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很凶
可以说，顾临是硬着头皮进的门。
屋内环境并不安静，琐碎的小话有许多。
正中间立了一块白板。
板子的黑字密密麻麻、排版毫无规律、懒倒是偷得巧妙。
选手姓名一概以姓带过，其他信息也能缩就缩，游戏术语无处不在，选手擅用英雄则以英雄的别名写出。
总而言之，是份写得叫顾临看不懂的战术。
至于那只写字的笔，随意地握在段谌手里头，露出一角尖头，没合盖，能闻见漂浮在空气里的油墨味。
在场的选手里，有将近一半，顾临都只记得他们的脸，难以辨清他们的姓名。他将视线小心地落在每个人身上，去记忆名牌上写的名字，与板子上的信息一一对应——靠他的烂记性。
一边的沙发，选手或躺、或盘坐，软材质的沙发塌得凹凸不平。只有两个年轻面孔挺着腰板端坐，一个是综艺感放不开的小明星，还有一个是井泽知。
“随便坐吧。”段谌开口。
顾临摇摇头，目光漂浮一阵，最终落于桌子上的果盘：“我拿完东西就走。”
“别啊！来都来了。”说话的是王进，段谌队里一个颇有名气的主播，“交换点情报再走？”
顾临：“我没有情报。”
王进当然不信：“都知道你来这儿是干啥的，肯定不能轻易放你走。咱也不多问，就是想知道，ares今天上场吗？”
顾临：“不知道。”
“你说这一个情报，我给你报我的英雄池。怎么样？”王进循循善诱。
顾临听得手脚无措，这个买卖划算与否，他一点听不明白，却涌起了预感要掉入未知陷阱的紧张感。
不过有一点，他是知道的。
顾临：“我真的不知道。”
王进充耳不闻：“你是嫌报酬不够？”
“不是的。”顾临立马说。
“那是为什么？”
“我们队长……他还没来。”
忽然，响起一声咳嗽。
身后，段谌眉尾微扬，以没握笔的左手虚掩下巴，像遮住了一股笑意。
顾临与他对上视线。
不用言语，眼神便像在问：怎么了？
“伊里丝。”段谌说，“刚刚那句，也算情报。”
-
顾临关上门，长舒一口气。
走廊是空荡的，门口只剩一架机器和一位年轻摄影师，对的是门的方向——应该是要拍摄他出门的镜头。
没过几秒，摄影与他说明情况：“他们到太早了，有几个进门的镜头需要补拍，被导演叫回去了。”
顾临对他的话点了点头：“你在这里是要拍我吗？”
摄影也点点头。
顾临问：“你想吃水果吗？”
有始有终，为了减少说谎的心虚感，顾临还是把果盘拿出来了，还拿的是盛得最满的一碟。这位摄影师个子很高，顾临看他的时候，需要抬头。
对方戴了口罩，没说话，摇了摇头。
顾临：“你们拍摄很辛苦，吃点水果能解渴。”
“我没手。”摄影扬了扬手里的大型机器，想了个办法拒绝。
顾临低头看了眼，果盘上，每样水果都插着牙签：“我喂你吧。”
“喂谁？”
忽然，身前的镜头慌乱挪转。
顾临寻声回头。
后退的脚步比镜头切换的角度还慌张了半分。
“队长。”
离着顾临两米的地方，林嘉遇站在那儿。
下巴略微低着，唇角下压。
他戴着黑色鸭舌帽，额前碎发快要抵上眼睛，于是顾临分不清楚，他是因为这几绺恼人的头发皱起了眉，或者，为的是自己唐突冒然的行动。
林嘉遇：“来别的战队打探情报，不需要得到队长的同意吗？”
“……”
顾临沉默一会儿，对方的语气算不得凶。他想到周围的镜头，一时只能想到综艺效果四个字。
林嘉遇：“谁的主意？”
愣了好一会儿，顾临才说：“……我的。”
“打探到什么了？”
“什么？”
“打探到了什么？”
林嘉遇以为他是没听清，把话重新重复了一遍。
顾临低下头，看的是手里的果盘。
“没了？”林嘉遇越问，越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威逼出些什么话，最后只低声说道，“果盘给我。”
“啊？”
“不是战利品吗。”林嘉遇拿过果盘，“充公了。”
rac战队房间，队员们已经到齐了。
至于充公的意思，则是惩罚提前溜之大吉的三个人一块不剩地吃光顾临带来的果盘，不吃完，不许插嘴任何有关出场顺序安排的谈话。
白沥淮和程北路对打比赛这件事格外渴望，囫囵吞枣似的解决这碟果盘。相比较而言，向天誓就显得随性许多，认为下一回上场也无妨。
顾临想帮他们的心有余，可力不足，只能在心里担忧这两人会不会消化不良。
“这个节目总共三十六个选手，六个队伍。”
沙发坐了一排选手，个个如坐针毡。
林嘉遇站着，他个子本身就高，脸上几乎没有表情，俯视的目光打下来，瞬时胆寒了一屋子的人。
