进入过房间了。”
苏瑾微微一怔,脸上的表情逐渐认真了起来:“你想要说什么?”
“什么我想要说什么?”三七呆呆地问道。
苏瑾盯着她看了一小会儿,心道印象中的小三七又傻又笨,有话要么不说,要么直说,确实不会打什么机锋,便哈哈笑着叉开了话题:“没什么,需要我帮忙吗?我是指添柴加火。”
“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你只会帮倒忙。”三七说道。
苏瑾:“……”
谈话间,三七将肢解的魂体丢进了大殿中央的一个巨大汤鼎中,这汤鼎比她的身躯还要大,于是她只能站在一个梯子上面,拎着一个比人高的木勺子,努力搅拌了一下,随后又跳下梯子,开始在鼎下添柴加火……忙上忙下。
半个时辰后,一股诱人至极的香气自汤鼎中散发了出来,令一旁的小鬼们难以自控地吸起鼻子,嘴中不断分泌出口水。
“咕,咕,咕……”闻着这股香气,苏瑾腹中发出了阵阵雷鸣,饥饿难耐,双眼之中似乎都泛起了光芒。
若非是清楚这汤鼎烹的是人,苏瑾或许还会主动过去索要一碗,但是现在,他只能选择闭上眼眸,屏住呼吸,纵然依旧能够感受到那股几乎要融入到灵魂深处的香气,也坚决不更改自己的原则。
他能杀人如麻,他能满手血腥,甚至能够草菅人命,可吃人,永远不在他的人生选项之中。
“阿娘,肉粥烹好了。”三七费力的举着勺子,呈了两碗粥在桌子上,转头对苏瑾道:“苏大夫,你真不喝?”
“绝对不喝。”苏瑾闭着眼睛走出了孟婆庄,直到灵魂都感触不到那股香气了,才将眼眸睁开,望向远方的漫天风沙。
“苏瑾呢?”大堂内,特意梳妆打扮后的孟七端庄大气的走了出来,疑惑问道。
“又出去了,他说他闻不得这股味道。”三七端起肉汤喝了一口,双眼弯成了月牙。
“这臭脾气,都已经成为阴神了,还在乎什么人不人的,想起来就让人生气!”孟七没有见到他,神情突然变得不耐烦了起来,转目冷冷望向角落中窃窃私语的几只鬼怪们:“你们太吵了不知道吗?”
鬼怪们被她此时阴冷的神情吓得头皮发麻,哪里还敢争辩什么,遁空的遁空,钻地的钻地,转眼间就没了踪影。
“活一点不干,整天背着手无所事事的和这些狐朋狗友吹嘘,简直让他给气死了!”孟七猛地一拍桌子,气愤地说道。
三七低着脑袋,默默喝汤,对于阿娘的暴躁完全视而不见。过往的经验告诉她,在这种情况下,沉默是最安全的应对之道。毕竟自己不是苏大夫,每天气的阿娘心肝脾肺肾皆疼,却依旧能够活蹦乱跳,这在整个黄泉都是最特殊的一份。
“阿嚏,阿嚏……一声想,两声骂,莫不是孟七那娘们又在偷骂我?”庄子外,苏瑾一连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发红的鼻子,暗自在想自己待会应该怎么找回场子,最好能够彻底镇住这女人的气势,省的她天天拽的二五八万。
“让一让,让一让。”就在此时,四名鬼怪抬着一顶轿子突然飞落下来,对着苏瑾高声喊道。
苏瑾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掐着腰骂道:“喊什么喊,喊什么喊,赶着投胎啊!这里是孟婆庄,并不是六道轮回!”“放肆!你是哪里来的小鬼,竟敢拦媒姑的轿子!”四名抬轿的厉鬼中,左前方的那只红面鬼怪怒声道。
经过这段时间和孟七的吵架,论起吵架的气势,苏瑾丝毫不虚,冷眸说道:“尔等又是哪里来的鬼怪,居然敢冲撞老子?信不信我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赤脸,闭嘴!”那鬼怪大怒,刚要反唇相讥,轿子的帘布突然被一只苍老的手掌拨开了,走出了一个穿金戴银,画着浓妆的老妪,仅从她的装扮上而言,像极了人间乡下的媒婆。
“小兄弟,我叫媒姑,乃是这冥界小有名气的媒婆,有一件大喜事要面见孟婆阿七,烦劳你代为通禀。”这老妪说话就客气多了,言语带笑,态度亲和,令人不好拒绝。
只是,苏瑾刚刚才和孟七吵过架,又怎么会低头去找她呢?旋即侧了侧身子道:“媒婆你找错人了,我虽然在这孟婆庄内,但是和孟七的关系不熟,有什么事情,你还是自己进去找她吧。”
媒姑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身对四名鬼怪道:“你们在这里等着,老身去去就来。”
“喏。”四名鬼怪同时跪地说道。
随后,媒姑抬步迈入了孟婆庄内,还没靠近正堂便开怀地笑道:“孟婆,大喜,大喜啊!”
