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拍摄
今天是个雷雨天气。
顾临头一次独自去拍摄电子刊，坐在车上，雷声轰隆隆地响。雨下得非常大，在他在目的点下车后，意外地看见了不少举着摄影机的站姐，和几个举着手机兴奋拍摄的女粉丝。
雨幕里，美人戴着口罩，打着黑伞，露了一双眼尾上挑的眼睛，长袖衬衫松垮垮的，露出一段锁骨，白皙的细指握着伞柄，身旁的经纪人半遮半掩，拉着他进了拍摄点。
快门闪烁，定格了画面。
到达拍摄地点后，第一件事是妆造。
顾临在化妆间化妆，化妆师刚帮他勾好眼线，刚才不知道跑去哪里凑热闹的经纪人终于回来了。
“干嘛去了？”顾临好奇。
经纪人兴致盎然，招着手示意他耳朵凑近点：“果然离圈子近了后，到处都是猛料，我出去倒杯水喝，正好碰上有人谈八卦。”
“化着妆呢，不可以直接说吗。”
“这可是猛料！”经纪人岔岔不平，“八卦的神秘感是需要保持的，给点尊重行不行？”
说不过靠嘴皮子谋生的，顾临犹豫一会儿，还是把耳朵凑了点上去。
“知道陆昀不？”
“谁？”
经纪人恨铁不成钢：“影后裴瑶的儿子啊！”
“哦。”顾临听明白了，“这个我认识，我看过她的电影。”
见经纪人不说话了，顾临更奇怪：“怎么不继续讲了？”
“你又不认识他，耍大牌这个料听着多没劲啊。”
想想也是，顾临简单思索一下，没吭声了。
“你说你又认识那个谁，又认识秦安。咋就没点猛料让我听一听？”
“我可以把他们的电话号码给你。”顾临认真回复，“但我不能保证他们会接。当然，如果我在公寓的时候你打电话给秦安，我会逼他接电话的。”
语气里竟然听不出玩笑意味。
经纪人打个寒颤：“这就不用了。”
画完了妆，换了身衣服，电子刊的拍摄正式步入正轨，室内的道具和打光设备多种多样。
负责拍摄的摄影师是个年轻人，对成品的效果抱着执着于专业性的严苛，最后一个场景，他连拍了十几张还是不满意，原定的拍摄时间快要结束了，可他显然不想从不满意的照片里强行挑一张出来。
休息中途，摄影师愁眉苦脸地切着摄像机里的废片反复观看，顾临喝了口瓶装矿泉水，化妆师走上前帮他补了补唇妆。
他犹豫一会儿，还是凑到了愁眉不展的摄影师身边。
“我有哪里做得不对吗？”
“没有。”摄影师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要达到我想拍出的效果，总是差了些什么。”
眼前的美人化了全妆，眼角的两颗细小的浅痣被点缀得浓了一些，能从清冷里瞥见楚楚可怜，他收敛了神色进行这次对话，眉眼观着更加淡薄。
嘴唇是红的，在冷淡的白里，红得不可能忽视。
出其不意地看愣几秒，摄影师移开目光，盯上了不远处桌面上摆放的道具玫瑰。
“你可不可以……”
摄影师盯着顾临的嘴唇，每一处唇红都太齐整了，一切都按着规则走，就没了艺术。
“把口红抹得奇怪些，就是涂得不这么平常，把它抹出去，或者把它往嘴角外涂出一道。”
顾临不是化妆的人，听得一知半解，一旁的化妆师倒是聆听明白了。
等他画好了摄影师眼里的唇妆，摄影师拿过道具玫瑰，随意扯断了几瓣花瓣，把残缺了一半的红玫瑰放到了他手里。
快门定格。
残缺的花朵若即若离地虚贴在唇边，覆着白净脸侧的一抹薄红，无声无息地，玫瑰给玫瑰留下了唇印。
-
电子刊的拍摄结束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基于一点可有可无的好奇，顾临在网上搜了搜陆昀这个名字，关联出来的词条有一条是一部古装剧，剧名瞧着很眼熟。
顾临点进这个词条看了看，竟然是他上回在公寓里看过的那部电视剧。
这部电视剧，尽管男主角的脸在电视屏幕上挑不出毛病，可演技却不堪入目。依据此人经常摆少爷架子的爆料，要么是没认真演，要么是真的不会演。
顺着词条，顾临点进了陆昀的微博主页。
头像是一张挺有意境的落日，只是拍得有些模糊。
经纪人从后视镜瞥见顾临专心致志地看手机，往后侧了侧脑袋，正想随口和自家艺人唠上一句闲话。
“啊！”
然而，他刚侧过头，自家艺人就突然叫出了声。
他连忙问：“怎么了？”
“陆昀他……关注了我？”
经纪人也愣了愣：“你和他不是不认识吗。”
“是啊。”顾临掏空脑容量，想不出一个叫陆昀的人，更何况，他哪里会有认识星二代的本事，“我真的不认识他。”
“不认识才最好。”经纪人说，“这种在天天明争死斗的豪门里养出来的少爷，也只有在娱乐圈的时候，才能只剩耍大牌这一个可怕毛病。”
