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欢乐的周末(上)
韩兑对于周游的兴奋是不置可否, 这算个什么好戏,他什么场面没经过?真是的。
韩兑没理会周游,弯腰去提韩强因为激动扔在地上的包袱,其他人也帮着一起拿进屋。
进了堂屋, 韩强打开包袱, 献宝似的递给陈月香一瓶雪花膏,“妈, 这是我给你买的雪花膏, 我三婶也用这个擦脸, 对皮肤特别好。”
陈月香身躯一震:“……”
她的震惊不仅仅因为是韩强给她买雪花膏,还有这一声“妈”, 韩刚前段时间对她的称呼从“香姨”升级成“妈”, 现在韩强的称呼也变了,她的心情就很复杂。这是靠自己儿子当了两次妈了。
韩强也察觉到陈月香的不自然,赶紧笑着解释:“妈,我以前年轻不懂事, 以后我会跟大哥和小锐一样,好好孝顺你和我爸。我决定了,等我转正后,我也往家里交生活费。”
韩强的话音一落, 韩刚从外面进来了,接过话说:“小强, 我早就说了你也该交钱, 你终于想明白了。你就跟我一样, 每月往家里交10块钱吧。”
韩强:“……行吧。”
陈月香被韩刚一打岔, 内心的惊诧已经平复了, 她慈祥地笑着, “你这孩子又乱花钱,我都这岁数了,哪里用得着这么金贵的东西?”
韩强说道:“城里的女同志都用的。”
陈月香笑着收下礼物,准备给韩竹和韩梅用。
韩强继续给大家分发礼物,韩竹韩梅也有,每人一盒蛤蜊油。两人也是一脸惊讶地收下了。
韩大华的礼物是一条烟,韩兑的礼物是一顶蓝白色的毛线帽子,一条蓝色围巾。
韩刚看到韩兑的礼物,不满地嚷道:“我准备下月发了工资给小锐买帽子的,你怎么抢在我前头买了?”
韩强表情无辜:“我也不知道你要买呀。”
韩刚瞪着韩强,这个讨厌的家伙想跟他抢弟弟!
韩兑连忙居中调停:“哎呀,大哥别生气,帽子又不是只能戴一顶,我以后逢单带二哥送的,逢双戴你送的。”
韩刚心里略略舒坦了些,韩强也很满意。
陈月香看着自己的亲儿子,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这是随谁呀?
韩强笑着把帽子给韩兑戴上,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顺眼,他买的帽子就是好看。
大家也一起夸帽子好看。
韩强说道:“上次你进城找那个李前进借帽子,把我给心疼的。这下好了,比他那个破帽子好看多了。”
韩兑一脸幸福:“那是,李前进的帽子也是他哥买的,他哥能跟我哥比吗?”
韩刚说:“那是,李前进只有一个哥,你有两个,强他两倍多。”
韩兑点头:“你说得都对。”
韩强猛然发现他给全家都买了礼物,只有大哥除外。
他只好临时拿了一条有瑕疵的毛巾凑数:“大哥,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毛巾。你可是有对象的人了,要把脸洗干净些。”
韩刚一看到新毛巾,一把夺过来,“这毛巾正好给小花用,毛巾大,她的脸也大,刚刚好。”
韩兑赶紧说:“大哥,你可别当着小花姐的面这么说。”
韩刚一脸茫然:“脸大怎么了?是好事啊,她自己也这么说。”
韩兑:“……”可能这个年代的审美是银盘大脸?脸大是福气。
韩强给大家分完礼物,把剩下的一个大包袱交给陈月香:“妈,这是我买的零嘴和卤猪杂,还有从食堂里买的肉包子和馒头,用粮票买的,味道不错。”
陈月香接过沉甸甸的包袱,韩强上班这么久第一次往家买这么多东西。
韩大华回家后,往院子里的破摇椅上一坐,晒着太阳,翘着二郎腿,眯着眼,抽着二儿子孝敬的烟,赛似活神仙。
他跟陈月香感慨道:“家和万事兴,你看咱们家要兴了。三个儿子一个赛一个孝顺。”
陈月香这次没反驳,但心里想的是:你儿子以前咋不孝顺啊?这不都是我儿子带来的?
