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褫华衮
向兰芝反客为主,派奴才出门寻人,欲要趁机整治宋绾离,殊不知奴才们前一刻恭敬从命,后一刻就悄悄溜去了前堂。李成蹊出宫辟府,自是这府中最大的主子,奴才们心里明镜似的,怎会让一个后宅妇人随意驱使。
“佟管事,小的们该怎么去做,还请示下。”
佟海躲在角落处,避开了主子与众宾客的视线,沉声道:“你们只管敷衍着,假意去寻人,至于何时能找到,就看你们的办事能力了。”
奴才们大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深谙办事之道,连忙呵腰拱手退了出去。
佟海悄然回到李成蹊身侧,见主子与宾客们相谈甚欢,一时间倒是拿不准时机禀报了。
“刚刚我可是瞧见了,大哥送来的贺礼中有一方歙石雕双狮四足长方砚,若弟弟没有记错,那可是明承十一年,母后钟爱于作画,父皇因此赏赐了几方送去了泰坤宫。”李成昭端着茶盏,掀开盖儿拨了拨浮沫,旋即抬眼看向李成瑜,“如今瞧见大哥将这砚台赠与六弟,也不知是大哥同母后索要啊,还是母后……”
“老四。”李成瑜出言打断了他的话,沉着脸说:“今日六弟大好日子,老四你还是莫要失了分寸的好。”
李成昭心下了然,嘴角上扬抿了一口茶汤,“大哥说的是,弟弟受教了。”
李成垕一旁瞧的乐呵,有心揶揄两句却又不得不顾全大局,到底是李成蹊的好日子,闹的太僵只会传到父皇耳中,未免吃不了兜着走,还不如含笑观望来的痛快。无独有偶,同李成垕一般存了看戏心思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只顾着闷头饮茶,用些吃食,待到时候差不多了,寻个由头也就都散了。
“老七,王叔今日可有前来?”李成瑜敛了心思,不愿成为他人笑柄,故此岔开了话儿。又则,那日前往允衡王府,因着回宫时辰紧迫,从齐玉斋出来后,只得匆匆回宫去了。方才他进门之际,也有暗中窥视,今日前来的女眷不在少数,只是在众多女儿家中并未看到宋绾离的身影。
李成蹊见他有意岔开话,心下已是了然,他笑着说:“大哥身在宫内,自是不知道的。王叔近些时日身子欠佳,实难出府走动,大哥若是得了空闲,亦可登门探望。”
李成瑜眉头微皱,“我若寻了空闲,自是要前去探望的,毕竟我这条命还是王叔救回来的。”
众人听到这儿,心里也就明白了,合着刚刚还在纳罕,这上郢能被李成瑜称为王叔的人实属不多,四位王爷,他究竟问的是哪一个?这会子众人都懂了,人家询问的是封号叠加,本朝第一荣耀之人——李衡允衡王。
李成瑜又问:“王叔今日不能前来,可是遣了人来?”
众人面面相觑,李成瑜这般在意允衡王究竟是为了什么?就在众人迷茫揣测之际,李成蹊倒是会心一笑,“王叔身子欠佳,理应在府中休养,无奈王叔病重还记挂着今日我出宫一事,已让人前来送上了贺礼。”
李成瑜瞪大眼睛,期盼之意不用言表。
李成蹊见他如此,生怕他开口询问来者何人,只得先一步开了口,“来者大哥认得,她正是王叔义女宋绾离。”
李成瑜登时心跳如鼓,喜不自胜,正欲开口询问,又瞧见众人都在看他,只得耐住了性子,清了清喉咙说道:“我说为何不见允衡王府的人,原来来的是她啊,那本王就见怪不怪了。”
“大哥识得宋绾离?”李成垕听到这个名字时,难掩讶异之色。霎儿间,他想起荼蘼架下那一抹身影,想起她的一番狂浪之语,连带着心神都无法安宁下来了。
李成瑜顿感纳罕,“她乃王叔义女,自是识得。倒是七弟,怎会突地在意起她来了。”
“何来在意一说。”李成垕卷手护在唇边轻咳两声,继而说道:“方才我闲来无事于六哥府上散心,不料想竟是去了后院儿,在那里,弟弟见到了宋绾离。”
李成瑜闻言,猛地看向李成蹊,“她在后院儿?”
李成蹊愤恨不已,心道李成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得挤出一副笑脸儿,“大哥有所不知,方才她入府时不慎崴了脚,前头人多不便,弟弟府中又无女子主事,只得吩咐奴才将她引去了后头歇脚儿。”李成蹊顺口胡诌之际,还真想起了身在金华台时,宋绾离带着婢女们前来,他透过窗屉子看到她崴脚后吃痛的模样,一想到此处,李成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实。
“是了。方才我在后院儿见到她时,她只道是崴了脚,于竹榻上歇脚儿呢!”李成垕忙附和道。
听到此处,李成蹊顿觉心花怒放,何以是心有灵犀,他与她便是了!
李成瑜放下芥蒂,唔了一声说道:“既是伤了,就该寻人来瞧瞧,别是伤的重了落下病根,到了那时,王叔岂不是要怪责于你?”
李成蹊忙不迭道:“大哥所言甚是,是弟弟疏忽了。来人,去请医者来给宋姑娘诊脉。”
佟海机灵的很,从旁走了过来领了话儿,出了正堂的长板门直奔着后头狂奔。不多时,他气喘吁吁来到了荼蘼架下,宋绾离因候的久了,正倚靠在荼蘼架打盹呢。
“姑,姑娘……”
宋绾离从睡梦中醒来,睡眼惺忪地看着佟海,“何事慌张成这个模样。”
佟海颔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与她听,末了还不忘叮咛道:“姑娘,王爷在前头周旋,可一旦医者入府诊了脉,也就知道了姑娘并无伤着,到时候事情可就不好办了啊。”
她还当是何等大事,让他惊慌至此,“佟海我问你,你跟随你家主子多久了?”
佟海怔了怔,忙不迭道:“奴才自幼服侍主子,已十多年了。”
她啧了一声,旋即从荼蘼架上起身,经过他声旁时,她审视着他说:“你服侍珩王多年,竟没能养成一个处事不惊的性子,当真是可惜了。”她轻叹一声,又说:“我只道你家王爷此生坎坷,前路满是荆棘,你作为贴身仆从,不能有所助力,只是一味的六神无主,岂非将他置于危殆之中?”她哼了一声,“今日我与你所言,你且仔细想想,若还是一味的胆小怕事,你也就成了累赘,再不能贴身服侍于他了。”
言罢,宋绾离头也不回地走了,独留佟海一人呆守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