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春花旧疾

    又是一个为了孩子能舍了命的母亲。赵琳被触动，“婶子的心情我理解，我是略懂一些，但我这年纪，要说精通您肯定也不信，婶子要信我的话我一定尽力，怎么说呢，我不能保证完全治好，但结果总不会比这更差就是了——”

    “信信信，婶子信，闺女尽管治，尽管治，不管能不能好婶子都治，都不怪你！”大贵婶子一下截住赵琳的话，一脸的急切渴望， “婶子知道我是啥人，我黄秋叶虽没啥能耐但从不干污人赖人的缺德事！需要啥，多少钱闺女尽管开口！”

    “婶子也别急，您坐下听我慢慢说……首先，这是个慢功夫，能有起色或许得半年也或许得一年两年，钱方面婶子不用担心，治病的钱我不收，药我也尽量用便宜的，保证不让您作难，只是婶子既要想治就不能间断；其次，这个病不仅要治还要安慰要引导要疏通，婶子得保证不能让她再受惊吓，像您刚才说的出去割草又受了惊这样的事一定不能再发生；再一个，您得带她去医院拍个脑片，我需得看看她的脑子究竟受了什么伤害，县医院没机器，您得带她到地区医院去做；还有一点就是——婶子，出了这个门您不能说我给花儿妹妹治病的事，怎么治的更是提都不能提，若有人问起就只说花儿夜里睡不好我给配了些安神的药就行。婶子能答应吗？能应的话咱就治。”

    “答应，答应，啥婶子都答应！”大贵婶子又起身，急急说完一句抓住姜家奶奶的手，“婶子给我作个证，我黄秋叶要是有一天忘了赵知青的话就让我不得好死！”

    “婶子不用——”

    “用，用，花儿她爹活着的时候就是个样样整整的人，他走了，俺们娘们儿也不能毁了他的脸！闺女，就按你说的，区里我没去过，让她舅带她去，就说这孩子磕着头了，睡不着觉，去拍个脑片看看，还要检查啥闺女你都给说了。”

    赵琳点头，让翠红去拿了纸笔，“我写封短信您让您兄弟带着，去玉棉第一医院找林芸林院长，她是我姨妈，她知道该检查什么。”

    “这咋还能麻烦——”

    “不麻烦，治病救人是行医之人的本分，我姨妈很好说话，回头的治疗方案我也是要跟她商量了再下的，”赵琳边说边写，忽而又改了话题，“婶子，你家虽然略宽敞点，但花儿妹妹这情况，也是不该安排了外人住进去的，那苏晓洁怎么还住进了你家？”

    “这个——”大贵婶子似也想不明白，“不知道呢，说是找了几家都住不开，后来俺们队的队长就说花儿这个样子有个年轻又有学问的女知青伴着兴许能好些，就住进来了，我看那姑娘长得干干净净的，出门在外也不容易……先前跟花儿一个屋住了几天，花儿夜里惊醒，扰的人也睡不好，那姑娘还又是倒水又是哄人的，看的不落忍就让花儿搬堂屋住了……闺女是想到啥了？”

    “没，”赵琳将短信折好递给她，“就是觉得奇怪，你们和姜奶奶不是一个队？”

    “不是，咱是二队，你婶子家是一队，他们后街那一片都是一队……”姜家奶奶替她解惑。

    一队？孟庆辉？是他？赵琳想起了那道让人恶心的视线，想起了明戈的叮嘱，只略顿了顿就被老太太看出来，“闺女要是想到啥了就直接问，别的人咱不保，你这个婶子不是外人，你婶子娘家和我娘家是一个村子，前后门住着，从那边论她叫我一声姑。”

    大贵婶子忙插话：“那可不，打小儿婶子就知道我是啥人！”

    赵琳点头，配了点安神的药让他们带回去先吃着，定下话说等拿到脑片再说治疗方案， “闺女是觉出哪里不对了？”送了那娘俩离开，姜家奶奶让翠红去烧锅擦洗的热水，关了门小声问她。

    “奶也觉出来了？”

    “也不是今儿才觉出来的，”老太太将桌上的油灯拨了拨，搬腿上床，又拍了拍身旁示意她坐下，“她家大贵可是个好手艺人，锔盆子锔碗箍桶箍盆十里八乡就没有能比得上的，人还正，常年在外转悠着做活可没少帮了人，也交了不老少讲义气的朋友，这几年他们娘仨也常有人照拂……就大贵从山上摔下来那回，你叔跟着去抬下来的，说看着像是真的，又觉着哪里不对劲儿，就是那出事的地方不像是个能摔那么狠的，地上也找了，就树根、草茬，土疙瘩，没见着利石头……”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眯眼摇头，“没啥硌，丈把高的地方就能摔成那样？咱这屋子也有这么高，年年有人上去苫屋顶，年年有人掉下来也没见谁摔成那样啊……闺女是咋觉得不对的？”

    赵琳边听边点头，听见老太太问便跟上，“从脉象上看出来的，她的样子不是单纯的受了惊吓，说是脑部受了创伤更准确些，只是没有外伤或者外伤不明显，再加当时她家男人重伤后死亡让大贵婶子忽略了春花的情况也有可能。再者，人在至亲的人受到伤害时会害怕是真的，但不至于失了心智，若是心性坚定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会更加清醒也有可能，这是人的本能，他想要护住身边至亲的人。像花儿这样，一个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孩子，见惯了打架吵嘴杀鸡宰羊，还能被吓成这样，只能说明她本人也受了伤害……另外，婶子说她割了趟草回来就更加严重了，我也觉得不对劲……”

    听见灶房的关门声响起，老太太拍拍赵琳的手收声，又叮嘱：“这话出去别说，给那妮子看病也得防着被人知道，那妮子打小跟三妮儿要好，来串几趟门没人瞎想……就是大贵媳妇那里，我也得叮嘱几句，让那孩子见好了也不能让人看出来……大贵媳妇那人没事，懂事，也有成算，小时候就跟着我织布纺花……知道为啥不叫你们往深山里走了吧，三妮儿我也不让她去，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啥闹鬼不闹鬼，那都是哄人的，见过人打人啥时候见过鬼打人？咱这村子看起来安稳，哪个旮旯里藏着畜生呢还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