不管怎么说,夫妻俩心情都特别好。
因为今天大舅子要来,韩刚这次没去烧砖,他正在院子里杀鱼。
韩兑戴上新帽子新围巾,和秦直赵永进他们一起去村口接人。他算着时间,梁宾和秦肃应该快到了。
他没叫周游一起,毕竟,他跟秦肃处得也不是太和谐。但周游这人爱凑热闹,主动要求一起去。
秦直不待见周游,说道:“周同志,你不必去接我哥。你们不熟。”
周游斜睨着秦直:“你怎么知道我去接你哥?我接别人不行吗?”
秦直奇怪地问道:“这次来的是我哥和梁宾,你应该没见过梁宾吧?”
周游一本正经地说:“没见过就不能接了?这就叫做知识青年之间的阶级感情,秦直同志,你的觉悟太低了。”
秦直:“……”这话听着又怪异又熟悉。
赵永进反应很快,笑着说:“小周,你这话是跟小韩学的吧,进步很快嘛。”
周游老实承认:“这就叫做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韩兑在一旁点评:“小周,你学得挺好,这叫挨金似金,挨玉似玉。”
周游哈哈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帮人说说笑笑,在半路又与李前进李波浪等人狭路相逢。
李前进一眼就看到了韩兑头上的新帽子,他用讥讽的语气问道:“韩兑,你这是又借了谁的帽子?”
韩兑得意地炫耀:“这是我二哥给我买的,帽子戴在我的脑袋上,那是锦上添花。戴在你头上,简直是暴殄天物。唉,瞧你这脑袋长得,跟风吹下来又被人踩扁的柿子似的,外表惨不忍睹,内里稀巴烂。”
李前进瞪着韩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反驳:“你——”
韩兑说罢,又用歉意地语气说道:“哎呀,抱歉,我忘了你脑子不好使,文化知识薄弱,暴殄天物你也听不懂什么意思。”
李波浪皱着眉头接过话道,“韩兑,你少看不起人,暴殄天物,我知道什么意思,不就是说糟蹋好东西吗?”
韩兑称赞道:“你解释得对——前进,你听明白了吧?”
说完,韩兑继续大步往前走。
李前进大吼道:“韩兑,你给我站住!”
韩兑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似的,继续跟大家一边说笑一边往前走。
李前进脸憋得通红,气得直跺脚。他的气无处可撒,便把身边的李波浪给骂了一顿。
李波浪是敢怒不敢言。
周游无奈地叹息一声:“我说小韩同志,咱们什么时候把这群苍蝇都给拍飞了?”
韩兑意味深长地说:“不要暴躁,这个世界的美妙不会因为苍蝇而减少的,随手拍就好,不要影响正常生活。”等拍飞了李满福,李前进自然就没招了。
他们在村口没等到客人,韩竹却过来告诉他们,两人已经到家了,让他们赶紧回去。
韩兑一问韩竹才知道,梁宾和秦肃是从大队那边过来的,走的是另一条路,刚好跟他们错开了。
一行人只好又折回去。
韩兑一进院子,就看到一只被绳子拴着的肥壮大公鸡,正在地上挣扎。
韩刚正磨刀霍霍向公鸡。
韩兑问道:“这公鸡是你买来的?”
