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留做用
说起这岳重锦,李成蹊还真想起了不少陈年旧事。明承九年,白台府遇上了天灾,鸿体破堤而流,不受牵制冲入百姓家,那几日白台府尸横遍野,无一处宅房还是全貌。那时,白台府布政使正是岳重锦。白台府遭受重创,岳重锦遂上奏朝廷,不过月余,朝廷所放粮草与银钱运抵白台府,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送去的粮草银钱竟是有所短缺,并且数额巨大,消息一经传出顿时震惊朝野。
李琰闻讯勃然大怒,遂封钦差前往查探。岳重锦在钦差尚未抵达之时,因银钱粮草短缺,便将家中所有如数变卖,为的就是能让百姓有所倚仗。鸿体过后,幸存百姓得了岳重锦的恩情,直呼青霄在上,庇护万民。
然而,钦差月余后抵达,岳重锦老泪纵横,自以为可见黎明之光,不料想三日后他便被钦差下令送入了囹圄之中。岳重锦呼天抢地,痛斥钦差不公,可不论他如何自辩,仍无法脱身,末了,一道圣旨从上郢远赴而来,岳重锦便做了那刀下之鬼。
岳重锦尚在牢狱之时,上郢之中不少忠臣良将纷纷为其求情,望圣上能够彻查此事,只是不知为何,李琰盛怒之下,全然听不进去众臣之言,取了岳重锦项上人头。
岳重锦死后,有人哀伤、有人替其悼念,更有人暗中嘲笑,揶揄。是了,上郢距白台千里之遥,赈灾银钱粮草一路运送下来,层层剥皮,到了岳重锦手中尚有剩余已是上天垂怜,旁人施恩,这些诸多官员心中明镜,只是令人不解的是,李琰身为一国之君,却还是要罔顾谏言,势要取他项上人头,实难让人获解。
忠臣蒙冤赴死,他的家人亦不能好过,成年男子女子一律斩首示众,唯有孩童侥幸留下了一条命,想来这岳之淳便是那岳家孩童之一吧。
“王爷可是认识岳家人?”鸢哥儿问道。
李成蹊摇了摇头,“并不熟识。岳重锦问斩那年,我还在随侍瑾王,能知晓此事不过是因着闹的有些凶猛,这才熟记于心了。”
鸢哥儿知晓这其中必有蹊跷,李成蹊不说,他也不敢询问。
“那莲生公子可是长相俊美?”李成蹊并非吃醋,而是以为这岳之淳若非俊美,又怎会流入烟花柳巷当起了小倌儿。
鸢哥儿应了个是,“莲生公子样貌刚毅,甚是倜傥,只是……只是奴才瞧着他心有城府,必不是简单之人。”
他笑了笑,“不简单还不好?本王麾下缺的就是这般不简单之人。”说着,他一摆手,“既然她如此安排,本王便甘心受了。过会儿你去传话给佟海,让他备上邀帖,明日亲自去趟夙兴楼,就说本王身子刚刚调理好,自是不用上朝办事,府中聊赖,请莲生公子过府一聚吧。”
鸢哥儿拱手:“奴才遵命。”说着,他抬了眼皮子看向李成蹊,“奴才尚有一事,不知当讲当讲。”
李成蹊乜了他一眼,“可是与她有关?”
“是。”
李成蹊思量片刻,“本王命你与珍姐儿前去服侍,你们日后自是她的奴才,本王并非要你们监视于她,日后有事也无需再向本王禀报。”
鸢哥儿自是明白其中之理,只是事关重大,他便硬着头皮说:“王爷,此事重大,奴才以为,应当让您知晓。”
李成蹊蹙眉道:“事关何人?”
鸢哥儿沉声道:“与刺杀允衡王之人有关。”
李成蹊眼皮子猛地一跳,“你速速说来。”
鸢哥儿应了个是,遂说道:“前些日子姑娘送葬雀梅等奴仆,上郢街上民众咸聚,姑娘便吩咐奴才与珍姐儿暗中留意,奴才躲在暗处,窥探到几人形迹可疑,便多有查探。这几人从夙兴楼出来后,兜兜转转去了一处宅子,事后奴才查到,这宅子的主人正是宋昌义庶子的宅子,此人名叫宋文霍。”
李成蹊猛地握住圈椅扶手,诧异道:“你可确定,当真是宋文霍?”
“奴才不敢妄言。”鸢哥儿暗中瞥了他一眼,继而垂下头又说:“奴才还查探到,这些人并非是我北楚之人,而是南元人。”
李成蹊大惊失色,“宋文霍身为庶子,竟敢胆大到与南元人有所勾结……。”他猛地拍打着圈椅扶手,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他突地笑出声来,“他要当真与南元人有所勾结,本王倒不急着送他去阎王殿了。”他心中有所计较,遂讥笑道:“舅父身居高位,自是想不到膝下庶子如此胆大妄为,也罢,权当上天给了本王一个机会。”他抬了眼皮子,似笑非笑道:“宋文霍之事,你且暗中多留意着,待拿到确凿证据之后再来回禀本王。而她若有了吩咐,你照搬就是,她若要取宋文霍性命,你可告知她,就说本王欲要暂且留他一条狗命,她自能知晓本王用意。至于旁人,你无需手软,她要为雀梅报仇雪恨,咱们自是要从旁协助才是。”
“是,奴才遵命。”
李成蹊怒色骤减,缓和了片刻后如同往常一般问道:“她可还睡着?”
“奴才归府时,姑娘还熟睡着,并未醒来。”
“好,你下去吧,命人张罗晚膳。”说着,他从圈椅上站了起来,揉了揉眉心后说:“本王去看看她。”
“王爷。”
鸢哥儿唤住了他,他停下脚步踅身过去,“还有何事。”
鸢哥儿仰首,低声说道:“再过两日便是瑾王大喜之日了,王爷可要将此事放在心上,莫要让旁人嚼了舌根才是。”
李成蹊微微点头,“本王记在心中了。”说罢,他背着手出了房门,顺着庑廊向前,不多时便来到了寝房门前。
此时已是酉时末了,更声将将传来,竹月几人已然起身,正候在门外听命呢。
“奴婢见过王爷。”
他唔了一声,“还未醒来吗?”
竹月矮身行礼道:“回王爷的话儿,姑娘一夜未眠,必是心神劳累,一时半刻是醒不来了。”
“这么睡也不是个法子,本王进去瞧瞧。”
“王爷……”
“嗯?”李成蹊疑惑地看向竹月,“何事?”
竹月欲言又止,她自觉胆小如鼠,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了肚中,遂改了话儿说:“还请王爷好生照看我家姑娘,奴婢感激不尽。”
李成蹊乜了她一眼,心中已是了然,“本王会的。”言罢,他撩袍进了寝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