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那次谈话以后, 江然便一直被关押在病房内不见天日，日渐焦灼。
没有系统的帮助，他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 也想不到办法脱离困境。
在警察询问过程中透露出的只言片语中, 江然得知, 李伟泽在那场车祸中不幸去世。
江然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为何会是他与李伟泽所在的车辆出事？明明应该是司博……
思及此, 江然眼神一暗，回忆当时混乱的情形, 却一无所获。
只记得当时架势着车辆跟在司博两人身后，李伟泽则在另一头观察情况, 谁料李伟泽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很快对方的车辆便朝着江然的车辆驶来……
江然想调转方向盘闪避，却避无可避, 两车相撞, 火花四射，在猛烈的冲击下, 江然当场昏迷。
目睹这一幕的群众发出惊呼，万般危急之下纷纷躲避。幸运的是，这场车祸并未殃及旁人, 只有江然与李伟泽两人出事, 一伤一死。
李伟泽运气不好, 当时并未系好安全带，在车辆猛烈的撞击中, 猝不及防之下，被外物刺入心肺，血流了满地，没能等到医护人员前来抢救。
听说李伟泽并没有晕过去, 而是顽强的在原地挣扎了好几分钟。
但他还不如晕过去，这样死前就不用那般痛苦。
从检测报告中得知，李伟泽生前几分钟，因为心肺破裂而异常痛苦。窒息、失血、感受生命力流逝而无力挣扎，等待死亡降临的恐惧，能将一个人活活逼疯……
李伟泽可以说是活活痛死的，无人能知道那几分钟他在想些什么。
众人纷纷叹息，觉得对方的运气实在太差了。也不知道李伟泽为何开车没系安全带？
围观者无奈地摇摇头，静默了几秒，留下几句无可奈何地感慨，表示要引以为戒。
听到这些话，江然手指微动，沉默的低下脑袋，遮盖住眼底神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讥讽地想道，对方可能是太过于兴奋了吧！
毕竟当时他与李伟泽打算近距离围观司博的惨状，谁曾料到竟是自己出事？江然猜测，李伟泽可能是见司博即将大祸临头，大仇得报之际，没心情关注这些小事，谁知会因此丧命？
不管江然心里怎么想，他表面都不露声色，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姿态。
作为车祸当事人，警察反复盘问了好几次，但不管警察如何询问，江然都咬紧牙关，只道是车辆出了问题，这只是一场意外，让警察去检查一下车辆……
至于警察口中的买凶杀人？
江然则一脸茫然之色，无辜地捂住脑袋，表示不理解，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一副油盐不进的老油条姿态。
私底下，江然却急得上火，嘴巴都冒出几个火急火燎，一碰就疼的泡。
一股无名的恐慌揪紧了他的心脏，不安的预感愈发浓重，心知自己这次要载了！但江然不甘心，他不想就此认命！
江然一直看不上此间小世界的人，更别论与之交好。
因此江然此时被困在病房内，外界却无人会帮忙奔波，可以说是孤立无援。
现如今能帮他的只有系统！
江然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攥在手中，舍不得松手。
他日夜不停地在脑海中呼唤系统，然而以往时刻待命，每次都会回应他的系统，此次任由江然如何声嘶力竭的叫唤，它始终都未曾现身……
从一开始的心怀希望，到日益绝望……江然在病房内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然而不管他如何折腾，系统都未曾回应江然只言半语。
这一切好似镜中花、水中月，一触即碎，不留丝毫痕迹。
有时候江然躺在病床上，也会心生疑惑，怀疑系统的存在是不是假的？从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从未出现过什么系统……
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他就一无所有。
江然犹如死尸般躺在病床上，满是红血丝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头顶白花花的天花板，呼吸几不可闻。这白茫茫的一片令江然目眩神迷，时常会分不清现实与幻觉……
随着开庭时间的逼近，江然心中越发急切，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面具。他就像是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时常会做出一些令旁人毛骨悚然的举动。
他脑袋上的头发被江然扯了个遍，大把大把的往下掉，他不要命的挣扎，令其十个手指指甲外翻，看着就疼，他却像是没有痛觉一般，照旧挣扎着。
苍白泛青的脸搭配着往外凸起、盛满红血丝阴鸷十足的眼珠子，就像是一具从地狱归来的骷髅，看着异常惊悚吓人。
看守人员怕江然还未等到开庭便把自己折腾死，不得不请医护人员给对方打镇定剂，并时刻用束缚带将其牢牢捆绑在病床上，令其安静下来。
但只要药效一过，江然就会像疯子一样自言自语，形似癫狂。
“系统，你给我出来！我不想坐牢，我要离开这个世界！我要回家！我才是主角……我不可能失败……”
江然奋力地往外挣脱，病床被他晃得嘎吱作响。他青筋暴起，面目狰狞，魔疯且不要命地挣扎，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日复一日，江然心里也逐渐明白自己是被系统当做累赘抛弃了。
然而他始终心存侥幸，不想，或者说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他不想坐牢，也不想后半辈子被关在囚笼中，不见天日！但江然又胆怯地不敢死，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间流逝，掩耳盗铃般的苟且偷生。
不敢想，不去看……
瞧见江然自虐的举动，看守人员熟练的呼叫医护人员。毕竟江然腿上的伤口还未好，不能任由对方挣扎。
医护人员对这一套流程驾轻就熟，很快便调试完毕。
