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送瘟神
于是，这两位好不容易打谱要休息半天的人，也跟着坐到了那还没三块砖高的小凳子上，连翻带拼了一下午。周炳懂事，回来后也自觉加入了他们。
为表感谢，晚饭后，两位三天两头把后山当后院逛的人，不仅帮他们绘出了一条，串起了若干最险的路和最难攀的山头的路线图，还把哪个山沟里有蛇，哪处山坡的草有毒也标注在了上头。
再于是，第二天没到中午，一帮子意气风发的人就跟中了毒的兔子似的，叽里咕噜的从山上滚了下来。具体表现有：头晕、恶心、胸闷、面色发白、腿肚子转筋……
问：还想不想进石灰厂？
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回答。
现在空着两只手都这样，等抡起镐头、搬起石头、推起小车该怎样？
王主任挥挥手撵人走：一肚子糠，不中看，也不中用！
一拖拉机人，唱着歌来，抱着肚子走。
王主任的脑浆子终于不沸腾了，接了一缸子水咕噜噜灌下，拍拍周炳的肩膀舒展开了眉头。
想拍李钧，太高，够不着。
想拍兆钦，太斯文，不忍心。
挥挥衣袖，王主任也走了，脚步很愉快。
送到村口的几位相视而笑，打了几声呼哨、跳了几跳不算，还唱了起来：
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
下午休息！真休息！
啊呀呀呀呀呀……
赵琳和秦霞落在后头，窃窃私语——
秦霞：送瘟神？四平调？花鼓？
赵琳：气势不够，京韵大鼓！
哈哈哈……
姑姥娘能掐会算，知道他们都休息送了一筐柿子来，金黄灿烂，软软乎乎，模样和个头都跟窝窝头一个样，揭开一个口，插一节芦苇葶子吸，香甜、绵软，像喝了一大口拌了糖的溏心鸡蛋。好喝。据说是秋里的柿子摘了，一层麦糠一层柿子的码起来“懒”出来的。
赵琳和秦霞两个吸得欢，男人却不喜欢，不仅不喜欢，看她俩吸的呲呲溜溜还皱眉。
皱眉就皱眉，还往外撤，撤的一张餐桌空出了半边儿。
秦霞求之不得，抱了赵琳的胳膊朝跑路的两人挑眉头，“终于轮到我和琳姐挨着坐了——”
和我挨着坐干什么？赵琳将人扒拉下去，“帮我干活。”
“什么活？”
赵琳回屋，不，去火车皮里取原料，顺带刷了个牙。取的自然是一应调制面脂面膏和洗头洗脸之物的原料。
香白芷、白蔹、白术、芍药、山茶、辛夷、当归、茯苓、细辛、白附子、皂角、何首乌、珍珠粉、玫瑰、素馨、白鹅脂、麝香、益母草灰、蔷薇水……一样一样，装在一个半大的箱子里，不少还都已经浸泡好了，当然还有戥称、药臼和酒精灯。
“你要干什么？”秦霞被这阵仗吓得不轻，吆喝完人又吆喝白泽去守门。
“明戈和六哥在，哪还用得上白泽？”赵琳哈哈笑。
那两个却是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干什么？守门，真守门！
兆钦和周炳瞧稀奇，跑慢了一步，正好被人逮住当小工，干什么？研磨！
“你们家琳公主用的那些都是自己做的？”李大哥拎了个板凳抓了本书坐到院子里。午后暖阳，还挺舒服。
明戈和六哥都当没听见，只要不被抓着干活，愿做什么就做什么，需要什么都给找，摘星星都行。那玩意儿，一星一点的，他们宁愿被罚跑十公里。
“李大哥，我本来还想多做点给你家小对象的，现在，反悔了——”赵琳在屋里喊。
李大哥把凳子再往外挪三尺。
秦霞乐意的很，这就是先前答应的要帮自己美脸的东西啊，一手捏了珍珠粉一手摸自己的脸，“脸上的黑皮和疙瘩都能去掉？”
“你要帮我干活，我就帮你去掉。”
这回答，太不负责，也太具有威胁性，认真当小工的俩人都偷笑。
秦霞不在乎，只要让她的脸能和对方一样，不，不用一样，只要能恢复下乡之前的状态，别说让她研磨，让她炮制她都愿意！
“这些东西贵不贵？”乐呵的姑娘啥时候都不忘了关注成本。
兆钦识货，指了指其中的两样，“就这两个，够你买十瓶雪花膏了吧？啧啧，真是琳公主——”
“等你将来找了对象，想不想要？”赵琳反问他。
“不想找，万一找了就要，免不免费？”
呵，这也是个关注成本的！
就周炳老实，不仅老实还仔细，但一个小时后揉着手腕说了句：以后买一个电动的小磨——
哈哈……
到底人多力量大，在李大哥追着太阳挪了三次凳子后他们的劳动收了尾：七瓶面脂，一大桶洗发粉，还有两瓶子洗面膏。
分了两瓶面脂和一瓶洗面膏给秦霞，又将洗发粉分装了放进洗澡间。
“谁不想用？报名！”赵琳喊。
没有一人回答。
一场小雪光临，说是雪不如说是霰。夜半，烟火尽，霰粒带着沙沙的声响均匀地洒落。渐渐地，霰粒变成了雪花，在空中自由自在的舞。天亮时分，远山近沟、屋顶树梢，都披了白纱了。
天真要冷了。
姜家洼的人不怕。
首先，
外头场院那个人场子搭了起来，用土坯和砖头砌了个四四方方一人来高的围墙，西侧敞开朝着村口，北侧半面用蜀黍杆棚了顶，挡雪还挡风。
将后山晒了半年的树疙瘩拖过来烤火，一个就能从早烤到晚，暖和的很！
白天，大娘婶子们一边看孩子一边纳鞋底子，得空还能给小孙子在火堆里埋个红薯甜甜嘴，惬意的很！
晚上，换成了一大波爷们儿，张开十指，向火而坐，天上地下的拉个家常，下个泥球和树杈的“六路洲”。主要也是今年姜家洼大队一个出去要饭的都没有。
最过分的是海军媳妇，竟然把自家的缝纫机抬了出来在这里给人补起了补丁。 “噔噔噔，噔噔噔”的一串磕牙声过后，裤子上就能多出来两个大如牛眼的圆补丁。
一穿上，俩牛眼对着你看！晃人的不行。
全村唯一的一台缝纫机啊！你家补不开？
“补开是能补开，可这布头、线头、洋机子线可都是小秦老师整来的，不得让大伙儿都看看？这里暖和，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