“所以没必要因为某个队伍里的一块长板，抛弃彼此之间磨合和商讨策略的时间。这次的事情，下不为例。”
批评来得快，结束得也快。
不一会儿，林嘉遇被节目组导演叫出去抽签。
尽管方才骂的是过分在乎敌队长板的行为，可是当队长一离开，大家还是一窝蜂涌向了顾临。
完全将队长的话当做耳边风。
“问到什么没有？”
“zealot有没有提到今天比赛他上不上场的事？”
“他要是上场的话，我们怎么和ares说，让ares也上场啊？”
“让顾临说啊。去了四个，罚了三个，心都偏成这样了。哎，顾临，ares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啊？”
“你还是少上网吧。”有人反驳刚才那句话，“顾临真去zealot战队那儿转了一圈，跟去到一半被拉回来补拍镜头的，肯定不能比啊！”
顾临：“他不上场。”
问题五花八门，顾临选了个最好回答的。
“他亲口说的？”很快有搭茬的。
“对，段谌是这么和我说的。”
“离间计吧。”有人说，“告诉你他不上场，让我们放下心，也不让ares上场打比赛。结果，到时候被他打个出其不意。”
“有道理。”
“隔壁战队一堆老狐狸，千万不能轻易被骗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赞同。
-
按照综艺策划，节目一共六个战队：两个大神战队，与四个“复仇”战队。
对战也分为三种：大神对大神，大神对“复仇”，“复仇”对“复仇”。
相同属性的队伍进行对决，赢家队伍会获得夺冠积分。在节目最终，夺冠积分与最后一场比赛，会决定这个夏天的夺冠时刻究竟属于哪只战队。
由于两者水平不对等，“复仇”战队如果在任意一轮与大神战队对战时取得胜利，就能获得支配大神战队的权力：挑选一名选手加入己方队伍，或在下一期禁赛失败队的职业选手。
因此，选择敌队队伍的抽签结果变得尤其重要。
或许是孽缘，这一次，rac战队抽到的恰好是zw战队。
并且，对战顺序也排在第一。
第三期节目，开头就有两大大神战队正面交锋的场面，可谓相当精彩。
按照节目安排，战队里没能出场的选手，需要坐在观众席第一排，也能叫做“坐冷板凳”。
冷板凳选手顾临坐在第一排，与离他只有一米远的另一位冷板凳选手面面相觑，霎时惊掉了下巴。
他坐在队伍最右边，段谌坐在队伍最左边。
两人之间，只剩一段空气。
“你没骗我啊？”
段谌不解：“骗什么？”
顾临：“你不是骗我你不出场，其实你要出场吗？”
“计策不错。”段谌摸着下巴佯作思考，笑了笑，“下回考虑考虑。”
顾临欲哭无泪。
台上，林嘉遇已经落座。
接下来的比赛，林嘉遇的游戏技术确实没叫任何一个粉丝失望，三轮比赛一路乱杀。最后一场比赛，连切双c拿下四杀，没给敌方一点喘息的机会。
节目解说对此给予评价：今天的ares，凶得没留一点情面。
比赛结束。
顾临一边给林嘉遇鼓掌，一边祈祷：自己不会被这个凶得不留情面的倒贴对象逐出队伍。
-
夜阑更深。
下过雨，夏日的夜半晚风轻拂，一阵闷一阵凉。
“窗户关了。”顾临说，“还是开冷气吧。”
“好。”经纪人应道，“刚说到哪儿了？”
“他自己说的要磨合队伍。”明明没有人在听，可顾临仍不自觉把声音放小了许多，“但一上比赛，打的还是个人英雄赛啊。”
“这个节目里都是游戏爱好者，他作为职业选手，有掩藏不住的实力也是正常的。”经纪人说，“话说回来，你没和他去吃饭？”
“他没说。”顾临说，“我貌似惹他生气了，所以也没说。”
经纪人：“别太往心里去。”
顾临：“我没事。还是和我一起去的三个朋友比较惨。”
“我和这样的人没法做朋友。”过了一会儿，顾临又说，“他好像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高速路段开到尽头，汽车驶进城区。
“没必要做朋友。”经纪人说，“这就只是个综艺而已。综艺结束后，没人有权利强迫你们两一生一世不分离。”
顾临听笑了：“说得怪恶心的。”
经纪人：“你看我这个知心哥哥做得怎么样？”
顾临想了想，说：“嗯，还行吧。”
“那么。”经纪人握方向盘的手磨蹭两下，蠢蠢欲动，“你准备啥时候向知心哥哥倾诉一下与顶流前男友的感情历程？”
“你怎么这么八卦？”顾临笑道，“好好开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