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花言语
董青青胸有城府,从不是善良之辈,然她一介女流,终是抵不过这上郢城中的波谲云诡。冷白韵出了青萝壁,笑容戛然而止,他负手向外走去,逢人便是一脸的不快,直到乔妈妈从暖阁出来,两相遇上,冷白韵脸色才稍有缓和。
乔妈妈百般陪着不是,可这明里暗里,话里话外都是替董青青抱屈而不平。冷白韵听的不胜其烦,三言两语敷衍过后便离开了夙兴楼。他踏杌上了马车,坐在车舆内深思良久,终是在转圜时改变了路线,他不想着回府去了,而是悄悄前往了神赫门。半个时辰后,冷白韵到了神赫门,按着时间盘算,再有一刻钟便要轮值换伍,他端坐舆厢内似是假寐,实则盘算着宋绾离此举的真实目的。
冷白韵再三斟酌,还是决定冒险走上这一遭,于是在宫廷守卫轮值换伍之际,通过内廷之人乔装改扮进了宫。一身皂衣,弯腰塌背,种种行为举止,竟是隐去自身锋芒,正如一寻常内官一般,急色匆匆前往了承圣宫。
再有两日,李成瑜便要大婚了,每每想到此处,他便痛恨不已,恨不能将江芸熹扒皮抽筋,即便有骕恩从旁劝说,却也难解心头之恨。此时,他正看着礼部送来的婚仪清单,上头应有的未有,不该有的倒是添了一箩筐,李成瑜越看越是气恼,遂怒火难消一把将其掷了出去。
“礼部拟出这样的东西来,可是要叫本王难堪?”李成瑜坐在四轮车上气喘吁吁,恨不能将礼部众人拉出去问斩。
骕恩来得巧,一进门便一脚踏在了那清单上,骕恩心有惶骇,连忙弯腰拾起,小心翼翼来到他身前,躬腰说道:“王爷息怒,现下还不是生这个气的时候,外头有人来了。”
李成瑜眉头紧蹙,强压着怒火问道:“何人敢在本王没有召见时进宫?”
骕恩忙道:“是小爵爷来了,说是有重大事情要与王爷禀报。”
“冷白韵?”李成瑜错愕道:“他此时入宫,难道是……?快,快些让他进来。”
骕恩应了个是便出门去了,没多过久,一身穿内侍服的小太监躬腰塌背地走了进来,他来到李成瑜面前,作揖行礼后,遂抬起头来说:“白韵冒昧前来,还请王爷恕罪。”
李成瑜臊眉耷眼地说:“没有旨意私自入宫,你可知该当何罪?”
冷白韵沉声道:“白韵自是知晓私自入宫乃是死罪,可事急从权,白韵不得不来这一趟。”
李成瑜偏过头看他,探究道:“究竟是遇上了什么事儿,竟能让你都乱了分寸?难不成真是本王猜测的那样,是董青青那里出了乱子?”
冷白韵忙拱手道:“王爷睿智。”冷白韵抬了眼皮子看他,审视着他说:“王爷,宋绾离去了夙兴楼,听那里的跑堂说,她带了奴仆前去,让青青抚琴一夜不歇,青青叫苦连连,手指肿如青葱,见了我便是涕泗滂沱,白韵入宫前,她还在寻死腻活。”
李成瑜咝了一声,“宋绾离去了夙兴楼?她一个姑娘家,去夙兴楼作甚?”李成瑜越想越不对劲儿,“她是去吃花酒的?”
“白韵听跑堂的说,她寻了莲生公子作陪!”
李成瑜呃了一声,“她向来行事乖张,又打小在苏安地界儿长大,如今来了上郢,定是要开开眼界儿的,这倒也不算什么。只是本王心有好奇,她与董青青无仇无怨,何以出手为难董青青?”
面对李成瑜的质问,冷白韵不得不如实禀报,“是白韵做事鲁莽,惹怒了宋绾离,这才引火烧身,让她找到了董青青。”他窥视一眼李成瑜,连忙又说:“那日宋绾离京中长街送奴仆,白韵看着新鲜,便拦住了她的去路,不知怎地,白韵每每见了她都心气不顺,这才出言讥讽了两句,实不知她这般厉害,竟能查到我与董青青有所牵扯。”
李成瑜心中在意宋绾离,倒也不没怎么生气,而是冷哼一声,“本王当你一向做事谨慎,不成想你也有这自乱阵脚的时候。本王今日所言,你好生记下,宋绾离是本王心系之人,日后你莫要再与她为难。”
冷白韵与父亲随他身边办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伴随的久了,身边儿的事知道的也就多了,李成瑜心里有谁没谁,稍稍打探一下也就知道了。然而,冷白韵明知李成瑜对宋绾离有意,可他偏偏不愿让她好过,即便今日李成瑜出言告诫,他仍未能往心里去,而是口头敷衍了事。
“王爷所言,白韵记下了。不过……”冷白韵顿了顿,瞥他一眼说道:“不过白韵所担忧之事,并非宋姑娘与我的个人恩仇,而是她聪慧狡黠,似有窥探到王爷与董青青的过往,一旦她知道了此事,再因我而迁怒王爷,到了那时,王爷与宋姑娘的姻缘就真真的断了。”冷白韵一番言论半真半假,说的真切动容,“王爷,咱们不得不防,还请早下决断才是。”
“这……?”李成瑜被他这么一说,顿觉忧心忡忡,连连啧声,“你说的是,董青青不除,正如疥疮在身。那时她身怀有孕,父皇知晓此事已然动怒,幸亏本王机敏恳请父皇允我去了陵济府,然而可惜的是,本王上了那畜生的当,才酿成今日局面。如今细细想来,本王能有今日,也算拜董青青所赐,只怪本王鬼迷心窍了。”他叹息摇头,眸中满是哀色,不过片刻,哀色淡去,目光阴骘道:“当日本王离京去陵济,母后下旨将她送入北镇抚司门,若非塘王从中周旋,她又怎能从锦衣卫手中活命。也罢,本王庇护她至此也算仁至义尽了,你传话儿下去,就说本王与她情义已绝,让人打发了吧。”
冷白韵忙不迭道:“董青青贱命一条,一条纤臂万人枕,王爷要她死还不跟碾死一只蚂蚁那般轻而易举,可白韵担心的是,塘王那里怕是不好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