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逃出白薇4
白冉努力按捺住疯狂的心跳,没忍住往后瞥了一眼,差点魂都吓没了。
后方的丧尸唯恐她这块到嘴的肥肉跑了,正成群结队地朝她逃跑的方向涌来,黑压压的一片,只增不减,嘴里发出焦躁不安的怒吼,血肉模糊的脸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更别提,白冉每跑一段距离,两侧分散的丧尸就寻着动静而来,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追逐着她的丧尸队伍在不断扩大。
“怎么办……”白冉心里一害怕,腿脚就使不上力,也有些喘不上气来。
白冉慌得有些顾不上身后的男人,哪怕对方气定神闲地紧随在她的身后,并没有让白冉花费任何力气去拽动他,她还是想松开他的手,挣脱来自他身上的无形压力,仿佛那样就能让她跑得更快些。
但白冉刚起这个念头,手心才松了一点力,就被对方攥得更紧了。
白冉心急火燎,仿佛脚下的步伐都拖重了几分,但又不敢触怒他,轻轻甩了下手,回头用恳求的眼神望他,声音也如同那双眼眸般湿漉漉的,“拉着你,我跑不动……”
他懒散抬眸,眼中像浮着层尚未化开的寒冰,刺得白冉瞬间回神,嗓音干净寡淡,“看前面。”
白冉头一次觉得这条路长得看不见尽头,不知是额头上冒出的汗,还是眼中攒了许久的雾气,或者两者伴随着她的恐惧交织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
一声又一声呼之欲出的尖叫哽在她的喉间,被她抖抖索索地咽了回去。
听到对方的提醒,原本低着头只顾往前冲的她,注意到正前方有几个丧尸在听到动静后,不再漫无目的地移动,而是牢牢锁定着她,咧着血盆大口,跌跌撞撞地朝她缓步走来。
白冉看着他们的牙齿上粘着不知凝固了多久的肉屑,暴露在外的青紫肌肤覆盖着密密麻麻的诡异白藓,没有信心能避开这些横亘在路中央的移动障碍物,脚下的步伐不知不觉间就慢了下来。
身后的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问她:“非要走直线吗?”
在追逐游戏中,常被穷追不舍的“猎物”一般都是那些沿着固定的方向、不懂得拐弯、忘记找取障碍物和遮挡物的人。
很明显,白冉忽略了这一点。
虽然身后的丧尸被她不经意间爆发的速度,给甩出了一大截距离,但如果一直走这种平坦开阔的道路,始终未曾脱离丧尸的视野范畴,白冉就会被它们持续锁定作为追击目标。
丧尸是失去理智的野兽,它们不懂得累,也不懂得放弃,而白冉终会筋疲力尽,等到她虚软得都站不起来时,丧尸便能一哄而上将她撕咬至死。
白冉疑惑地望向他,他将头撇向一边,顺着他的目光,白冉发现左侧有户人家还没开始装修,与草坪相接的院门没锁,里面的玻璃推拉门也露出胳膊粗的空隙。
白冉顿时眼前一亮,劫后余生的惊喜虽来之过早却依旧涌上心头,她踩着草坪上的石头路就往那边跑,肆意生长的暗绿草丛中散落着不少断肢残腿,不知道是从哪具啃得一干二净的骨架上拆卸下来的。
一气呵成冲进别人家的后院,为了给自己争取点逃跑时间,白冉试图将铁门上的挂锁给扣上。
明明只是个简单的上锁动作,可白冉的大脑深处嗡鸣阵阵,焦虑与恐慌让她的手狂抖不止,从头到脚都在遵从内心地震颤,试了好几遍都没成功,锁钩的末端就是不落到插孔中,让她内心极度抓狂。
她欲哭无泪地想要拍打这只不中用的笨手,趁机挣扎了好几下,身旁冷眼以待的男人还是没有松手的打算。
眼看丧尸们翻着猩红的眼白又近了几步,白冉准备放弃设置这道屏障,转身就往里面跑。
一向顺从跟随白冉步伐的男人顿在原地,面无表情的他看上去疏离感极强,沉黑的眼眸抬起,泠然地望向白冉,白冉被他拘在一定范围内,想跑也跑不掉。
她无辜又沮丧地看着他,尽力装作没事的样子,可脸上早已泪痕斑驳,极力控制也无法阻止的颤抖不停,惊惧的眸光似乎随时就要破碎失魂,每眨一下眼,就有一滴凝好的泪珠滑落,始终不安地保持着撤离的姿势。
他冰凉瘦长的手指轻轻一搭,锁轻而易举就被扣上,他觉得白冉有点莫名其妙,既然弱得不堪一击,那为什么还要在一开始百般拒绝呢?
