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我们谈谈。”
这是舒以刻进门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他露出标准的办公室笑容,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我心下一阵了然。
该来的总会来。
我们之间彼此间的问题,并不是我逃避就能可以解决的。
只是我不知道他今天是先谈他的问题还是先谈我的问题。
我倒并不觉得他特别在意我身边的男性,包括江行。
现在大部分言情类的影视和小说都在跟我们普通女性传达一个观点,爱一个人会情不自禁的生出霸道的私有欲。
拿亲身例子来说,比如我这样,过去自诩挺豁达一人。
自从对舒以刻走心之后,有了非常明目张胆的睚眦必较,一个女性电话一个女性短信都想知道是什么内容,对方又是谁。
说好听点这叫探索真相,说难听点叫失去自我。
但舒以刻对我,从不会这样。
曾经科里聚餐,有一个新来的东北少年,我自认为是本科室颜值担当,故意偷拍了一张鼻梁能滑滑梯的侧脸照给他。
这是出于一种女人的通病,想刺激他有点儿危机意识。
结果等到翻台,他才回了个“65分”,并嘱咐我“春寒料峭昼夜温差大,不要玩得太晚。”
牛老师当时就分析,要么是他自信得目空一切,要么是他十分乃至非常信任我。
毕竟女朋友没那么耀眼对不对?一般人轻易发现不了内在美。
当然我觉得还有一种最大的可能,他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喜欢我,因为没那么喜欢,所以也没那么在意。
“你说吧。”我盘腿坐到沙发旁的地毯上,仰头看他。
促膝长谈么,那必须面对面,捕捉所有微表情。
他由高及低的望着我,语调平稳:“你和江行一直有联系?”
哦,果然是先聊我的,不枉我铺垫了三百字。
我想了下,“偶尔吧,她妈有事找过我之后,他一般都会发微信或者打电话感谢我一下。”
“哦,这样,”他顿了顿,问道:“他妈很喜欢你啊?”
“还行吧。”我中肯的想了想,“认识了快十年的阿姨了嘛。”
我觉得很多时候“喜欢”和“信任”都是和时间离不开的,尤其和长辈们的相处。
舒以刻靠着沙发背,一手撑着侧边脑袋,看我的眼神有点复杂。
“有问题吗?”我没有任何底气不足,很坦荡,“我的事你不都知道吗?”
要不是我知道他那骨子里其实对感情挺淡薄,差点就以为他在意了。
我觉得他是想说什么的,但最终目光晦涩,都咽了下去,
他不吭声,我就扬着下巴问他,“怎么,吃醋了?”
心里上觉得他应该不会。
但他点头默认了。
难得他会承认。
我有点不可思议,故意拿话怼他:“不是你说的,相互信任吗?”
他嘴角牵强的扯了一下,“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我凝视着他这微微蹙眉的样子,竟然还真让我瞧出了那点意思。
我心里竖起来了一个叉腰的小人,你丫也有今天!!
略有稀奇,比拿到患者送的医德旗还稀奇!
我这大仇得报指日可待啊!
“怎么?”我跪坐在他面前,“怕江行回来,我跑了啊?”
他喉结滑动了几下,憋着什么都没说。
第一次看到他那样,说实话,有一点点解气。
不,是很解气。
我继续端着高姿态:“咱不是都说好要相互信任吗?你看,你和你众多前女友都联系着呢,我有说什么了吗?连于笑雯找你我都没说什么。”
舒以刻:“……”
我继续:“你看,就算江行是我前男友,那我的前男友和你的前女友从数量上能比吗?江行那是大漠孤舟,而你那前女友们就是大漠!”
“”
“大漠是啥知道吗,无边无际,深不可测!”
说起这前女友们的事儿,她们就是我眼皮底下的一颗麦粒肿,白天倒我脸面,晚上闭眼都不让人睡踏实。
开始的时候因为根本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所以不在意。
而如今的境地,不可不说是自作孽,毕竟他人设一直就那样,从来也没掩饰过自己。
他听了我的话,也不知道突然获取了哪些关键点。
半响,主动把手机解锁交给了我。
“你好好检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没有删除的?”
“删什么?”。
“大漠啊。”
我将信将疑的把手机接过来。
我对他历届前女友的名字可是跟我银行卡的末尾数一样熟悉。
一搜果然都没了,顺手又搜了一下于笑雯的,也都没了,连朋友圈写给何淘的那句“女人像榴莲”都删了。
确认过他没狂我,耳边自动响起孙燕姿那句“触电般不可思议,像一个奇迹,划过我生命里……”
适当的bgm确实很为情境加分。
稀奇真稀奇,以前各种义正言辞的想让他删,都苦于没有由头。现在他真的删了,我好像也没有特别的兴奋。
因为事情做到这里,突然就很难以开口提类似暂时分开的话了。
他看我沉默,又自述般说起来:“说实话,在我的观念里,删除联系方式只是虚有的形式而已。”
“而且我觉得,两个人分开了完全可以做朋友,没有必要做到老死不相往来。”
“怎么,你这话里是有不甘?”我斜眼瞟过去。
他弯了弯唇角,“但是如果你会因此不高兴,或者我们会因此吵架,那么,我可以整理干净的。”
后来他才说这个观念来自他爸。
因为教授爸跟主席妈分开后,女朋友换得比长大后的儿子还勤快。
但分开之后一律该当朋友当朋友,该当同事当同事,偶尔还能叫过来帮忙给舒以刻开家长会。
所以舒以刻这十几年的耳濡目染,也觉得和前女友们保持融洽的关系是常态。
他说自己没有和人恶交的习惯,同样,和前女友们也没有。
每一个都是自愿在一起,又体面的分开。
我总觉得他这话说得有点问题,但好像也没问题。
和牛老师说转述疑惑的时候,她直指出了要害,“不走心呗。说白了,子承父业,都是玩玩过。”
“露水情缘能恶交个啥。”
当后来三十四岁的许伊翻看自己八年前记录和舒以刻过往的文档时,似乎已经很难记起当初面对舒以刻时的纠结和矛盾了,也忘记了当初是如何说服自己跨过这个局面的。
也许那时候,因为喜欢这个人,因为没有切实的被卷入那场四角恋,便可以承认那只是他的过去式。
也可能,少女怀春头一遭,总希冀自己是特别的存在,相信这个人终究会因为她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