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大江西去月独明 心事向谁倾
范哲凝神以待,却看到这一掌打到中途就被叶胜男自己收了回去。
她走向祠堂,头也不回的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做好灵牌就为你找个住处。”
范哲见她说话既作数,又不作数,不由哑然。
他自然不知道,叶胜男最大的遗憾就是身为女子。
身为女子,就要被关在世俗规矩所织就的牢笼中,做不到四海为家,八方豪迈,不能大呼小叫,不能烈酒高歌,更没有资格去带领叶家人开疆辟土。
她所能做的,只能是嫁给林家,借以维持叶氏在昆吾界的地位。
且说范哲在祠堂外默运灵力,治疗伤势,只用了两三刻便恢复如初,正好叶胜男也走了出来。她笑道:“你要不要去里面查看一番?”
范哲摇头,此时见她居然改了态度,心下称奇。
叶胜男做事利落,很快给范哲找了间偏殿居住,并留下两位侍女,之后就匆匆离开。
偏殿在靠近山顶的位置,这里是一片殿阁群落,彼此相隔甚远,住的都是远道而来观礼的宾客。
范哲无心与侍女交谈,寒暄几句,就将她们打发去别处忙碌。
叶胜男的大婚之日定在五天后,那天另外三家都会来此,还有一些门派也会让人过来恭贺。叶开山两兄妹自然是忙得脱不开身,范哲也不去讨嫌,就在殿内打坐行功。
日子很快过去,眼见第二日就是叶胜男的成婚大礼,范哲一想到唐家会来,薛颜凝必定也在其中,便有些坐立不安。
这事说来奇怪,范哲对那夜毫无愧疚,更不觉亏欠,便是连回味都不太多。他每日里就是潜心修炼,可以算是心无旁骛。但当他知道那人也会来时,就毫无来由地想起了清泉热汤,巴不得立刻相见。
且说当晚他无心打坐,趁月色正好,就在左近散步消食。
凌云寨四处都戒备森严,范哲不便乱闯,不知不觉又走到了祠堂这里。这里倒是无人把守,他嘿了一声,走进去为兄弟上香。
叶胜男果然言而有信,不但将叶开江的灵牌重新做过,而且也将位置换到了第一排中间。
范哲见那灵牌比先前的要清晰明亮许多,上面的字写得遒劲有力,不禁猜想,在半山腰看见的凌云茶楼,那外面的幡旗说不定也是叶胜男所写。
这边刚刚将线香引燃,放入香炉中插好,便见自己的脚下多了一条纤细的影子。
范哲转身望去,见祠堂门口站着一位白裙女子,遮有面纱,整个人似与皎洁的月光融为一体,清冷朦胧,让人不敢直视。
“是你!”范哲瞳孔一缩。虽然看不清女子五官,但那双温润如月光的眸子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慕容月,纳命来!”
说着周身涌起一团绚烂烟霞,脚一点地,人如箭矢离弦,从堂中蹿了出去。
慕容月“呀”了一声,似乎很惊讶,但很快纤腰一扭,离地而起,衣袂飘飘,整个人拔高十数丈,斜斜向山后落去。
她的动作敏捷优雅,在月色下化作一道银光,倏忽即逝。
范哲不等落地便抛出飞舟,衔尾追击,甚至连出声示警也抛在了脑后。
凌云寨所在的后山尽是低矮的山丘,茂密的丛林随处可见,并无巡逻队值守。两人一追一赶,很快飞出凌云寨十数里之地。
这里到处都是坟茔,杂草丛生,有些连墓碑都塌了一半,也无人扶起。
慕容月在边角处一座半新的坟茔前落下身形,那碑文上明明白白刻着“叶开江”三个大字。她站定后转过身,沉默不语。
范哲跟着落到了此处,他看到碑文时愣了一霎,但立刻高声叱问:“慕容月!你这妖女现今还有何话说?”
慕容月摇头:“我改了名字,如今叫做慕容江月。”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像是歉疚一般,听起来有些发颤。
“呸!”范哲向旁边啐了一口,“假情假意,今天还说这些作甚?”
他心下戒备,其实是有些后悔,不该独个追出来。慕容月现在明显超出自己一个境界,如果不是她有意放慢速度,肯定追之不及。
但是范哲生怕她会跑掉,所以在刚才的追赶中用了十成十的法力,也没有余力去示警。
慕容月对范哲的喝问恍若未闻,只问:“你你为何来此?”
范哲闻言不由生疑,眼前的慕容月似有难言之隐,一双温润的眸子中隐有水光,明显是心情激动,但她的问题难道不是明知故问吗?
于是冷笑一声:“你又何必装腔作势?活着的时候你不珍惜,人都凉透了你非要跑过来掉几滴眼泪,嘿嘿!我且告诉你,你的眼泪太廉价了!一文不值!”
慕容月身子轻颤,视线垂低,如同喃喃自语:“真”
便在此时,一道法力凭空飞来,打向范哲背心。破风声如寒风呼啸,凄厉而尖锐。
范哲虽感气流有异,但来袭者境界太高,自己根本来不及反应,别说放出法器,便是连护体真气都慢了一拍。
不知慕容月是什么心思,居然一展长袖,如飞鸿掠影,霎时已替范哲接下了一击。
余波还未散尽,场中多了一位青年男子。
那男子不等站稳身形,就对慕容月急急吼道:“我道你为何要借故离开,原来是要赶来这里私会!”他瞥见叶开江的坟茔,冷嗤一声:“好你个慕容月,不但要私会旧情,连新人都已找好!”边说边对范哲怒目。
范哲见他也算有几分英俊,只是一张面孔现在看来有些扭曲,心里更加疑惑。因见状况不明,纵然此人挑衅,也不打算理睬,只凝神观看事态发展。
只见慕容月皱起小月眉,淡漠的说:“我叫慕容江月,别再叫错了。”
“你!”那青年语气一滞,手掌握紧成拳,连额头上的青筋也迸了出来,显见气愤之极。
慕容月根本不去看他,只对范哲说:“你走吧。”
范哲还未答话,那青年一声大吼:“不许走!”又指着范哲,对慕容月叫道:“好啊,他也是仙霞派弟子,仙霞派真有这般吸引你?秦守靖挂了,苏玉蓉毙命,还有两位峰主命丧多时,那赵震海也失踪数年,不知死活,仙霞七峰早已名存实亡,如何能与我玄清相比?”
范哲听闻此言,心下震撼,竟愣在当场。那日宝库一战,师父连斩二人,不成想那两人也是峰主,而赵震海居然失了踪,那南宫燕还好吗?
这时听慕容月仍旧淡淡的说:“和你孙传宗无关。”
名为“孙传宗”的青年怒极而笑,仰天打了个哈哈:“慕容月,你先前与我倾诉衷肠,要同我结为夫妻,现今却改了主意,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
他不等慕容月分辩,继续说道:“你想拜入我师黎甄素门下,如今既已成功,怕是要过河拆桥了!看你的样子,多半是和此人有了苟且,是也不是?!”说到最后,声色俱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