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奶，这哪能呢？”林彤委屈巴巴，“我想要的是那一个窝窝头吗，不是，我是为了您啊！”
林家爷奶伯婶：“……”
林家宝妮：“……”不知咋地，这个开头语气莫名熟悉呢，简直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林奶气极反笑：“哦，为了我？”
“可不是，”林彤一本正经，态度十分严肃，“谁不知道，你是老林家的当家人，老林家掌勺大权除了您还有谁。我也是老林家的一份子，每天都承担着赚工分、做家务的重任，我知道您都是为我好，想要培养我艰苦奋斗的精神。”
“主席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那我作为女孩子，怎么着也能抬起个四分之一的天空吧。可是道理大家伙都明白，但要是我真的在奶您培养的过程中，因为饥饿而晕倒在了奋斗的第一线，可不就让别人误会了您老的一番苦心吗？”
林彤一阵东扯西拉，一番话下来有理有据、引经据典，可谓是冠冕堂皇，说得林家人目瞪口呆，好半晌都没一人开口。
开啥口呢？说啥呢？难不成还能说主席说的话不对不成？
林奶：“……”要不是此刻她的心头还堆积着没发泄出来的愤怒，她自己甚至都差点被这小妮子给说服了，认为她还真是个面苦心善、为孙女苦心谋划的好奶奶。
可她是吗？
林奶奶只觉得自己的胸膛都快被愤怒给填满了，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差点没能噎死。
林彤面上挂着甜甜的笑容，看向林奶的眼神表面带着淡淡的感激和对长辈的敬仰，乌黑的睫羽却遮住了眼底的讽刺之意。
林奶：“……”不行，越看这小妮子她越气，简直快要被气炸了！
她急急地喘着气，乌漆嘛黑的手指摇晃着指向了林彤，“你……你……”了好一会，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林彤的眉眼弯弯，笑容的幅度更大了，声音清脆响亮，俏生生的：“奶，我知道的，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都是为我好呢！”
林奶：“……”为你好个屁！
“好了，吃饭！”林爷爷本来还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直到看见了老妻奇怪的状态之后，才意识到了点不对劲。
他拿着旱烟杆敲了敲桌子，声音闷闷的，带着老人独有的粗粝感。
“唉，是，吃饭吃饭！”林大伯娘连忙笑着打着圆场。
林彤轻轻看他一眼，面上仍是笑吟吟的乖巧模样，只是眼底多了几分深意：“好，都听爷爷和大伯娘的。”
这林爷爷看起来倒是老实敦厚，一副和蔼寡言的大家长模样。可林奶奶做的那些事情，他是真的不知道吗，还是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聋作哑罢了？
虽然当家的是林奶，但从这两个早上的相处细节来看，林爷爷才是老林家真正的封建大家长，威信力极强，连林奶奶都有几分敬畏他。
果不其然，林爷爷话音刚落，林奶奶便冷哼了一声，虽然看向林彤的目光仍然阴沉沉恶狠狠的，但到底收敛了几分。
最后在分配的时候，舀着玉米糊糊的手摇摇晃晃的，刻意分了最稀的那部分进了林彤碗里。
分窝窝头的时候，注意到林爷爷看过来的目光，更是一脸不忿地塞了一个半过去：“都是讨债的玩意！”
林彤立马接过来，眉眼弯弯：“谢谢奶奶！”
她亲亲热热地道谢，看到林奶面上几乎快要燃烧起来的暴烈怒意时，笑容更是灿烂了几分。
生气吧！越生气越好呢！不怕你动手，就担心你不动手！
……
每天老林家的第一顿都因为林奶和林彤无声的交锋箭弩拔张。
影没影响旁人的食欲心情林彤不知道，反正她是快乐满足地端着三房的那一份进了稻草屋。一个半窝窝头和一碗稀玉米糊糊三个人吃不顶饱，但是一人再加上一块桃酥便是大大的不同。
美美地填饱了肚子，林彤只觉得天蓝水绿，花草芬芳。即使是到达了田地那里，即将面对沉重疲累的体力劳动时，林彤的好心情都没有消失。
“三妮今天心情不错呀！”虽然同属于一个生产大队，甚至工作的田地就在隔壁，宋巧和林彤原来却是没什么交情的。
毕竟每天都得顶着大太阳下地，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日日惦记的都是怎么填饱肚子，又怎么会在意周围是什么人呢？
但自从昨天一阵推心置腹的谈话之后，宋巧自认为她和三妮之间可是建立了价值“四分之一桃酥”的亲密关系，因此一瞧见她的身影便主动迎了上来，第一眼就发现了她面上的愉悦。
“巧婶，”林彤的嘴巴还是很甜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腼腆得很。
“是，还多亏巧婶您送的那桃酥，昨晚我和暄暄、曦曦分吃了，实在是太好吃了，我从来没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她面上红彤彤的，眼中闪过回忆的光芒，一副憧憬向往的样子，忍不住舔了舔唇畔，显然是想起了曾经的好滋味。
因为一点儿桃酥开心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
宋巧凑过来，十分理解地拍拍她的肩膀：“可不是，这桃酥还是我妈过年的时候亲手做的，放了许多大白面和鸡蛋，又香又甜，可好吃了！”
她自己每次吃的时候都超级舍不得，总得一点一点地细细品味。要不是三妮实在太惨太可怜了，她还真不一定能狠下心给出去。
“谢谢巧婶！您对我真是太好了，我心里都记着呢，等我以后有能力了，一定得好好报答巧婶的恩情。”林彤适时被感动得眼泪汪汪。
宋巧感慨：“唉，就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
毕竟对那样恶毒的奶都能仍然这么孝顺，三妮这娃可谓是她见过最傻最软的妮子了，但这样的傻妮子，一般也最会记恩情，她最喜欢了！
两人又亲亲热热地谈了会心，直到记分员敲响了上工的铜锣之后，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各自下地。
地里的活累，时间也总是走不到尽头的那种漫长。林彤的破旧褂子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直到再也弯不下腰，那太阳才终于慢悠悠地挂了西。
宋巧婆家和老林家虽然隔得挺远，却恰好在一条回去道路上，宋巧想多联络联络感情，顺便试着挖一挖有没有新的八卦，林彤心里有别的算计，两人恰好一拍即合，在仓库那头还了农具便并肩行走。
“巧婶，我有个东西要给你。”林彤往四周瞧了眼，确定身边除了巧婶没旁人之外，才悄悄摸摸地掏了掏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