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只能是梁如君
梁勇脑子也有点儿嗡嗡的。
一旁的庞副将简直想给将军跪了,将军这是娶了个什么样的蛇蝎妇人?
身后的何叔恨红了眼,陈婶儿林婶儿水香水粉几个,心疼的眼泪直掉。
小姐那么好的人儿,偏偏怎生如此不幸,投身豺狼虎豹之家!他决不能再将小姐,交与将军手里。
梁勇此时在心里反省,若当初,没有那一念之差
他内疚二柱兄弟的遗腹子,一出生就没了爹,所以想赔她一个爹。当做亲生的养着,给她一世衣食无忧,将来再风光出嫁。如此也算对得起,二柱兄弟泉下有知了。
谁曾想,他的私心,却害了这丫头一生
回想十六年前那一幕,二柱毅然决然换上他的先锋铠甲,企图用障眼法瞒过敌军,为他争取一线生机
二柱临走前,托他照顾老家有孕的妻子,并将为孩儿求来的,高僧开过光的平安扣,托他交给未出世的孩儿
二柱还对他说,
“父母康健,兄弟众多,我又是家中最不受重视的,我走了,想必他们也没什么可惜的。只是,内子的性子实在太过柔顺,我若健在,还能护她一护,我走了,也放心不下她,便劝她改嫁罢”
“请将军,替她找一个能护住他们母子的人家,家母不喜内子,我不在了,内子一人带着孩子不好过的”
梁勇失魂落魄的回到将军府,命管家清点家中财产。
又对一旁的副将下令:
“将姚氏关进府中地窖,将地窖改建成地牢,日日往地上洒水,去掉她的厚袍子,不必给被子,每日只给绿豆汤饮。”
“还有江氏那老货,命人将她关进水牢,同样去掉外面的厚袍子,再将她的双脚,日日浸泡在冷水之中。”
“也不必特意给她准备吃食,每日府中的泔水,给她留上一碗,她能熬得过几日,都是她的命!”
“命两位府医随时候着,姚氏若生病了,就给她扎几针,熬上加几倍黄连的苦药,给她灌下去!”
“任何人,包括府上的公子小姐,一律不准探视!违者皆按军规处置!”
他要叫姚氏与江氏,也吃一吃这种苦头,不然她二人又怎么敢?能从边关沙场上活下来的,又岂是良善之辈?
对女人下手不够男人?
姚氏江氏之流也配为人?
庞副将在心里默默为这两位点蜡,惹谁不好要惹大将军?
好好活着不香吗?
“府中的田地铺子,(府中账面上没有多少银子,堪堪十万两银子不到)京城的铺子就不给她了,太招眼她护不住。”
“她有个庄子,便将我名下,京郊的三个庄子,换成与她的庄子相近的,她也好打理些。还有一个温泉庄子,连同这五万两银票,待她醒来,一并给了她。”
“将军何不亲自交给县主?”
庞副将不解。
“我如今哪里还有颜面面对她”
“将军不必过于自责,人无完人,将军若觉的内疚,日后好好补偿便是了。”
“如今县主孤身一人,日后还需将军,在背后为县主撑腰,县主才能过的肆意不是?”
‘是啊,秀丫头如今是四品县主,身份上能有所依傍。她这小半年所作所为,无不深得圣心,不然,圣上也不能因着我的请求,就给秀丫头连升四级品阶。’
‘忠烈的后代,圣上固然善待,秀丫头自身也争气!’
‘然,她终究是孤身一个小丫头,若身后无人护着,岂不如小儿持金过闹市?我还得为她撑腰才是!’
梁勇不知道,圣上因清旋郡主,对梁如君口口称赞,所以留了个心眼儿。
圣上本意是护着清旋郡主,免遭人利用,特意在她院子里安插了影子。
所以,在她研究出‘五谷杂粮粉’之时,还有在院中与清旋郡主姐弟二人的对话,圣上早已知晓。
后来又得知她乃忠良之后,却又遭此劫难,日后还子嗣艰难,在嫁人方面恐怕更艰难,不禁有些动容,便想着在身份上替她抬一抬,日后也好过些。
“挑四个战场上退下来的好手,自愿给县主当护卫的,本将军安排他们家人日后的生计,这事你亲自去办。”
“属下领命!”
梁勇望着书案上,那紫檀木小方盒子里,一枚男子大拇指大小,姜黄色的平安扣。这是来自她亲生父亲的祝福,理应归还与她
从前不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不想她知道自己并非亲生而觉得寄人篱下,所以这平安扣也没有给她。
且说府上的夫人与嬷嬷,都被角落关进牢里,令府上人人自危。
一清四明虽心疼母亲,却也不敢违逆父亲。想来父亲只是出出气,并不会真要了母亲性命。
二雅被拘在闺房不让出去,听闻母亲被关进地窖,哭的几度晕厥,也没能换来将军的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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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如院。
“小姐还没醒吗?”
