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囊之情
她悠然自得，看着那婢女冲进了门，霎儿间，她已跪倒在了宁国公夫人裴珠的面前，痛哭流涕的同时还不忘用手比划着，哭的动情至极，说的绘声绘色。然而，裴珠听了那女婢之言，噌地从帽椅上站起，二话不说拔腿便走。
众人见状也纷纷跟着站了起来，辈分小的跟在萧菁等人的身后，陆续出了偏堂。只不过这些女眷当中，有的脸色难堪、有的面带嗤笑，更有甚者竟是露出了厌恶之色。她们跨过门槛，正巧就能见到垂柳下悠闲的宋绾离。长辈们是无心与她计较，忙着去前面正堂，而那与宋绾离同辈之人，多有不悦者，只见她们三三两两站在一处尽显亲昵，眼中嘴里说的全然都是鄙夷话语。
宋绾离只当没瞧见，翘了脚端起了茶盏，微呷一口，着实气煞了人也。
“都别愣着了，快些去前头瞧瞧。”萧菁话头一起，众人也不再耽搁，跟着她疾步而去。唯有一人，趁人不备躲了门后，待人都走了，她才探头出来，嬉笑着跑到了宋绾离所在的垂柳之下。
“绾离姐姐不去看看热闹？”孙兆君坐在她身旁的圆凳上问道。
宋绾离偏过头，笑吟吟地说：“你不是也没去吗。”
孙兆君厌弃道：“无非就是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我瞧的多了心里又该烦闷了。”
宋绾离故作不知，愕然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还不是宁国公府的江小姐。”她很是豪放地啐了一口，旋即贴着宋绾离低声说道：“方才婢女来报，江芸熹和瑾王殿下同处一室，衣衫不整……啧啧，当真是个没脸面的东西。”她越说越是激动，“宁国公府早不似从前光鲜，为了能重振门楣，这江芸熹还真是煞费苦心呢。”她顿了顿，又说：“不过我很是纳罕，这瑾王殿下都已经封了王爷，并非储君，这江芸熹怎还会与他勾缠在一起？”
宋绾离摇了摇头，笑道：“说不准江小姐是真心爱慕瑾王殿下的。”
孙兆君嘁了一声，“绾离姐姐有所不知，先前在宁国公府我与姐已有一面之缘，只是我在暗处，姐姐不曾察觉罢了。那日姐姐过府赴宴，宁国公府有意为难，江芸熹更敢对姐姐动手，要说她是个没些心思的，我是断不会相信的。”
她眉眼中夹杂着惊讶，“妹妹那日也去了宁国公府？”
“是啊。”孙兆君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皓齿，“我厌烦江芸熹与冷凤云，与她们所在一处，总是有说不完的家长里短，实在令人厌烦。”说着，她已牵起宋绾离的手，“还是同姐姐在一处最好，安心自得。”
闻言，她会心一笑，反手与她相握，“我亦是雀跃的。”
孙兆君遇上了知己，这话匣子跟着打开了，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姐姐你说，这北楚早已千疮百孔，边疆战事吃紧，百姓民不聊生。吾等本该忧国忧民，抵御外敌，然而自我从军营回来上郢，见到的不过是达官显贵间的尔虞我诈，高门大户的冷漠无情，这与南元人又有何分别。”
说到此处，宋绾离与她同露哀切神色，姐妹挨的近了，竟是连彼此的喘息声都能听到。宋绾离见她郁郁不乐，神情中满是愤恨，为了宽她的心，宋绾离轻轻拍了拍的手背，“兆君妹妹可曾听过，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之言？”
“自是听过的。”
宋绾离点点头，“妹妹既然听过，又何以愤恨至此。”
孙兆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难道我不该恨吗？”
她摇了摇头，“该恨。却也恨错人。”
孙兆君很是茫然，“姐姐此言何解？”
她长叹一声，仰起头看向珩王府邸的琉璃瓦，“喜怒哀乐人皆有，大恨小恨各不同。妹妹心中的恨，当乃此生抱负，更是个儿警醒。这恨意让你时刻牢记，北楚兴亡与你有责，不……北楚兴亡，当与心中有‘恨’之人有责。北楚江山千疮百孔，百姓无所依靠，妹妹自该与心中有恨之人同仇敌忾，做起百姓倚仗。”说着，她收回视线，目光看向孙兆君，“你我心中早已看透这世间炎凉，若只是恨那些为富不仁，挟势弄权之人，北楚覆灭也就指日可待了。”言罢，她莞尔一笑，想了想又说：“妹妹若想看到北楚昌盛，百姓安居，这世间唯有一条路可走。”
孙兆君震惊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可是要改朝换代？”
闻言，宋绾离会心一笑，“妹妹聪慧，只是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还是少说为妙。”她轻叹一声，“妹妹巾帼不让须眉，是吾自愧不如的，我不懂武学，更不善用兵，而你则不同，你有理想有抱负，自当追随英明之人。”
孙兆君猛地站起身来，拱手行起了男子之礼，“姐姐此番言论，当真让妹妹醍醐灌顶，姐姐说我巾帼不让须眉，而姐姐又何尝不是女中诸葛呢。”
宋绾离嘴角一抽，忙不迭道：“妹妹谬赞，这女中诸葛的名头我断不敢当，妹妹切莫再说了。”宋绾离心虚啊，她何曾敢将女中诸葛的帽子扣在自个儿的头上，若为人所知，岂非笑掉大牙。
“妹妹以为，姐姐是当得的。”
宋绾离急急摆手，“切莫再提，切莫再提了！”她干笑着起身，与她牵手，“妹妹，咱们还是去前头瞧瞧吧。若真是闹出什么乱子来，咱们也好快些离开。”
孙兆君应声点头，“姐姐说的是。”
宋绾离暗自缓了口气，她真怕这话儿再说下去，明日整个上郢都该知道她自诩了“女中诸葛”的名号，到了那时，可真就闹出个笑话来了。
她与孙兆君一同前往正堂，路上还得装模作样地跛起脚儿来，走两步缓一缓，走三步顿一顿，当真是痛苦至极。直到来到正堂门前，她方缓了酸痛的右脚，藏匿在裙下轻轻绕动。
而此时，正堂内男子女眷咸聚一堂，个顶个的面如死灰，方才还坐于上首的周骞也不坐了，取而代之是怒发冲冠，恼羞成怒的瑾王李成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