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条狗都知道摇尾乞怜
“少爷,消息回来了。”
黑衣保镖进门,将厚厚一沓纸张递到男人的眼皮子底下,“这是孟小姐的所有资料。”
男人闭目养神的双眸睁开,伸手接过,翻了一页,眸光一顿,停在某些个字眼上,唇角撩起意味不明的弧度,“这份资料没出错?”
黑衣保镖不知他为什么这么问,登时身子一抖,坚定道:“属下亲自查的!”他顿了顿,那伤疤横亘在布了细细密密汗珠的脸上,紧张到有些突兀,正是阿竹最惧怕的刀疤脸,“可有问题?”
既然不是假手于人查的东西,那么,就是真的了。
男人眸底晕着深而沉的情绪,没想到,她竟然是他们的外孙女。
上面之人没回话,刀疤脸也就这么弯腰鞠着,分毫不敢动,一声不吭。
“无事。”男人瞅了他一眼,淡淡,“长荇,改改说话的风格。”
见提的不是那些资料问题,黑衣保镖心里松了口气,便也直起了身,“是。”
男人看了他两眼,没再多说什么,资料的页数在手中翻转,没翻完,搁在床边柜子上的手机响起。
男人掀起眼皮看了眼,眸底闪过一丝阴鸷,接起电话的时候,语气已经趋近温和,“姐姐。”
“回来了?”电话那头传来冷淡的语调,干巴巴的,一丝温情都无,仿佛接电话的不是她的弟弟,而是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陌生人。
“嗯,刚回国,还没整顿好。”
男人合上手中的资料,长指覆在上面轻轻敲击,面上明明半分表情都没有,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温柔至极,“姐姐,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不用了。”那头声音一顿,又道:“家宴的时候别忘了带人回来。”
男人顿了两秒没回话,对面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声音发寒,“不是说回来分一杯羹么,你不会连女人都没有吧?”
“温礼衡,不成家的,没资格参与股权竞争,你不会现在才知道吧?”
男人眸色渐深,敲打的手指顿在纸面,再次开口的时候,声色一如既往地温柔,“怎么会?我只是有些担心那个地方太过险恶了,伤了她。”
“呵。”对方发出一声短促的幸灾乐祸的笑声,“你最好祈祷她能坚强一点,不拖你的后腿,还有,”声音微顿,“阿衡,找个人演戏是行不通的。”
“姐姐这话说的。玩笑开过头了。”
“最好如此。”那人哼笑,“老爷子不看长幼,向来都是能者多得,你别忘了,我们是系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是输了,阿衡,别怪我不遵守约定。”
“那是自然。”
对方没再说什么,直接掐断了电话。
男人捏着手机,定定地坐在那儿,垂着的眸子盯着纸面,戾气一闪即逝,长指轻轻拂过纸面上的那一个名字,他不含情绪道:“看来姐姐有点得意忘形了,长荇,去姐夫面前刷刷存在感。”
他温礼衡还从来没被人拿捏过,游戏既然是他开的头,也该由他来主导。
“是!”
——
自隔壁的“幸运树”离开之后,孟妗妗就一直在想办法拔高这剩下的10数值,只是还没想出办法,第二日,孟妗妗就被其他事担了心神。
初夏的天气没有那么热,孟妗妗身上盖着一层薄被,顶着满室大好的阳光,嘴里吃着阿竹喂过来的水果,抱着平板津津有味地刷着某博。
那天她“茶”狗仔的画面不知道被谁放到了网络上,没想到不但没被喷,还被夸了一把,今天被她刷某博给刷到了。
【我去,满满的茶香味?这还是孟妗妗?】
【好茶好茶,这些人就该刺激刺激,什么狗玩意,新闻都报道车祸的严重性了,还不信?还去骚扰人?】
【就是啊,这还是人做的事?】
【原来绿茶还能这么使,爱了爱了,家人们指个路,我要去点关注!】
话题下面闹哄哄一片。
果然网友们的眼睛是雪亮的。
孟妗妗翘着嘴角,给那个要关注的评论点了一个赞。
心情正好之时,门外传来一阵开门声。
阿竹和孟妗妗转头,就见跟在沈时遇身边的李叔和徐曼文一同站在门口,徐曼文眉眼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妗妗,沈先生的管家李叔找你。”
李叔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偏头朝着里面的孟妗妗打了一个招呼,“孟小姐,少爷让我将这一份东西给您,您看了若是没有任何异议,就在上面签字,我下午过来拿。”
李叔是沈家的管家之一,也是沈夫人亲自给儿子选的人,同样是不怎么待见原主。
孟妗妗也不介意,示意文姐替她拿了过来。
牛皮纸袋封得严实的东西,的确是沈时遇严谨的风格。
而至于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孟妗妗心里有了谱儿。
文件袋打开,孟妗妗将里头的东西拿了过来,一份不厚不薄的a3白纸装订的东西,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离婚协议书。