何叔已经不记得,他这两天问了多少次,陈氏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水香和水粉这两晚,都守在梁如君床边,水粉时不时给她用帕子,在唇上沾点水,水香还进了她的被子另一头,给她捂脚。
实在是小姐的身体太凉了,如果不是还有气儿,她们险些都以为小姐没了
何叔坚信他家小姐是心性坚韧,不会轻易被打到,如今小姐只是昏厥,他更得替小姐守好家业。
让内子守好小姐,何叔就去了书馆,这是小姐的心血,他要好好守护。
何叔一家坚信小姐会平安无事,水香这会儿也不会想着小姐若没了,她会怎么样。林婶儿也一声不吭的呆在厨房,尽职尽责,只在闲时,心里默默祈祷小姐千万要平安。
水墨就不一样了,一来,他归属感不强,虽然小姐对她也很好,可他也有认真做事回报小姐。二来,他的归属感始终在自个儿家。
他在心里发愁,如果小姐没了,他要怎么给自己找退路?可卖身契还在小姐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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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梁如君像个被强制邀请看电影的阿飘。还是不能自己选择看什么电影的那种。
播放的还是,原身梁三秀从记事起的种种
在梁三秀记忆中,姨娘柔弱无争,只一味教她感恩将军爹爹,教她懂事不要与嫡姐争宠,教她孝顺祖母,顺从嫡母
然后只要将军爹爹不在府中,从小到大睡的,从来都是半湿不干的被褥,吃的是冷饭冷菜。
生病了就要喝很苦很苦的药,小时候懵懂无知,长大了又无人庇护。
姨娘虽疼爱她,也只教她要顺从嫡母感恩爹爹。八岁那年,连疼爱她的姨娘也走了
她很喜欢将军爹爹在府中的日子,只有爹爹在的时候,她能吃的最好,睡得最香。
可是爹爹一年之中,只有过年的那一个月在府中,有几年甚至过年都不回来
爹爹来信说要给她办及笄礼,她很开心。可是到了及笄礼的前两天,嫡母让她去云台寺,为姨娘上香祈福。
她是愿意的,只是,她从来没有出过府,有些害怕
可唯一的一次出府,却是她噩梦的开始,她被嫡母身边的江嬷嬷,诓骗去云台寺后山,又被人掳走卖到青/楼
她无数次祈祷爹爹来救她,哭喊着爹爹救她。
等不来爹爹,却等来了她挣扎反抗之后,老/鸨命人用长长的针扎她,还用细细的藤条抽她。她很怕死,却更怕,再也无颜面对将军爹爹
绝望之下,扯了床幔,悬梁自尽
梁如君如置身事外的看客,虽然知道了,她如今用的,恐怕就是这个梁三秀的身体
可那又怎样?是这个梁三秀自己放弃了生命,又并非她舍夺。她也并不想要穿越到这个古代好吗!
如果不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平安扣
她这会儿可能还好好的,在家喝着鲜榨的果汁,吃着某团外卖点的烤肉
看着梁三秀的过往,她只是同情梁三秀,没有一个能全心全意,替她打算的亲娘,也没有教给她正确的人生观。
遇事也只会忍让,那么大个金大腿都不会抱。
换了她梁如君,告状小能手,分分钟撕开嫡母的伪善面目。
这样懦弱失职的亲娘,还不如没有!
敢将她卖到青/楼,她怎么会放过仇人!自己报不了仇,不代表她不会借力!
敢逼她接/客?她就敢火烧青/楼,敢咬死敢侵犯她的人!
记得有一年给同事当伴娘,谁曾想,同事结婚的地方是个山沟沟,那里的恶俗婚闹,简直令人发指。
不闹新郎新娘子,反而闹伴娘,当时她们足足六个伴娘,被一群大男人堵在新房里,旁边还一群围观的‘亲朋好友’。
有两个伴娘机灵,躲进了卫生间反锁了门,还有两个伴娘,趁着围观的人瞎起哄,伺机逃出了包围圈。
只剩她和一个小个子同事,当时她也挺虎的。敢冒犯她的人,一个被她抓破了脸,一个被她扯掉了一把头发,还有一个差点没给人把眼睛戳瞎了
这一顿猛操作,终于吓退了那些婚闹的人,她还被围观的说‘开不起玩笑’
可她在乎被‘指责’吗?谁要敢欺负她,她就敢报复回来!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她,自己都护不住自己,还能指望谁护着她?
上初中时,被玩闹的男同学撞倒了没给她道歉,她都能一声不吭在教室角落拿了大扫把,就满教室追着他打,直到他道歉求饶。
瞧,她就是这么虎!这么刚!
躲在床角做鸵鸟状的同事,也因此逃过一劫
当然,她与梁三秀的成长环境不同,受到的教育也不同,长成的性格自然也不同。
电影播放完了,梁三秀的灵魂朝她笑了笑,似与她告别。
她的执念,是最后再见一眼她心心念念的将军爹爹。如今心愿达成,还保住了她的‘清白’,她没什么遗憾了
直至那虚影越来越淡,渐渐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虚空之中
虚空之中传来柔柔的声音,
“我要走了,从今以后,你便是梁三秀了”
“呵呵,我谢谢你好吗!”
“个大傻叉!谁愿意做这个梁三秀谁做去!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傻不拉几的!还自以为是!”
“我就是梁如君,这个梁三秀,谁爱当谁当去,我只能是我自己,只能是梁如君!我只能是梁如君!”
她冲着逐渐消散的星光,竭力的嘶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