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雪夜未亡人
入夜，万籁寂静，北风夹杂着雪花时不时撞向窗户，发出丝丝响动。
“做好了，算是给你的新年礼物。”耳房，有些昏暗的烛光下，齐绣将一个刚做好的银饰项链递给了齐川，项链上固定的正是那一枚捡来的小玉片。齐川也是央求了许久，带有些许醉意的齐绣拗不过他，只能用给别人家做件剩下的边角料银屑打了一条项链。
那玉片质地倒是上乘，但不知为何无论齐绣怎么打磨也无法磨动一丝，这玉片过于坚硬。只能用银丝缠绕固定，做成了一个项链。
“谢谢爹！”齐川摸着胸前的吊坠眉开眼笑的进了里屋，向爷爷奶奶炫耀去了。
“这兔崽子。”齐绣无奈的熄了灯，将工具收拾好。
“好了，今天川儿属实不易，给他打一件吊坠又如何。”其母白慕云端过来一盆热水给齐川洗脚，嗔怪道。
“我攒了大半年料子，就想着过年给你做套首饰，唉。”
“这有啥的，带着首饰我干活还不方便，给他就给他了。当爹的给儿子做个吊坠咋还这么抠抠搜搜。”白慕云温柔道，虽然齐川今天做的事儿过于危险可也算是他的一片孝心，难着这个才九岁的孩子能想出这个办法，就连自己和齐绣也没想过去曳落河钓虎鱼来满足临终的齐川奶奶的心愿。
只是一句随口说的话，可这孩子却记得很牢而且还做到了，这是任谁都难以想象的事。
深夜，齐川依偎在奶奶身边，手里握着胸前的小玉片安然入睡。整片天地似乎也都陷入了沉睡，就连北风也都安生了不少，万籁俱静。
大齐村村口。
“上仙，到了。”山匪头子向一旁的道袍男人恭敬道。
“莫要放走一个人，不管男女老少，动作要快！”中年道袍男子冷冷道，拍了拍身旁的双头妖狼，顿时狼嚎声响遍整个村落。
“走水了！走水了！”
“你们是谁？你们”
“山贼！山贼来了！”
不多时，村子里火光冲天，嘶喊声不绝于耳。齐绣最先醒来，披着衣服跑出了门外，白慕云也赶紧穿好衣服叫醒了齐川和他爷爷奶奶。
“当家的，咋回事儿！”白慕云看着被火光照亮的夜空内心升起强烈的不安。
“山匪放火烧了村子，带着川儿快往邻村跑！”齐绣大吼着拎起了门后的锄头，夺门而去。一时间喊杀声震天，村里的青壮也都纷纷拿起农具抵抗着凶悍的山匪。
“川儿快走！”白慕云一把抱起齐川，手忙脚乱的将衣服给他套上。
“奶奶！”齐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睡眼朦胧之间看着母亲焦急的面容和屋外的声响，赶紧看向了床边的奶奶。
“你们先走！”齐川爷爷穿上衣服将白慕云和齐川推出了屋子：“这山匪往年只是抢粮从不烧屋子，这次怕是不对劲，赶快去大牛村报信！”齐川的爷爷也不是没见过山匪抢粮的场面，往往都是交了粮食就会平安无事，最多换山头的时候来立一下威，寻常不会把事情做绝。
但现在竟然放火烧村，这可是要断人活路！！
大齐村村子不大只有两百多口人，而旁边的大牛村却有五百多口人。平日里两村也很是和睦，现在情况紧急也只能往大牛村跑。白慕云抱着齐川冲出了屋子，齐川望着视线内渐渐消失不见的爷爷，整个人都愣住了，怎么回事儿？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呜呜呜”
倒塌的屋檐下，一个妇人半个身子被埋进去呜咽着嘶喊，然而不等她再向人求助一把大刀落在了她的脖子上。齐川浑身一个激灵，脸色瞬间煞白。持刀的壮汉被喷的满脸是血，咧嘴笑了笑抗着刀将火把扔到了废墟下，不一会儿屋子就烧了起来。
所有的所有在刹那间被烈火吞噬，齐川呆呆地看着周遭的一切，白色的雪花化为了猩红，为寂寥单调的夜晚平摊几分血腥的颜色。街边躺了许多已经死去的邻居，无论男女老少都没有在那无情的刀下存活。
“快跑啊！”
“快跑！”
“路被封了，往山里走，能跑一个是一个！”
前往大牛村的路被三四个手持武器的山匪拦住，一个半人高长有双头的黑色妖狼虎视眈眈的盯着想要逃跑的众人，腥臭的涎液滴了一地。
“哪里走！”为首的一个山匪冲了过来，手里的长锤瞬间砸下，将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砸翻在地。抽搐了两下，便没了任何动静，一时间恐惧在人群中蔓延。
“轰！”突然间一条硕大的火龙冲天而起，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两只掐诀，手中符纸幻化做一条火龙，刹那间吞噬了一半想要逃跑的村民。所有人都待傻在了原地，从未见过如此手段，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这这是仙人”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声，顿时人群大乱，绝望的尖叫声撕裂了短暂的寂静。
“往西边走，快！”
就在这时浑身是血的齐绣带着几个男人冲了过来，拦住了那几个土匪，掩护这些男女老幼逃跑。
“爹！”
齐川伸出手大声嘶喊道，回应他的不是那熟悉的声音，而是烟花和鞭炮的声响。房屋点燃后那些还未放完的烟花爆竹也被点燃，在夜空和街上绽放，轰鸣声于绚烂的颜色炸裂开来，遮住了一切呼喊，却唯独遮不住视线。
