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01海海入梦来
我不是鲛人。
但我为海洋斗争。江河湖海，世间各水。
森林静郁，花色美丽奇诡。蓦地开阔，劈出一道悬崖。细软沙滩，深蓝汪洋，雪白浪花泡沫翻腾。
我不是鲛人。
我却致力寻求拯救鲛人与海洋生物的存活之道。
我无处可逃，随处见他的眼睛。注视着我。他注视着我。
一举一动任何求救的信号都被提前知晓。
我只是个普通人。
我再无计可施。
我无处可逃。
毁灭力量来临的瞬间，我爆发出彩色的光。
恍若练习过无数次，突然唤醒内心封存的力量。
我心中惊异，却熟稔无比。
我知道我可以打败他。
我不是鲛人。他却是魔道。
我寻求众生活下去的力量。
亦是为了，人世间的恋人。
他刚刚赶来时，我已做出最后的决定。
唯有同归于尽，才能摆脱无处不在的注视。
我不是鲛人。
他也不是普通人。
我在那瞬间知晓。
他不是鲛人。
他也不是普通人。
我在那瞬间知晓。
他蓦地用更强大的力量帮助我。
为时已晚，苍生已救。使命达成。我回到另一个世界。我不知晓他去了哪里，在同一个世界，或是另一个世界。
叶隽醒来时凌晨四点。她按下手机暗白的光，翻身紧了紧被子。
醒得太早，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她一闭眼，梦中人浮现脑海。
那是一个模糊的男人侧脸。自从去年叶隽在西藏山南地区拉姆拉措湖跪拜，她看见了如此景象，从此时而入梦。
说来也神奇，叶隽大学时走过不少地方，北方西部东南沿海。她却在敦煌的夜色中心情安定，颇有故土而非游人的踏实感。抵达拉萨的第一晚，她莫名哭了一夜。早上醒来枕头湿透了，却不记得梦境，也不知自己为何而哭。她甚至觉得自己睡得清爽，只是莫名的痛哭让她跟好友惊诧了好一阵。
同行四人，只有她哭。旁的地方也毫无反应，除了敦煌和拉萨。
她醒得越来越早了。
永远都比定下的闹钟提前醒来。先是五分钟，而后五十分钟，而后索性五点前。
不知为何。
叶隽索性不再强迫入眠。往日担忧睡眠时间不够睡眠不佳，反复早醒无法入眠后，叶隽倒发现不需强迫自己的生物钟，跟随身体的自然便好。醒来便起，累了再睡。
从床上爬起来，凌晨四点四十四分。洗漱，给自己倒一杯热水温着，去共用厨房准备早餐。从超市买来的豆奶倒一碗送进微波炉加热，洗净切好五种水果，蓝莓草莓树莓桑葚猕猴桃，一小块法棍面包淋上草莓果酱，叶隽小心翼翼地端着盘子走进自己的房间。
她望着窗外的草地绿意茵茵，微笑着咀嚼食物。
窗外鸟鸣声声，从远处来。天色微亮，微凉的风沿着半开的窗户进入，清爽极了。
梦里的人似乎不常是同一个人，却又似同一个人。叶隽看见的不是同一个人，身份与场景甚至年代都在变化，但她强烈感受到梦中人的共通，说不清为什么。
摇摇头，她将疑惑抛之脑后。既然常出现，那便常常出现好了。想不明白的便不想了，契机总会出现。
她的直觉。
她曾刻意找寻过。她曾试图将身边人遇见的人与梦中人联系，她以为自己的找寻在接近真相，不过是一场幻相。而后，她放弃了。她领悟到刻意的不自然，她是不会找到真正要找到的那个人，或一些真实。她必须放任自然随意流淌，而后溯流而下。
凌晨五点半，叶隽收拾餐具，打开电脑，写论文。
叶隽的硕士论文已进入收尾阶段，九月初要交终稿，在此之前还需沉淀修改。叶隽给自己留出半个月的修改时间，今天是八月十日了。
中午十二点，叶隽停止敲击键盘，呼口气。拿上购物布袋出门。
买菜。
一个人走过附近当地人会去逛的街边市场，蔬菜，水果摊贩都逛了个遍，两点五英镑买了一大袋水果，叶隽十分满足。绕过市场街边的拐角，岔进超市，再出来，便是曾和他一起走过许多遍的街道。便宜的中心市场也是他带她找去的。
她曾以为他是梦中的他。她笃定过。现在似乎是与不是已不再重要。
叶隽忽而想起那场梦。
我来到另一个世界。
是来到，是回到。
我不知道会不会再碰见他。
我是这个世界新出现的陌生人。
我衣衫褴褛，饥肠辘辘。在另一个世界的最后一搏，耗费我全部心力。
我得活下去。
换上最朴素低等的带着通常标识的衣物。我排着长长的队等候确认检查。
似乎是入不同世界的海关。衣物标识着现在的你过去从哪层世界来。
却是简单易识。
慢慢就好了，熟悉就好了。不会再异常于人。
我再次惊异内心比我更熟悉。
身上只有少许英镑与人民币，得先去换通用币。排队半天换来的钱不够买最便宜的食物面包bun。
我隔着玻璃橱窗看各式面包与馅料。挂着的菜单用红红绿绿的荧光笔写的，一闪一闪。我盘算着怎么买能花手里最少的钱吃饱一顿。先解决当下难题。
餐厅的工作人员问我，你是新来的吧？
我点点头。
他给我多加了配菜辅料，递给我。有点像中东街边小店的皮塔饼包法拉费馅料。
那得赶快好好学习规则了。他笑着提醒我。
我满怀感谢。
出店门，我在门口旋转楼梯的拐角看见人世间的恋人。
是他。
我颤巍巍，眼泪就要掉下来。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我很害怕。
还好你活着。能再次见到你太好了。
他流转瞬间触动，点点头。恍若习以为常。
我知。你好好习惯新生活。莫再留恋。不过恍然一梦。你我皆是分身意识。
说罢。同身旁一俨然高阶明艳女子同去。
我惊觉。梦一场。
究竟不过是三两碎片。
所听召唤，皆是从心。
既如此，我深知，众生海海，天下苍生，才是使命。
叶隽呼口气，笑笑。
曾经的梦境恍若隐喻般折射现实发生。她与他熟识时梦见的场景，她以为或许隐隐联系模糊的梦中人，如今想来，潜意识早已给出预示的未来。梦醒之后的担忧，按捺些许时日，终究是发生了。或许是刚刚开始，她亦不知。
他如一场仲夏夜之梦。他走了。
叶隽送他去机场，等了他许久，陪他走过长长的地下通道，转了好几道地铁指示路牌。夏天的最后一个拥抱，他回头挥挥手。带走了一场梦的碎片。
他跟叶隽说。我会来找你。
叶隽笑。
过去快两个月。他哭着跟叶隽说，我对不起你，我要食言了。我可能再也遇不到你这么美好的人了。可我不能再欺骗你。我很难过。
哦。
叶隽笑。
祝你开心顺利。
她心里一惊，那场梦开始以现实的角度折射成真。
他与他人同去。
那么，梦里和她说话的人究竟是谁？注视着这个世界的又是谁？
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