顾临再一次听得一知半解。
经纪人说：“真不上网啊？”
“啊！”
刚准备反驳经纪人的话，顾临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又叫出声来。
“怎么了？”经纪人又被吓一跳，“陆昀又取关你了？”
顾临摇头否决，往前递了递手机：“是林嘉遇要约我吃饭……”
屏幕里，显示了一条新来的消息。
倒贴对象（还没要签名）：下期节目录制结束的时候，我请你吃个饭吧。
还是擅自决定的肯定句。
不过，他既然伪装成了林嘉遇的忠实粉丝，的确找不出理由来拒绝这句话。
和他的想法相同，经纪人也说：“不是挺好的吗？好好和他交个朋友，搞好关系，炒cp也方便啊。”
顾临点了下头：“好，那我现在回复他。”
经纪人露出孺子可教也的赞许表情。
过一会儿，顾临又忍不住问：“要是有一天事情暴露了，他不会和我绝交吧？”
经纪人反问：“你缺他这个朋友？”
也对哦。
顾临明白地点点头：“不缺。”
如果事情暴露了，只要林嘉遇不把他的行骗过程曝光到网上，绝交就绝交吧。
-
天有不测风云。
在录制第三期《夺冠时刻》前，不幸的事发生了。
除了赶行程就是回公寓吹冷空调，反复几次后，顾临莫名其妙发烧了。
距离他上一次发烧，差不多有将近两年了。
电视里播着美食综艺节目，顾临枕在垫得很高的靠枕上，盘腿窝进沙发里，薄被子盖住了露在短裤外的一截白腿。他脑子涨得慌，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屏幕上，晚夜篝火，桌上摆满了色泽鲜艳的烧烤。主持人接过嘉宾带过来的啤酒，撬开瓶盖倒进玻璃杯里，声音很悦耳。
顾临盯着烧烤，努力地想涌出点正常人该有的食欲。
晃神的功夫，沙发前站了个人，强硬地挡住了电视的屏幕。
“往旁边死开点。”顾临胡乱指了个方向。
秦安不理会他的话，把伸出来的那根白皙的手指圈在手掌里，随着蹲身的动作轻轻往下按：“大小姐，吃药时间到了。”
茶几上放了一板退烧药，秦安手里握着一杯温水，伸手揽过眼前人软绵无力的腰肢，细得不盈一握。
他实在想不明白，平时那么多垃圾食品，到底都吃到哪里去了，腰也不胖胸也不长的，就剩大腿根还能掐出肉来。
顾临觉得自己被这个发烧折磨得彻底虚脱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的脑子涨得很疼，听到这样逗他的话，就变得更疼。聚不成形状的怒意涌到心口，一下子被他发烫的体温淹没了。
他往前伸手，没有力气地推了推秦安，没能真正推开。
可恨的人纹丝不动。
而且还在下一秒，把带着点凉意的长手覆到了他发热的额头上，指骨很硬，带着凉丝丝的触感。
秦安摸了摸顾临的额头，不动声色地拧了拧眉，松手要去摸茶几上的退烧药。
“吃……”
他的动作滞住了。
顾临用双手努力握住了他的手臂，握得没有一点力道，明明他轻轻一甩就能摆脱，可他把手定在原处，一点都不敢再动了。
顾临虚睁着眼，又一点点闭拢。
他努力尝试，试图抬高自己的两只手握住的这只手臂，毫无自觉地呢喃自语。
“再……碰一会儿，一会会就行了。”
秦安沉了沉眼色，将手掌重新摸上顾临的额头，如此僵持了一会儿，凉意被捂热了，对方推了推他的手臂，又不想要他碰了。
迷迷糊糊的，不肯吃药的人嗫嚅着喊他。
“秦安……”
被喊了名字的人笑了笑：“还认得我啊？”
“我和林嘉遇约了吃饭的……”顾临半阖着眼睛，尾音带了点泫然欲泣的意思，“发烧感冒不好，我根本一点食欲都没有。”
“那就不吃了。”
“不行。”顾临摇头。
“为什么。”
“就是不行。”
秦安压嗓问：“和他吃饭有那么重要吗？”
“嗯、嗯……”顾临不自觉把嗯说了两遍，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特别重要。”
秦安沉默一会儿。
“听说有个方法能退烧，要试试吗？”
不知道为什么，顾临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有点恶狠狠的笑意。
他还没来得及答复，嘴唇就传来了微凉的触感，这份带着缠人和疼痛的凉意叫他清醒了几秒，渐渐的，有奇怪黏糊的东西在往他嘴里伸。
病人的鼻子是不通气的。
发自内心的，顾临认为自己要窒息而亡了。
但是他的嘴巴被人堵住了，连死前的遗言都无法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