在外人面前,孟七迅速收敛了脸上多余的表情,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双眼眸更是深如幽潭,清冷说道:“媒姑,喜从何来?”
“幽罗殿的云章君相中了您的颜色,想要以正妻礼娶你过门呐,于是就托人找到了吾这里。老身一听是此事,丝毫不敢怠慢,这不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想要问问小娘子你的意思。”媒姑喜笑颜开地说道。
孟七怔了一下,突然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端是人比花娇:“我承认我是有几分颜色,可我更清楚自己在冥界的风评。我风流成性,闺房之中迎纳过无数入幕之宾,瞧着一人好看,便总想与他发生点什么,一旦确定了关系,又忍不住会将他给吃掉。这样的我,你说,如何配得上云章君?媒姑啊,无论是人还是鬼,贵在有自知之明。我就很有自知之明,自认为以我的风评,再加上三七那个拖油瓶,这辈子是没有成为别人正妻的希望了。云章君肯付出这么大代价,娶得是我,还是这八百里黄泉?”
“孟婆啊,你这话能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了我吗?你们孤儿寡母,奉命镇守黄泉,势单力薄,偏生你又容貌美艳,若不自污,如何能清净到如今?云章君很清楚这其中的玄妙,所以不会将外界的那些风评放在眼中。”
孟七忍俊不禁,低头轻笑:“我都不知道,原来还有这种玄妙。你们怎么不说,就连三七都是我捡来的,我迄今为止还是处子之身呢?”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媒姑笑吟吟地说:“老身说句不好听的话,毕竟,三七着实不太像您。”
孟七摇了摇头,道:“你们想太多了,我本就是一个喜欢风流的人。凭什么只有男人能够三妻四妾,流连花丛,就不允许女人如此?凭什么男人拥有多个女人是实力的象征,女人拥有多个男人就是残花败柳?媒姑啊,你从何处来,就回何处去吧,我肯定是不会为了云章君这一颗大树,就放弃整片森林。”
“孟婆,你可知,你有一个无法掩盖的破绽。”媒姑道。
“愿闻其详。”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纵然是你再怎么挑剔,这么多年来,也该遇到一个真心喜欢,觉得不错的人吧!可是当那些入幕之宾进了你的闺房后,有哪一个,是活到第二天的?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一些事情吗?”媒姑说道。
孟七拍了拍手,道:“巧了,还真有一个,不止一次进了我的闺房,却完整无缺的活到现在。”
“那人是谁?”媒姑蹙眉道。
“去将你爹叫回来,他亲媳妇儿都被人说媒了,还吊儿郎当的在外面晃荡,是要气死老娘吗?”孟七拍了拍桌子,伸手推了三七一把。
“噢。”三七是有些愚傻,但还不至于傻到连话都听不明白,转身就跑出了孟婆庄,大声喊道:“爹,呸呸,不是,苏大夫,我阿娘叫你呢。”
苏瑾是个聪明人,隐隐间猜出了一些东西,道:“你阿娘有难处了?”
“是,所以你得帮帮她。”三七道。
苏瑾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主动牵起了她的小手,笑着说道:“走吧,我们回去。”
“是你。”不多时,媒姑看着一大一小走进来的两道身影,惊愕说道。
天作证,她本以为这男子是孟婆庄内的仆役来着。
“是我……你们聊的如何了?”苏瑾大摇大摆地来到桌子边,一屁股坐在了孟七身边,挤了挤说道:“往边上一点,你是不是又胖了?”
孟七:“……”
三七嘿嘿一笑,突然看到了孟七甩过来的眼刀,顿时伸手捂住了嘴巴。
媒姑看了看苏瑾,又看了看孟七,站起身笑着说道:“倒是我来的冒昧了,两位真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老身祝愿两位生生世世,永结同心。”
苏瑾微笑着说道:“慢走,不送!”
“你刚刚说谁胖呢?”脸上挂着假假的笑容,将媒姑送走之后,孟七瞬间变脸,变成了真的生气,拿肩膀狠狠撞了一下苏瑾道。
苏瑾被她撞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怒声说道:“你这小娘……子怎么能过河拆桥呢?我刚刚才帮了你,你就这么对我?”
“帮我归帮我,为何要说我?”孟七淡淡说道。
苏瑾怒道:“你讲不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孟七说道。
苏瑾啪的一声将手拍在了桌子上:“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你要养我吗?”孟七抬着下巴问道。
“我才不养你,睡着睡着觉突然间发现自己娘子变成了一条长虫,这谁能受得了?”苏瑾反击说道。
看到他们两个又吵了起来,三七张口打了一个哈欠,在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
“轰!”就在她刚刚数到三时,苏瑾的脑袋又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