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秦霞真理
“秦大知青这是长了防人之心了?”赵琳说笑,“再不是个好人他能怎样?”她还是说不了什么玩意儿不玩意儿的话,“明天县医院和县卫生局都会来人,说不好王主任本人也会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敢干什么?没有玉瓶去碰老鼠的道理,怕他有小动作我躲躲就是了,还是说你听说过什么很离谱的事情?”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琳姐,咱们和他们不一样,一些在他们看来很正常的事在咱们看来是离了大谱的……”
赵琳突然发现秦霞认真起来的时候还挺像样子,就收了书仔细听她说:“贫穷、落后、没文化不只是口头上说说的,我比你来的早,听说过许多很离谱的事情……比如抢亲,比如赶走寡妇吃绝户,比如拉帮套,比如一肩挑两房,比如当着人家男人的面说人肚里的孩子是自己的,比如闹新房时直接把新媳妇抱到自己腿上的,更过分的还有女人生不了儿子,就让……看你的表情,这些事你是不是听都没听过?我也是,刚来那会,在地里干活时听他们讲,还讲的唾沫横飞的,我差点就吐了!有几个像姜奶奶这样的好人,都快赶上我姥姥待我好了。”
“琳姐,你跟我还不一样,我脸皮厚,谁惹了我,我敢喊敢骂,还敢轮了锄头砍人,在青山大队时我就砍过——”看赵琳吃惊的睁大了眼睛,秦霞笑起来,“几个男的跟我开下流玩笑,我抡起来锄头就砍,砍伤了一个人的脚,都闹到派出所了。你不行,你这跟不喜欢的人一句话不愿多说的,谁要敢这么对你你能被气死,也幸好你早早就找了对象。不过既然姐夫还没回来你还是要多当心,没事,有我呢,我伤了一只手还照样抡锄头……”
赵琳为她说的这些事震惊,忽然又听见她叫姐夫,“姐夫?你这是什么时候改的口?”
“不该改吗?既然我妈和你妈是朋友,那你就是我姐,你对象不就是我姐夫?”秦霞应的理所应当。
“是,可你妈和明戈的妈妈也是朋友,你怎么不叫哥?”
秦霞打哆嗦,“不叫,不叫,他看我一眼我就觉得他能用筷子扎死我!”
第二天,王主任确实来了,来的很早,八点都不到,同关院长和卫生局一个领导一起来的。王主任是个务实的人,不摆桌子更不铺桌布,甚至连口水都没喝就亲自拿了锤子将一个白底红加号的牌子钉在了卫生室门口,宣布姜家洼卫生室即日成立。
说姜家洼卫生室是武县医疗下基层的试点和样板,将会受到多方关注和支持,希望他们能够踏实做事、认真行医,为广大基层百姓解决基本的就医问题,同时宣传医疗知识。
趁关院长两个跟赵琳讨论专业问题时,王主任拎了个马扎坐场院里跟姜大队长说了会话,又到端着碗蹲院墙根儿下吃饭的社员碗里瞅了瞅看了看话了会儿家常,甚至还接过一个老太太手里的孩子掂了掂斤两,最后给围观的几个孩子一人塞了块糖。糖是普通的饴糖,孩子们却吃的很甜,王主任给的呢!
姜大队长能见到王主任的机会不多,更没见过他说话做事的样子,他这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所有当官的都像公社那个剐地墒沟的一样,暗自庆幸听了那几个知青的话没整些个花里胡哨的东西出来。刚才王主任夸他什么来?对,夸他踏实、勤勉、能听得进群众的意见,不搞形式主义,还夸他路修的好,水塘治理的好!
姜队长觉得浑身热腾腾的,跟大冬天里喝了碗热羊汤一样熨帖,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学习的榜样。心里一高兴,人都年轻了,叮嘱赵琳她们开始工作后就戴了草帽卷起裤腿,带着劳力开始清理新划出来的那块宅基地去了。
四四方方的一块地东西南北各长五十米,再从中间一劈两半,比他们当初申请的多了三分不止。东边这块建他们几人的砖瓦房,西边那块建土坯房,留给后续到来的知青。
这块地不好清理,头一个是树多,二一个就是坑多,烧饼脸上的麻子似的,大大小小的一个挨着一个。
修路挖河的工分能不能兑出来粮食不知道,但是给他们几个盖房子的工分能兑出来钱的事是肯定的,因为打从第一天开工时姜大队长就把那个盖了章的条子给他们看了,还承诺了房子完工就分钱。
有钱催着,活干的就有劲儿,拃粗的树一个人扛起来就走了。姜奶奶催着满山叔在医务室的屋檐子下给砌了个小灶,烧热水就方便了许多,大铝锅添满水,再架上劈柴,看赵琳拿了茶叶,秦霞就扒拉她,“别不懂行情,这里不兴茶,兴糖,没有糖有糖精也行,得是甜的,甜的才能出活儿!”
赵琳受教。
窑厂来送砖瓦的也到了,拖拉机和马车轮换着跑,一天不知要跑多少趟,砖就卸在外头的空地上,一垛一垛,跟城墙的垛口似的,很有些迷宫的味道,一群小孩子在里头转悠着看热闹。吱吱喳喳的,鸟都不敢落下来歇脚。
刮地墒沟的爷俩就是这时候到的,除了其本人外还带了个年轻文书以及一个四十来岁穿青绿方格短袖的女人。
四个人,四辆自行车,滚着铃声而来,比王主任他们气派多了。只可惜干活的人都投入,都卖力,没听见。
铃声直到车子停下都未歇,赵琳刚才就看见了,看了一眼就又低下了头,什么玩意儿!她现在觉得秦霞的这句话说的很贴切。
还要等人出门迎接你们是不是?要不要挂副绶带再捧一束花?
摁啊,使劲摁!
赵琳不出声,秦霞也不出声,翠红和美华两个更不出声。
不知是铃声还是人影召唤来了姜大队长,老头的裤腿还在膝盖以上,草帽也兜了大半个头,“齐,齐主任——”姜大队长摘了草帽用手指刮汗,刮完了往地上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