白冉在被对方高冷的气质所冰透的空气中,打了个寒颤,幸好在他将铁门锁上后,白冉又再次能够拉动他。
她推开玻璃门,畅通无阻地穿过空荡荡的客厅、走廊,直至大门、入户口,顺利地抵达了另外一条道路上。
身后传来猛烈疯狂的撞击声,愚蠢的丧尸蜂拥而上,无数双腐烂的手穿过铁门,朝早已远去的白冉伸探,眼见势在必得的猎物逃出手心,它们不满地发出嚎叫,层层叠叠的嘶吼如浪潮般将愤怒传递。
附近的丧尸肉眼可见地数量减少,白冉直接朝小区侧门所在的位置狂奔,冰凉与温热相贴在一起的触感,让白冉一开始有些无所适从。
但在阳光下和微风中奔跑,以及将丧尸远远甩开在身后的感觉真好,白冉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舒展过自己的筋骨般,对这种自由自在、忘乎所以的心情特别满足,她渐渐地忘记了自己的恐惧与尴尬。
就在白冉觉得自己可以努力跑很远时,身后的力量突然一扯,白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身后传来对方清润平和的声音:“你走错了,我们不走那边。”
这时白冉已经跑出侧门,按照往日的习惯往学校的方向前进,但他反客为主地拉着白冉,拐向右侧,再往前行了百米不到,穿进一条她从来没有走过的狭窄小巷里。
这个小巷由两栋老旧的牵手楼形成,简直就像是一条秘密通道,只能差不多容许一个人侧着身子通过,但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松开白冉的手。
幸好他的手是降温神器,要不然白冉真的觉得自己的手心会被热出汗来。
巷子其实不长,但白冉却有更多的时间和更好的位置来观察这个向她施予援手的陌生男子,他的侧脸沐浴在夕阳余晖中,整个人处于放空的状态,低垂的眼眸透出一种慵懒温顺的气质,就算察觉到白冉琢磨的目光,他也始终没有抬头望向她。
当太阳火红的轮廓几乎快要沉入黑色的地平线时,白冉突然想到她曾在书中看到的一段话。
一个人哪怕自认为他生而平凡,却总会在不知不觉中站在命运攸关的岔路口,不断邂逅那些至关重要的人生节点,需要接二连三地做出抉择。
而对未来产生深刻且长远影响的决定,其实就发生在短暂的数分数秒内。
虽然在当时的情况下,做出选择的人并未察觉到,从这个岔路口开始,延展出的无数种可能性,是他预料之外的答案。
她今天的决定,是正确的吧?
白冉心中还有很多问题需要得到解答,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没有恶意,是她可以暂且信任的对象,于是她决定不再想着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家,而是到更加广阔的外面去探索一切不合理出现的真相。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巷子的另外一侧,白冉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来,在苏时祈察觉后看向她时,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自言自语道:“我流汗了,好热啊。”
她的演技,非常自然吧……
白冉在心中默默为自己捏了把冷汗,心有余悸,再和他牵下去,她散发着滚烫温度的手恐怕也要被吓成和他一样的冰冷苍白了。
更何况,迟来的心跳声在胸腔内疯狂撞击,让她心情有些微妙。
有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不远处,苏时祈收回目光,径直朝它走去,敲了敲车窗,正在打盹的金发男人猛地蹬腿惊醒,“人接到了?可以走了?”
苏时祈点点头,拉开后车门,示意白冉上车。
等两人都坐稳关门后,秦彦整个人兴致高昂,猛踩油门,“两年了,总算可以离开这个破地方了!”
他双手灵活地操控方向盘,几个转圈就拐到另一条道上,窗外晃过零零碎碎的黑影,都被远远甩在车子身后。
白冉在车里摔得歪东倒西,一下子栽进旁边那人的臂弯里,他身上的血腥味在车厢里显得越加浓厚,白冉的胃禁不住这样的刺激,排山倒海的翻涌仗势愈发显著,她捂着嘴干呕了几声,努力将喉咙根处的恶心感给吞了回去。
苏时祈脸色一黑,原本他抱臂冷眼看了会儿白冉从右侧窗户撞到前座椅背,再摔到左侧窗户,随后扑进他的胸前,紧接着脸又摔在他的腿上,靠扒住椅沿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终于,他在白冉想要干呕的时候有所行动,边解身上的安全带边将她摁回原位。
在白冉勉强找回被狂躁车速所迫害而失去的平衡、却即将在下一个连续转弯再度飞旋出去的危难关头。
苏时祈“咔嗒”一声帮她系上了被忘掉的安全带,并且在白冉蔫头耷脑、无所适从时,不慌不忙地抓住她的手,移到右侧的车顶后扶,细长的手指撑开白冉捏紧的拳头,引导她握住扶手。
他冰冷的手指覆在白冉滚烫的手背上,温暖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发际,白冉顿时神色一变。
苏时祈突然想到白冉在欲呕不呕之间反复徘徊的晕车状态,眸光微垂,却正好看到白冉瞪大眼睛欲言又止,一脸惶恐惊惧,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微不可察的眉心一跳,他迅速果决地坐回原位,一切悄然恢复到无事发生的状态。
刚才的景象在他的脑海中一瞬而过,他不自觉拧了眉,浓黑的眼睛里藏着思量过后的不解。
正当苏时祈放空想着自己行为哪有不妥时,白冉终于找到机会开了车窗的一条缝,仰着一张苍白至极的脸,贪婪地嗅着外面的新鲜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