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拨霞供
“对,买的,说是一个讨饭的老头带着她从后山经过,被孟庆辉遇到,五块钱将人留了下来,这事村里人都不知道,美华是偷听她爹娘说话才知道的,说怕被人说嘴才说是图彩礼便宜从外头娶的,五块钱,孟会计和他二哥每人出了两块五……”
“但没过两年把他爷气死了,具体为什么美华不知道,只知道从那以后孟会计和他二哥,也就是美华的二伯,两家都跟孟庆辉结了怨……后来孟庆辉给他弟弟娶了个漂亮媳妇,花了五十块钱的彩礼,但一娶进门就那什么,就跟给自己娶的一样……再后来孟庆辉又跟他堂弟媳妇,就是美华他二伯家的儿媳妇……”
赵琳越说越觉得恶心,手里的棒子也吃不下去了,转手递给明戈顿了顿才继续:
“这事出来后闹了一场,也是那时美华才从她爹娘骂人的话里听到这些往事,孟会计和他二哥一同找孟庆辉说事,孟庆辉很嚣张,说别说现在这两个,就是美华他哥娶了媳妇他也敢……所以美华大哥过了二十岁了还没说亲……”
秦霞彻底忘了啃棒子,半天后张嘴,“琳姐,那我骂他你还不让骂!什么玩意儿,那就是个王八蛋!”
“那你也不能当着孩子骂,为人师表就该克身律己。” 赵琳坚持。
秦霞妥协,口中“行行行”的应着,一个跳起,用力将棒子轴甩到了墙外,不知道是把玉米棒子当成了孟庆辉,还是把外头的石疙瘩地当成了孟庆辉。
落地又说话,声音大又气嘟嘟的,“今天的兔子肉怎么吃?红烧还是辣炒?”
哦,这是把兔子当成了孟庆辉,赵琳笑她,“吃拨霞供——”。
这个更解气!
秦霞瞪眼,“怎么不剥你自己的皮?”
“剥你的皮!”赵琳愣了一会儿才回嘴,什么跟什么啊!
将明戈的玉米棒子夺了塞给六哥,拉了人就走,转过柴堆,再转过草屋,最后到了距离这边颇远的一截墙根才停住,左右看看,欲言又止。
“琳琳?”王明戈疑惑。
“那什么……我配了个药你要不要?从爷爷药房里拿的半成品配的。”
想起那王八蛋看自己的眼神,她就觉得浑身被蛇舔,“看见那个人我就觉得恶心——”
“什么药?”王明戈的疑惑更甚,借着遮挡,手抚摸到了她后脖颈里。
“跟补药相反的药,”摸出个小瓶子给他,却不敢看他的脸,
“每次三粒,连续五次,就会失去,那什么,能力……”
王明戈愣了比刚才赵琳愣怔还长的时间才回神,回神就笑,大笑,激越又清朗的,笑的那边着手准备做饭的几人都从灶房里钻出头来看他们。
“这家伙会出声笑?不可思议!”兆钦咋舌摇头,看见陆轲抓了兔子肉又拿了把小刀也笑,“还真拨霞供?”
“那混蛋会的多了——”六哥磨牙轻哼,把刀锋对着夕阳比了比,认命削兔子肉。
“还会哄人,”半天不出声的周炳语出就惊人,看看兆钦再看看六哥的刀,抬头又低头,把到口的“花言巧语”改成了“利齿能牙”。
用刀如神的六哥闻言就差点没削到自己手上。
日落,太阳很厚很黄也很低,纱云在上头流动,一褶一褶的,有了纹理,都是被他的笑声震的,想捂他的嘴,却被人携起来蹿了出去,到了外头的林子才住步。
“不许笑!”捂不住就捏。
“疼,疼,不笑,”王明戈将人搂住,“晚上不走了——”
疼什么疼,硬的跟石头似的,“你不出去了?”
“不去,这活让陆六干——”
“什么?”
“我怕吃错了药,”王明戈掐着她的腰,咬着她的耳朵戏闹,“吃错了药怎么办?”
热气袭来,想躲,躲不掉,“怎么办?不怎么办……”
王明戈却是带着人几个旋转到了林子的更密处,落日被树梢接住了,成了一团赭黄,落叶被旋起,蜂蝶一般将人包围了起来。
“怎么办?”狂蜂浪蝶下他又追问。
“我再救回来……”
临近中秋,山容见瘦,几把素手拂过就将老槐树最外头的一层叶子悄悄染黄,姑娘裙摆的花边儿一样俏皮灵动又充满了诱惑。
让人忍不住想流连其中,捡一片树叶,嗅一嗅,再将其夹入书中,回忆中就存上了秋露的味道。
再过几日就是秋色最美的时候了,“明戈我想画画了……” 喘息的空隙里她轻喃出声。
“晚上一起,画什么?”
“芦苇白头——”
“好。”
漫步在林间,她想起了秋日的微雨里和明戈一起奔跑在桂花树下的场景,一串一串的黄,一股一股的幽香,细雨里花朵都变得透明起来,美的迷人也香的醉人。
明戈每次都说自己是看花,他是看人,画画也是,自己画景他就画人。
粉红的兔肉被锋利的刀刃削的薄如蝉翼,沸汤氤氲,犹如山中云蒸霞蔚。
“这不就是兔肉火锅,还‘拨霞供’?琳姐我发现你可真是,”秦霞想说人的话遇到王明戈自动收回,转向陆轲:
“大块剁了用辣椒炒它不香吗?这费劲的,六哥,幸好你不是一开始就来的,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要不然你不光在背后说我猖狂,还得说我轻狂说我霸道是不是?”赵琳截住话头,在明戈和陆轲中间坐了,一手摁住一个肩膀,真就霸道,“六哥给我削的,你别吃,炖你的兔子头去!”
秦霞喘着粗气瞪她,使劲捞了两大筷子到自己碗里,蘸了调料大口的吃,“我偏吃!”
饿狗似的,看的李钧几人都偏了头,周炳又将脸埋到了碗里,兆钦挪挪树墩子离她远些:
“能把拨霞供意会成‘剥你的皮’,说出的词还能仅是轻狂和霸道?蛮横、嚣张、跋扈的之类的才对,琳公主追求的是‘浪涌晴翻雪,风翻晚照霞’的诗意,你向往的是饱腹和大快朵颐。”
秦霞被噎的够呛,一口肉嚼了半天没咽下去,忽听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周炳小声补了句“不相交的线,一个上了天,一个入了地”。
什么玩意儿?周小炳你还真是活宝。
一群人都笑。
“别说,这名字还真好听,”狠吃了几口的人又反过劲儿来,“原来我一直觉得我妈给我取的这名字就是路边上随手捡的块土坷垃,没想到放美食里也还挺好听。”
美食里?不该是诗文里吗?
原来你的名字是用来吃的?
赵琳笑她,“还有个更好听的叫‘雪霞羹’,以鲜花入馔,把芙蓉和豆腐同煮,芙蓉红颜明丽,豆腐雪白柔嫩,红白相间如雪后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