韩刚努努嘴指向堂屋:“梁同志带来的。”
韩兑进屋,就看到梁宾正跟韩强聊得正欢。
韩兑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梁哥,我一大早就听见喜鹊叫,就猜你们快来了。”
同时,他也客气地跟秦肃打了声招呼,赵永进和秦直他们也跟两人寒暄起来,场面十分热闹。
陈月香把家里的点心瓜子花生都端出来,煮了一大壶热茶,之后去带着两个闺女去厨房安排午饭。
梁宾一坐下来就开始猛夸:“小韩,你们家真是太别具一格了,瞧这院子收拾得多干净利落,这鹅卵石小径,这小木屋,看着就跟一幅山水田园画似的。我一进院子,迎面扑来一股久违的亲切感。”
韩兑笑着答:“我们是就地取材,因陋就简,瞎折腾,本来还心怀忐忑,现在一听连见过大世面的梁哥你都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梁宾哈哈笑起来。
两人就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似的,聊得既热烈又深入。
周游耸动着眉毛,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他一会儿看看秦直,一会儿看看秦肃。
秦肃本来话就不多,今天愈发沉默。
那双似寒潭一样澄澈的双眸,静静地注视着两人。
秦直也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哥哥的脸色,他觉得自己挺矛盾的,韩兑对他哥热情,他不高兴;不热情他也不太高兴。
梁宾虽然跟韩兑聊得热烈,但也没冷落其他人。他间或跟韩强交谈几句:“听说你快转正了,恭喜你呀。”
韩强克制着自己的兴奋,说道:“还没确定,不过,我们领导夸我了,说我工作积极努力。”
梁宾说:“领导都夸你了,那就没基本没问题。”
韩强一打开话匣子就不好合上,他聊到了弟弟是自己的福星这一块儿。
“小锐真是我的福星,他一来厂里找我,我就开始交好运。”先是替他报仇,坑了自己舍友,接着又因着他遇上贵人,现在就连三叔一家也对他热情许多。
梁宾笑着说:“是吧,我感觉我也是。我一跟他说话,心里就高兴。”
众人:“……”
韩刚干完活,洗净双手,喊韩兑出来商量:“小锐,你要的羊肉我切好了,按你说的,腌好穿上串,可是我大舅子晚上才能过来,要不中午咱们先吃鸡肉?”
何壮是红卫大队的民兵队长,这会儿正带着大队的民兵拉练呢。
韩兑说道:“也行,晚上烤。对了,那个铁架子弄好没有?”
韩刚用手背擦擦脸:“还没弄好,下午我接着弄。”
韩刚这人不爱动脑子,可是动手能力强,只要你告诉他该怎么做,只要不是太难的东西,他基本都能做出来。
韩兑决定以后没事就挖掘大哥的潜力。
中午的大菜就是鸡肉炖粉条土豆和韩强带回来的卤猪杂,再加上醋溜白菜、凉拌豆皮几道素菜,摆了满满一大桌。
陈月香让韩强韩兑招待客人,他们几个坐另外一桌,韩刚也没上去凑热闹,他留着肚子和精神晚上好招待他的大舅子小舅子。
秦肃带了几瓶酒,中午先开一瓶,大家小酌一番,晚上才是大头。
大家坐在一起,都是年轻人,再加上有赵永进和梁宾韩兑这三个开朗外向的,那气氛是相当热烈。
梁宾吃饭时也开启了夸夸模式:“我的天,这鸡肉炖粉条可真好吃,阿姨的手艺真是绝了。”
陈月香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隔着桌子谦虚了两句。
韩兑接过梁宾的话说道:“梁哥,你这人不但有眼光,对美食的鉴赏力也高。你买的这鸡是山地放养的,跟家养的还有不同之处,那是啄虫喝露水,吸收天地精华长成的,肉嫩且紧。这鸡肉再用我们本地产的湖盐一腌,用我们村生产的红薯淀粉一裹,放到油锅里炒得金黄喷香,最后再加入我们村产的粉条土豆一炖,那滋味真的绝,没吃过还好,但凡吃过的人都忘不了。”
梁宾听着韩兑的话,再吃鸡肉,真是越嚼越香。
秦肃听着韩兑的话,笑而不语。
梁宾连吃两碗鸡肉炖粉条,他说道:“你说得没错,你们村的粉条是真好吃,等我走时,也买个几十斤送人。”
韩兑再次夸他有眼光。
梁宾这顿午饭是吃得饱喝得多,偏偏他又酒量又不太好,吃完饭人就晕晕乎乎的。韩兑让赵永进扶他进屋躺会儿。
韩兑自己也吃撑了,吃完饭,就带着大黄到村南的林子里去散步。
大黄今天没少啃骨头,狗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韩兑慢慢走了一圈,一回头看到秦肃也跟着出来了。
他诧异道:“秦同志,你没去午休啊?”
秦肃看着韩兑,漫不经心地问道:“我也出来走走,顺便问你一个问题,你对梁宾的热情是出于对审美的尊重还是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