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三人的火车皮
陆轲和张叔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赵琳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和明戈再出来时，她家六哥穿了身和早上不一样的衣服，坐在桌前跟姜大队长说话。
林姨也回来了，正和秦霞、翠红一起围在饭厅的桌子边起罐头。
外头场院里闹哄哄的一团，大人笑的、孩子闹的，还有剁肉的切菜的交织成一团，快成了口冒泡的大锅。
李钧几个赶紧将准备好的花生瓜子糖还有鞭炮都搬了出去。
王主任是个亲民的，早就一张马扎子拎了钻进抓了瓜子话家常的大叔们中间。
大舅两口子都换上了新衣裳，一个带着人做饭，一个忙着招呼人，陀螺似的团团转。
翠兰姐两口子也来了，一个挽起袖子上了灶，一个跟着搬桌子挪板凳。
说不让带礼，可几家人也没有空手来的，姜大队长家除了早上送来的那些外，又提了一条子肉和一瓶酒。孟会计家是一筐子掺了肉丁的胡萝卜馅包子、两条大鱼还有一对枕巾。海军哥和庆芬嫂子两口子带了条床单。大贵婶子的则是一床线绨的大红被面。都是村里顶顶高的礼。
赵琳又一次庆幸自己火车皮里的储备。
可是那三位勤快的女士刚刚盘点过回礼了啊，自己怎好再明目张胆的作弊？
王明戈凑近她小声说话：“不用特别往外拿，陆六买的糖多，就给每家加上半斤，罐头还有一箱，给每家再添上两个，还有……”
陆轲的耳朵贼尖，凑过来插话：“是不是发现舅兄的好了？”
“是，”王明戈将人的脑袋摁回去又说话，“辛苦舅兄再用你那强大的购买能力储备些过冬的煤炭如何？”
“拿钱！”
“没有。”
“王明戈你属貔貅啊。”
“有本事你别往里放。”
“那不行！说好了那是咱们三个人的！”
赵琳：“……”
怎么就三个人的？怎么就说好了？火车皮明明在自己身体里，什么时候自己的身体自己都做不了主了？
“你俩就不怕有一天我卷钱跑了？”赵琳笑起来看两人。
俩人一致噙了笑上下打量她，然后又一致转头往外看——
就你这样的，呵呵。
老九叔来了，用破布袋扛了个鼓鼓囊囊的东西，看上去挺沉，见着明戈就小声开口让他寻地方种花。
种花？
“这花儿还是你们老婶子活着的时候栽的，一直在后院，”老九叔解开破布袋露出一截带着土的根茎出来，足足有一根小擀面杖那么粗，“这是映山红，开红花，开满了都跟火一样，你们老婶子养了十几年，头几年管的严我就把枝子都砍了，砍了好几回，就剩个光杆，剩个根，有根就能活，跟人一样，有根就能活，这根就是精气神儿，赵丫头心善，好好养着……”
老九叔鲜少用这么低绵温柔的语调说话，喃喃着，像是对着自己的爱人。
是，花有根就能活，人有精气神就能活。
赵琳觉得感动，她从这年迈的老人身上看到坚守看到了希望。
明戈母亲头一个出声说话：“映山红就是杜鹃，这可是好花，代表忠贞赤诚、自强顽强，老人家说得对，它开起来的时候就像火一样，不仅热烈浓艳还生生不息，明戈琳琳快谢谢老人家！”
“谢谢老九叔！”赵琳和王明戈一同躬身行礼，“我们一定会好好养着它！”
老九叔又与张叔坐到了一起说起了早年战场上的事。看着几个年轻人一起动手在院子里寻了个地方刨坑、栽种、覆土再浇水，像是看到了这株杜鹃又枝叶茂盛花团簇簇的模样。
姑姥娘来的晚了点，赵琳觉得她一定是堵到孟庆辉家门口骂了一顿才来的，因为那两只小脚倒换的，一看就带了胜利的喜悦。
老太太扛了床用包袱裹着的新棉被。新棉被可是个大物件，村里不少人家为了能给闺女陪送上一床，都得提前一两年攒布攒棉花，姜家不富裕，明戈母亲和林姨两个都吃惊。
赵琳也吃惊，老太太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姑姥娘我们有被子，您自己的被子都盖了十几年了，再说舅妈给我们几个都做了鞋，翠兰姐那天还送了床被单来。”
“他们是他们的，姥娘是姥娘的，当姥娘的就操持了一床被子，到哪儿都说不出多来，你娘跟你婆婆都不在身边儿，姥娘家就是你娘家，明戈是个好孩子，好好过日子，有啥不顺心的跟姥娘说。闺女别怕，哪个混账东西再敢惹乎咱，姥娘还撵到他锅底门去！”
老太太说着又忿忿，这样子一准是撵到人家锅底门骂了一场。
酒席赶在正中午开。一共十桌，男的四桌，女的三桌，小孩子也占了三桌。
鞭炮声响起，浓重的硫磺味里，红色的纸屑撒了一地。
男人桌上，王主任、李钧、陆轲一人陪了一桌。兆钦、周炳两人陪了一桌，兆钦能说，周炳能喝，那和谐的，让赵琳想起了“珠联璧合”一词。
女人桌上就自由了些，大贵婶子、庆芬嫂子还有孟会计媳妇，都是能说也能张罗的，不用劝就吃喝的热闹，说的更热闹。
小孩子更不用说，叽叽喳喳兴高采烈的，没等上齐菜，就被糖果点心和花生瓜子填了个半饱，那兴奋劲儿，差点没把天上的云彩给吓跑。
王明戈和赵琳两个起身敬酒，檀郎谢女的一对，任谁看了都觉欢喜。唯陆轲闻见了他俩杯子里红酒的味道，闻见了就拿眼瞥他。
王明戈懒，除了姑姥娘一家和王主任外，其他的一杯酒敬三桌，到了小孩子这边直接给每人发了个红包，里头各装了一块钱。
害的六哥替他喝了不少。
李钧也是，俩人跟比赛似的。
一人半边儿撑起了整个宴席。
真不知道是谁在结婚。
“这纯粹就是谁也不想照顾谁，所以干脆一块儿喝多！”兆钦替俩人下了结论。
这俩人的酒量是真好，几轮过后李钧去跟王主任说话，陆轲继续给姜大队长上课，头脑清醒条理分明的丝毫不见醉意。
王明戈去张叔和表舅跟前各坐了一会儿后，又和陆轲凑一处嘀咕了半天，之后就始终坐在赵琳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