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真假言
宋绾离狡诈如狐,怎会愿意让外人看穿她内心所想。她和李成蹊虽早早就知道了衡王妃一事,却自始至终都不曾与旁人提及。现下尚清虽有意靠拢,可她在没有摸清尚清真正意图之前,断不会全然信任于他。
她面露惊惶,张嘴结舌道:“父,父王竟然成过婚?”她全然不敢相信此事是真的,用力摇了摇头,愕着眼儿说:“尚管事说的可是真的?父王当真成过婚?”
尚清在宫中混迹多年,贵人们心里盘算些什么,他这个当奴才的总归能看出点门道来,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在面对宋绾离的询问时,尚清佝偻着背,以衣袖抹掉额前冷汗,低声说道:“姑娘前来上郢时日不多,自是不知晓这其中缘由,老奴虽说是个不起眼的奴才,倚仗着年岁资历,也算见多识广了。”他撩了眼皮子,窥了宋绾离一眼,又说:“老奴是前些年才被调派到御马监当差的,这往前头说,王爷还是皇子时,老奴有幸伺候过一阵子,后来王爷大婚出了宫,老奴也就留在了宫内继续当差。”
她咝了一声,好奇道:“父王大婚,婚配的是何家女子做了王妃?”
“王爷婚配之人是随侯之女。”说起随侯随武兴,尚清不免老泪纵横,哽咽道:“随侯心善,从不喜功,先帝爷甚是看重,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着,王爷和王妃成婚后,竟有人拿到了随侯通敌叛国的铁证,因此,随侯府上数百口人全部问斩,独留下了王妃苟活至今。”尚清说到了伤心处,竟真的哭天抹泪起来,“姑娘只当老奴说的动情,却不知老奴曾受过随侯恩惠,那时老奴在宫里头犯了错,若非随侯出面,老奴早早便不在人世了。”言罢,尚清捂脸痛哭了起来。
宋绾离心情郁结,看他这般模样也不好说些苛责的话儿,她朝着素采使了个眼色,素采连忙递上巾帕。
“谢姑娘。”尚清接过巾帕抹了把脸,抬起头时红了眼眶说:“随侯死后,王妃终日闷闷不乐,后头的事情老奴知晓的也不多,只知王爷执意离京,王妃与世子和郡主便留在了京中。”说着,他长叹一声,“王爷离京数十载,去了便没有了音信,若非圣上顾念手足之情下了旨意,王爷怕是到死都不会回来的。”
尚清说的动情,实则说起话来挑挑拣拣,真假参半。宋绾离惯会揣测人心,他一番言论作罢,便明白了他是何用意。
她纳罕道:“我知晓的是,父王打小就钟爱岐黄之术,无心朝廷之事,依我看来,这样也好,落得个清净。只不过我很好奇,父王离京,为何不携王妃一同离京,反倒孤身一人去了苏安?”
彼此都是聪明人,心里头明镜却还要装相,说起话来亦是留了半截儿。尚清如此行事只因身为奴才,不好把话挑明了说;宋绾离如此,只不过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有心试探。
尚清闻言,连忙摇头,“老奴不过是个奴才,怎会知晓这深处的事儿。老奴以为,今日贺培亮冒死前来寻了王爷,定是要让王爷去探望王妃的。”
宋绾离心中冷笑,隋华清自打李衡离京后,便被皇帝幽禁在衡王旧邸。皇帝有心囚禁,又怎会允许有人翻墙头钻狗洞前来报信?难不成是百密总有一疏?还是说,皇帝重视之地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都成了吃干饭的,有人从眼皮子底下跑了出来都毫不知情?
宋绾离细细思索一番,便摸索到了关窍,她轻叹一声,“管事之言我已记下,既然父王府中旧人前来报信,想必也是秘密行事,咱们可要守口如瓶,以防有人窥探了去。”说着,她摆了摆手,“出来有些时候了,日头又热的很,我这就回去了,管事还是回到父王身边好生服侍吧。”
尚清也不继续进言,躬腰道:“老奴听姑娘的就是。”
宋绾离哼笑一声,乜着他说:“管事能来这里将此事说与我听,我不胜感激,日后还请管事多多操劳,若有什么拿不准的,自可来寻我。”
尚清见宋绾离吐了口,连忙笑容上脸,“姑娘能信的过老奴,那便是老奴的福气了。”
宋绾离唔了一声便带着素采离开了荼靡架。主仆二人顺着来时路往回走,在抵达箭道之处时,正巧撞上了赶来的竹月。竹月前来,素采眼见着时候不早了,便主动请辞回了小厨房。余下里,宋绾离将刚刚尚清的话告知了竹月,随后主仆二人便开始咬起了耳朵。
“姑娘可信尚管事的话?”
宋绾离冷哼一声,“信也不信。”她目视前方,冷着脸说:“他今日来的突兀,他自个儿都是明白的,可偏偏他还这么做了。你说,此人是不人很厉害。”
竹月愕然,“他就不怕姑娘怀疑他?”
“他既然敢来,就能想到这一点。我想,如果不是他窥探到了什么,便是宫里头日子待的久了,性子上八面玲珑,演起戏来也变的得心应手了。”宋绾离顿了顿,迟疑道:“我在想,他是不是窥探到了什么,才会如此惧怕于我!以防命丧黄泉,不得不才拿父亲过往之事前来表露忠心?”她百思不得其解,咝声连连,“竹月你说,他可是猜到了董卨是被我所杀?”
竹月惶骇道:“董卨之事姑娘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就连那老阉奴的尸首都处理的干干净净,他尚清那时还在宫内,又怎会知晓此事。”竹月眨了眨眼,惊恐地看向宋绾离,“不,姑娘,知晓此事的还有一人!”
董卨之死,宋绾离与何人说过她又怎会不知,除了李成蹊,便只有他了,“若真是父亲所为,我倒也不意外,毕竟父亲还是皇子之时,尚清便服侍过他,身边伺候的老人了,多半是有感情的。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让我留尚清一条活路。”宋绾离摇头叹息道:“如果真是这样还好,若不是父亲暗示给了尚清,那此人我也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