果然。
在一旁的徐曼文倒抽了一口气,本以为阿竹跟她说的孟妗妗离婚了这件事不过是孟妗妗的玩笑话,没想到却是真的。
曾经视这一份婚姻比她命还重要的孟妗妗,要离婚了。
徐曼文拧眉,神色算不上多好看,她一手压在孟妗妗要打开文件的手指上,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问出口:“跟我讲真话,是不是沈家逼你离的婚。”
孟妗妗提出离婚就等于净身出户,这件事阿竹不知道,徐曼文却是知道的,所以她觉得这婚不会是孟妗妗提出来离的,更不可能是她提的。
“我提的。”这时候孟妗妗也不急着打开了。
徐曼文蹙眉低头瞧着她,似乎不信。
孟妗妗认真地再重复了一遍,“是真的。”
继而又补充,“没人逼我,我也没有不开心,反而很轻松。”
孟妗妗绽开笑弧,扯了几分原主脑海里的记忆,被那记忆影响,却没能笑得完整,“从鬼门关离走了一遭,如果我还想不通,死缠着不放的话,那就是蠢了。”
“所以我想通了,离婚了。”
被那些记忆影响得有些深,她索性不再想,转眼去看徐曼文,“你也不想我离婚?”
“没有。”徐曼文回得很快:“离了好。”
出车祸,生命危在旦夕的时候,沈时遇不回来也就算了,一个电话也没有,甚至都没见沈家人。这场婚姻,她被忽视得太过分。
至今能让她醒悟,虽然代价有点大,但到底还是值得的。
“好了好了。”孟妗妗探手拍了拍眼眶红了的阿竹,“别想着别的有的没的了,快过来帮我看看这份协议有没有问题。”
三人便凑在一起看协议,当看到后面离婚之后的财产分割时,孟妗妗愣了愣。
只见那白纸黑字写着:双方离婚,女方将得到云城苏园沈宅私家别墅一套
私家别墅是当年原主和男主住过一次的婚房。
不是说好让她净身出户?
居然还给她送别墅?
“就一栋别墅?没了?”
阿竹不知那一份约定,神情愤懑,“我们找律师告他!”
“不用,够了。”徐曼文拦住她。
阿竹不解,“就这点财产赔偿,够了???”
“唔。”孟妗妗在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来了这里,拥有了原主的记忆,她的字迹都不用伪装,“当年我外祖父写婚书的时候,就说了,如果我主动提出离婚,就要净身出户。”
阿竹瞪大眼,“那妗妗姐你”
“对,你姐我现在很穷,说不定都没钱给你们付工资了,你们走吗?”孟妗妗开着玩笑,看着两人。
徐曼文摇头,“我卡里还有些积蓄,够吃,如果你没钱,到时候我可以拿出来。”
孟妗妗失笑,“逗你们玩呢。”
钱而已,又不是不能赚。
手里有一栋别墅,现在怎么说也算是她赚了。更何况现在她手里还握着一棵“幸运树”,逆袭人生的金手指啊,她怕什么?
“苏园的私家别墅卖多少钱?”孟妗妗问。
徐曼文讶然,“你要卖?”
“对呀。”孟妗妗理所当然道:“不卖难道让你们跟着我喝西北风?”
“苏园的别墅一般是一千万起价,得看地段。”
一千万啊
虽然不说特别多,那也够了。
孟妗妗沉吟了下,“行,后续房子到手了,就交给你去办。”
“谁准你卖了我们家的房子了?!”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把摔在墙面上,发出好大的一声响,惊了屋里头的人。
孟妗妗蹙眉抬头去看,进来的人为首的是体态有些丰腴的妇人,面上的横肉遮住了以往的风姿,眉头一扬,来势汹汹。短胖的手指上披金戴银好几颗戒指,揪住了珍珠手包,美甲纤长,精心修过。
除去她,伴在身边的有两人,一人是那天负气而走的洛相倾,此时她正挽着妇人的手臂,面有愁容,眉头蹙得深,浮上几分懊恼的神色,像是拦人没拦住的模样。而另外一人生的面容姣好,模样中隐隐能看出和沈时遇的影子,只是气质与沈时遇截然相反,面带愤愤,下巴微抬,尽数都是轻蔑。
简直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不说洛相倾,孟妗妗几乎一眼就将妇人和另外那姣好面相的女孩认了出来。
这是沈时遇的母亲和妹妹,也是洛相倾哄得最得心应手之人。
也只消一眼,孟妗妗就明白了,这两人都是洛相倾找来的,而至于她离婚的事怎么就被洛相倾知道的,就得问沈时遇了。
瞅见孟妗妗手里的文件,沈母眉眼一厉,支使一边的女儿,“时语,给我把东西拿过来。”
沈时语应声过来抢,却被阿竹和徐曼文拦住了去路。
沈时语进退不得,忽而蛮横将两人一推,谁也没料到她会有这么个举动,一时不察就让她跑到了孟妗妗的床前,直接扯走了文件,又跑回了沈母的身边。献宝似的递给自己的母亲,“妈,你快看看。”
沈母接过来,将文件翻了翻,看到那后面的签名的时候,眸色一顿,旋即两手一扯,一掰,将文件撕了一个粉碎。
孟妗妗眸中震颤,努力地掐住自己的手心,才忍住了上去打人的情绪,她眸光扫过已经渐渐围在门口的人,憋了几滴泪,像是气不顺一般泣问出口,“沈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夫人哼笑,“又想装了?”