身穿道袍的男人站在人群中冷冷的玩着逃亡的人群，嘴角轻勾。那条火龙还在滚动，翻腾的火焰永远定格了那副场景。
“嗖！”
一直冷箭穿心而过，齐绣后退了两步怔怔的看着没入胸口的箭矢，胸中那一口未曾散去的气顿时泄了，胸口的衣服刹那间变红。
“去死！”与之对抗的土匪大吼一声，大刀呼啸而来，瞬间刺穿了齐绣的胸膛，狠狠地一搅就断了齐绣的心脉。然而，平日里这个有些秀气的男人却在临死前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一口咬向土匪的耳朵，狠狠地撕了下来。
“啊！”土匪送开了刀捂着耳朵大叫，血迹也顺着手指留下。
紧接着，齐绣就被另外一个土匪踹倒在地，闪着冷光的刀一刀接一刀的落下，最终大雪遮住了齐川的视线，他再也看不到他爹了。
“爹——”被白慕云抱在怀里的齐川眼泪夺眶而出，朝着齐绣的方向嘶吼，拼命地挣扎想要冲回去，却被母亲死死地抱在怀里怎么也挣脱不开。白慕云泪流满面不敢回头，她怕自己一旦回头就再也跑不动了，她怕看到那生离死别的一幕，她怕看到自己一旦停下川儿也被杀害的一幕，她不能停！
只是，天不遂人愿。
一个精瘦的土匪站在一个稍微高一点的房顶，手持弓箭瞄准了正在逃跑的白慕云，角弓张满蓄势待发。刚才齐绣那穿心一箭就是他射出去的，他就一直待在屋顶，用冷箭杀着那些零星跑出去的人。
“嗖——”
箭矢撕裂风雪，带着死亡的锐气刺进了白慕云的背部，尖锐的箭尖捅穿了她的胸膛，刹那间殷红的血迹染红了她的胸口。剧痛袭来，白慕云一个踉跄跌倒了，齐川也被摔在了地上头部撞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川儿咳咳”
白慕云咳出了大口鲜血，回头望了望火光冲天的村子，目光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刚毅。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白慕云强撑着身子跪在地上，一边咳血一边抱起已经昏迷的齐川，踉跄的继续向前跑。每走一步都会有大量的血滴落，可即便如此白慕云也不曾停下，抱着昏迷的齐川钻入了山林之中。
“咦？没死。”那个精瘦的弓箭手轻咦了一声，再次准备拉弓射箭补掉那逃亡的女人时，发现她已经钻入了山林不见了踪影。
“罢了，中了一箭，神仙来了也难活。”弓箭手砸了咂嘴，没有再去理会，将目光放在了其他人身上，冷箭连连，每一次拉弓都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他眼中这些村民就好似那林子里的兔子，而他，便是猎人。
爆竹声遮住了哭喊，也遮住了人们的希望。原本喜庆的鞭炮却成了大齐村二百多口人的哀乐，氤氲的烟气夹杂着血腥味儿，向远方飘去。
“咳咳咳咳”
白慕云抱着齐川在过膝的积雪中奔走，时不时回头望去看看有没有追兵，走一路血迹就滴一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身后有没有追来的土匪。她只清楚自己跑的越远，川儿能活命的机会就更大！
残存的生命之火与对儿子的爱让她在雪中奋力前行，直到她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倒在了雪地上。
“川儿”
白慕云痛哭着抚摸齐川的脸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了一颗大树下，刚好有一个不算大的树洞，只能塞下一个人。白慕云望着昏迷的齐川，目光中闪过一丝慈爱，将他放入了树洞内，同时解开自己的棉衣裹在齐川身上。
做完这一切，白慕云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最后用身体挡住了树洞，挡住了树洞外的刺骨严寒，将生的希望留给了那小小的少年。突然齐川胸前的小吊坠散发出了幽幽绿光，照亮了齐川的脸颊。
白慕云看着那个小玉片，突然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沾血的手指轻轻点在了那玉片上面。
“如果你有灵，希望你能保佑川儿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川儿很懂事，希望你能保佑他，谢谢。”
兴许是听懂了白慕云的话，小玉片上的绿光亮了起来。白慕云温柔的笑了，目光逐渐涣散闭上了眼睛，抬起的手掌缓缓垂下再也没有了任何动作。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为白慕云披上了一层雪衣，也带走了她最后的生机。她的身体保持着生前最后的姿势，紧紧的抱着大树为齐川挡住了风雪，也留下了活下去的希望。
申魁纪元九三二年，大年初一，大齐村被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