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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苦伶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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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这抽肠之刑,董卨可是清楚的很。他尚在东厂讨活儿计时曾有幸跟随上峰入了监所拷问犯人,那是一位被东厂构陷的大官,只因一句忠言便被抓来至此。那时,这位官员所遭受的刑罚便是抽肠。

    抽肠即为一条横木中间绑了绳子,高高悬挂在木架之上,木杆的一端绑着铁钩,另一端则是坠了石块。行刑时,将犯人的衣裤退下,将铁钩塞入犯人的躯体之内,以铁钩把犯人的肠子抽出,随后拉下另一端的石块……转眼间,铁钩一端高升,犯人的肠子就此被拽了出来,拉成一条直线,悬挂高处,犯人痛苦哀嚎,没多会儿便气绝身亡了。

    往日之事浮现眼前,董卨看到华荣手中的铁钩,双腿酸软难以站立,突地,跨间一股热流奔涌而出,湿了衣裤鞋袜,兴许是晌午前饮茶过甚,已是冒出皂靴流到了泥泞的地砖之上,黑黄相间,让人不忍直视。

    “咦”华荣厌恶地咧嘴,“姑娘,这老阉奴屙尿了。”

    宋绾离急忙用那沾染了淤泥的团扇护在面前,“公公莫不是想到了什么,才会惊惶成这般模样?公公若是愿意说来,绾离定不会为难于你。”她顿了顿,斟酌又说:“我同公公说句实话,我与公公无冤无仇,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待公公说完,我自会为你寻一去处安度晚年。”

    听了这话,董卨惊惶之色有所缓和,“老奴不是不信姑娘,而是……”他怯懦片刻,又壮着胆子说道:“圣上不会饶恕老奴的。”

    “公公不必为此忧心,今日过后人间再无董卨,我会寻一尸体弄做面目全非,再换上公公的衣衫,鱼目混珠以假乱真,自能瞒天过海保公公一世生平。”

    董卨沉默了,翻来覆去想了半天,才开口说道:“姑娘,瑾王之事老奴也不确定,只是跟在曹公公身边过活也能猜出一二。”

    见他愿意说了,宋绾离这才放下团扇,诚心说道:“公公愿意说,我自当洗耳恭听。”

    董卨很想叫骂,却又没那个胆子,只得心里翻个白眼说道:“老奴揣测,陛下之所以急着封大皇子为王,是要他尽快离京前往东鞍养精蓄锐,待到陛下将一干人等铲除,便可将他召回,封为皇太子。”

    宋绾离笑问道:“他已腿残,何以还能坐上皇太子的位子?”

    董卨忙道:“姑娘方才还说人心叵测,更何况是陛下呢。陛下御极不易,说句不中听的那就狗儿抢肉丸子,争嘴吃。能抢到的就是天子,抢不到的就是阶下囚。姑娘,陛下是吃过这个苦的人,自是要为皇太子扫清障碍的。”

    这叫什么譬喻,简直闻所未闻……

    宋绾离实难自持,强忍笑意不得而笑出声来,她急忙敛了心神,清了清嗓子说道:“皇上兄弟手足还活在世上的仅有四人,除却父王还有晟王、瑭王、辽王三人,而他膝下共有八子,难不成他要将这些人通通杀掉?”

    董卨皱着脸,苦笑道:“姑娘说笑了不是,陛下是天子,自是在乎个名儿,千古流芳可不得小心行事,此等残害手足,斩杀亲子之事断不能摆到台面儿上的。”

    宫廷争斗,皇位之争又非这一朝才有,她又怎会不知,“公公说的是。我不过是好奇,陛下忌惮我父王,可他又迟迟不动手,这其中可是有何缘由?”

    董卨眼皮子一抬,眸中渗着血丝,乍看之下宛若地狱恶鬼,他稍作沉默后说道:“老奴知少甚少,只是前些日子听曹公公说,陛下知晓姑娘在上郢,盘算着允衡王是否会……会……会借着姑娘大做文章。”

    她心中骇然。李琰能如登大宝,怎可能是那色厉内荏的草包之辈,纵然眼下他昏庸无道,残害忠良,可这心性上的毒辣和诡诈还是深深地刻进了骨子里。他好似冷眼旁观无所作为,实际上是在玩弄权术,运筹帷幄。如此一来,宋绾离愈发好奇,李衡与李琰身为血亲手足,这一局棋局究竟谁输谁赢。

    她有心坐山观虎斗,笑意盎然道:“公公所言深得我心,那咱们继续往下说。”她略一顿,又说:“公公可知珩王殿下身上的伤是何人所为?”

    “珩王殿下?”董卨口中呢喃,眸子却审视着宋绾离,她为何忽然关心起珩王殿下来了,“姑娘可是想知道珩王殿下的腿疾是何人所为?”

    宋绾离点点头,“不仅如此,还有他脸上的瘢痕。”

    董卨瞬间清明了,“姑娘那日与珩王殿下在府中后花园赏景儿,看似以礼相待,实则是要拖住老奴吧!”

    她哂笑道:“公公聪明的很,这么快就找到了关窍所在。”她轻叹一声,“公公还是少打探我的事为好,仔细我生了悔意,公公可就得不偿失了。”

    董卨噤若寒蝉,耷拉着眼不敢看她,“珩王殿下还是皇子时并不受宠,亲娘也死的早,在宫中孤苦伶仃可怜的很。”他说着,稍稍抬了下眼,似是窥视宋绾离,“后来皇后娘娘将他养在膝下,外人前面儿疼爱有加,背地里是不闻不问。宫里的人惯会察言观色,连带着就不怎么上心了,老奴还没得到曹公公赏识之前曾瞧过,珩王殿下吃的饭菜大都是馊的。”董卨哀切摇头,“冬季里还好,能留些时日,夏季里虫蠓苍蝇都落到饭食里去了,殿下又不得不吃,当真是可怜的很呐。”

    她虽有所料,却也不得不为之震动,她双手紧握,神色凛然道:“公公继续说便是。”

    董卨应了个是,“殿下腿疾是从宫内高阁跌落所致,那脸上的伤也是从高阁跌落时被尖锐之物划伤的。”他有些紧张,抬眼看向宋绾离,“姑娘,珩王殿下是被瑾王殿下推下了高阁,才会伤残至此啊。”

    宋绾离惊讶道:“李成瑜?”

    董卨连连点头,“是瑾王殿下,他那时聪慧,且有些顽劣,老奴依稀记得,那一日大学士几人离宫,瑾王殿下非要上了高阁去看景儿,珩王殿下与四皇子跟随左右,只是不知怎地,瑾王殿下竟是下了死手,生生将珩王殿下推了下去。”董卨哽咽着,若非手脚被捆着,一早就扯过衣袖哭天抹泪了,“奴才们都知晓这件事,只是没人敢宣之于口,最后还是珩王殿下自个儿把事儿揽了过去,说是自己不慎摔下了高阁。”他看着宋绾离,抽泣道:“珩王殿下若非如此,怕是往后的日子都不好熬了。”

    宋绾离紧咬牙关,恨声道:“宋皇后与李成瑜欺辱他至此,皇帝都不曾过问吗?”

    董卨啧了一声,“陛下日理万机,又怎会对一个没了母妃的皇子上心呢。”他摇头叹息,“皇后娘娘就瑾王一个儿子,自是要有所绸缪,老奴以为,当初她将珩王养在膝下,不过是想要一助力罢了。然而宫内云诡波谲,她又不得不防着珩王殿下,保不准儿啊,这主意就是她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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