但对方的举动可戳了江然的肺管子，不由得破口大骂：“滚开，别碰我！”
无人搭理，众人只熟练的将江然制服，不让其伤到他人。
“放我出去！快放开我！你们这是知法犯法，我要去告你们！”向来不将法律看在眼里的江然，此时却想要依靠法律呵退医护人员。
针头还是扎到了应有的位置，江然双目蓦然睁大，眼底满是怨怼之色，红得吓人。
得到系统后，江然自认为高人一等，行事无法无天。
现如今，却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掌控，像一只畜生一样，被囚禁在这令人窒息的牢笼里，连基本的吃喝拉撒都由他人管控……这强烈的反差，令江然愈发疯魔。
然而江然却不知道，他以后的日子会比现在还要难过，在黑暗与苦难中上下沉浮，求死不得，犹如行尸走肉。
痛恨、愤怒、怨怼……各种负面情绪从心底喷涌而出。
在江然闭上眼的最后一秒，他看到了自己那毫无知觉、残疾难看的双腿，无力地瞪大双眼，嘶吼出声：“系统，你给我出来！你不能放弃我，我要离开这个世界……你快出来，我还可以去其他世界……你、你快出来……”
方才的挣扎耗费了他所有气力，他的嗓音沙哑，声音也越来越低，直至湮灭无声。
对于江然这番愤怒的喃喃自语，众人视若无睹。毕竟对方每日反反复复念叨着这些话，大家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随着挣扎的力度逐渐消失，众人不由得各归各位，徒留病床上的江然静静地躺在那，等待最终的宣判。
在无人瞧见的时候，江然那无知无觉而又紧闭的双眼，不知为何溢出一颗晶莹的泪珠。
泪水缓缓从眼角滑落，打湿了额角，最终消散于发间，不留踪迹。
悔恨？悲戚？恐惧？
……不知其意。
不知江然是否后悔了？后悔在系统的带领下来到这个世界……
但不管怎样，诸事已成定局，世间也没有后悔药可言。
结局已定。
他注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江然以往在系统协助与清扫下所犯下的罪行，也将被公正的法律法规一一清算。
想当初，江然拥有了系统后，便自认为是世间的主宰，完全不将小世界中的一切看在眼里……依靠系统，在小世界中横行霸道，行事无所顾忌，视法律法规于无物。
为了完成任务，这些所谓的任务者，大都目无法纪，无恶不作。犯下的简直罪行罄竹难书。
以往有系统帮忙遮掩，他们才能够逃脱法律制裁。
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世间的一切有因有果，江然此次是真的载了，插翅难逃。
他将为自己的侥幸心理与高傲自大付出代价！
被任务者将生活搅得一团糟的司博，也不可能放虎归山。
江然的结局，从他滋生恶意阴暗与偏激，走上歧路时，便早已注定！
自取灭亡，走向最终的归宿。
而另一头的李母，归家时蓦然得知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李伟泽车祸逝世，腿都软了，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莫大的悲哀。她强忍着悲痛赶往警察局，想要证明自己的儿子没有出事。
然而摆在眼前的事实，却耗尽了她整个人的精神气，完全崩溃了。
李母悲痛中从警察口中得知前因后果，还听见警察说自己儿子与江然合谋参与了一场买凶杀人的案件……并不止是单纯的车祸受害者。
李母完全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猛地摇头，否认道：“你们搞错了，我儿子不会做这种事！你们不能污蔑他！”她的嗓音十分尖锐刺耳。
她在警察局崩溃哀嚎，破口大骂。在场的人没有和眼前这个痛失爱子的老母亲计较。
丈夫坐牢，儿子意外逝去，她已经无人可以依靠，不知自己活下来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最后，李母跌跌撞撞的推开想要搀扶她的警察，流着泪说要去看自己的儿子：“伟泽还在等着我呢，我不能让他久等……”
众人沉默地望着她悲痛欲绝的背影，静默不语。
李伟泽车祸驾驶的那辆车是租来的，租车行原想来索要赔偿，但瞧见李母毫无理智，有些疯疯癫癫的模样，最终只能自认倒霉，往地上狠呸了一口，暗骂一句：“晦气！”
好好的车子，租出去却遭遇这种事，活生生报废了，他们找谁说苦？！
幸好车子买了保险，还能补偿一点损失，不然哪能这般轻松放李母离去？
至于肇事者江然，他根本无力赔偿。
而在牢房内关押着，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的李振兴，此时还等待挂念着外面的妻子儿子。
知晓他这故作情深的模样，司博则好心的送了李振兴最后一份大礼，让人告知了李振兴外界所发生的这些事。
在听到李伟泽车祸去世的消息时，李振兴心头一梗，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这不可能！你是司博叫来骗我的。”
李振兴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摇头晃脑的不想多听，但下一秒，他便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等他清醒过来时，整个人都苍老了十几岁，毫无精神气可言。
他嘴唇止不住地颤抖，口中不停地念叨道：“报应……这是报应吗？我是做错了吗……”
这话语中的后悔与苦涩有几分？那就只有李振兴自己才知晓了。
喧嚣的舞台逐渐走向静默。帷幕紧闭，尘埃落定，每个人都走向了应有的结局，自食其果。
司博只冷眼旁观，不发一言。
外界的潮起潮落，山河轮转，都与他无关。司博也不愿再花费半分心思去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或事，无法再牵动其心绪与喜乐。
这些人与事终将如水墨画一般，缓缓从司博记忆中变浅、消散，渐渐斑驳，直至模糊，不留一丝痕迹。
司博生命中有了更重要的人。强势且霸道的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鼓鼓胀胀，不留丝毫缝隙……与之喜，与之悲。
往事不可追，以往的种种，不能再动摇司博半分。
随着时光逝去，最终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