孟妗妗声音微哑,“我不清楚沈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一份离婚文件,是沈夫人您的儿子拟定的,而我只是签署文件的人,怎么就惹了沈夫人这么大的怒火了?”
“呵呵,我儿子拟定?”沈夫人满脸的横肉震颤,“若不是你蛊惑我的儿子,阿遇又怎么在离婚协议的财产分割中分你一栋别墅?”
“孟妗妗,你别忘了,当年的婚书写得一清二楚,若是你亲口提的离婚,就要一分不能要地滚出沈家,怎么着,如今这离婚协议上平白无故多出了一套房子,你还签得心安理得?”
沈母的这一道声音刚落,洛相倾也蹙着眉,轻叹了一声,“妗妗,做人不能言而无信,既然是你提出的离婚,就该遵守约定。”
孟妗妗眸色微深,“洛小姐又怎么知道是我自己提出来的离婚?”
洛相倾将手机打开,一道录音就外放了出来,
“沈时遇,我们离婚吧。”
这一道真真切切是孟妗妗的声音,洛相倾只放了这一声儿,就关了手机,解释:“昨天我以为我忘了东西,想回来拿,不小心听到的。”
“孟妗妗,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沈母冷冷一笑,“自己提出的离婚,还想让我儿子给你买单?结婚一年半载,肚子里揣不出一个崽儿,还妄想从我沈家拿东西?做梦!”
沈母出自市井,人没什么文化,吵架却从来都不是输的一方。
孟妗妗垂了眼,声线听起来像是有些委屈,“可这是沈时遇给我的,我只是负责签字”
门外看戏的人很快从这几句你来我往中得出了讯息,无非就是儿子儿媳离婚了,儿子要给儿媳东西,婆婆吝啬,不想给。
现在的法律都讲究离婚夫妻财产分割平等,哪有这样的,登时已经止不住有人议论纷纷,声音不大,却是一道道都能让沈母几人听见。
可沈母到底不是那脸皮不怎么厚的狗仔记者,自小在市井长大,早就练就一张刀枪不入的面皮,只见她充耳不闻,怒目圆瞪里头的孟妗妗,“总而言之,你要是想从我这儿拿到我沈家的别墅,除非沈时遇不是我儿!”
“是么?”孟妗妗抬了眼,声音轻柔,却是不含什么情绪,“嫁人都有聘礼,当初沈时遇娶我不花一分一毫,况且我孟妗妗的外公于你沈家有恩,你沈家报恩除了给出一道婚约,还给我孟妗妗什么了?”
“名存实亡的婚约?”孟妗妗眸眶通红,“我尽心伺候婆母和小姑子不说多年,成婚多久伺候多久,我丈夫早出晚归,不闻不问,我尽职尽责做好妻子,可到头来,我人出事危在旦夕,你们沈家谁来人了?”
“不说别的,就说养一条狗,都知道摇尾巴讨人欢心。而你们呢?”
“我孟妗妗花费在你们身上的精力,还有浪费的一年多青春,还就不能要点辛苦钱?”
不卑不亢的声线与沈母的截然相反,那一张脸未语泪先流,一双杏眸红得跟兔子眼似的。
看得阿竹和徐曼文一愣一愣的,这还是继孟妗妗“怼”记者之后的第二次,阿竹和徐曼文看到的如此精湛的“演技”。
若不是孟妗妗低头抹眼泪的空当冲着二人眨眼睛的时候,两人都没反应过来孟妗妗是在演戏。
而沈母以为孟妗妗就此装柔弱到底,没想到还来了这么一出反问,登时就被问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