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红颜谋
果不其然，她是知道的。
他勾了下唇角，“你比我想的要更加聪慧……”他张了张嘴正要继续说，门前竹月已端茶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她左右觑了两眼，放下茶盏识趣地退了出去，“有其主必有其仆，也是个聪明伶俐的。”
宋绾离冷笑，“殿下莫要打岔儿。”
“好吧。”李成蹊咝气再叹，转而看向她的眼神略带惭愧，刻意压低声音道：“我不曾想过瞒你，可也怕你恼了我。只道机缘巧合遇上了，不得不走上这一步。王叔蛰伏苏安多年，等的不过是个由头，而我和大哥最合适不过。”他深吸一口长气，眼梢余光窥探着她，“大哥性命攸关，生死难定，可这活着终归要比死了更加棘手，处置不当，定要受到牵连。且王叔受召回京已是意料之中，他要想全身而退，唯有你一人可解。”
她固然早就知道，却还是愤懑难忍。其实宋绾离也不知道自己个儿在气恼什么，照她的想法，父亲老谋深算，步步为营，即便隐藏的再深，还是有蛛丝马迹可寻。即已心知肚明，又何需愤懑气恼？岂不是可笑至极。须臾间，她倒是通透了不少，合着气的不是父亲要她伴君侧，而是这话从某人口中道出，着实变了味儿。
他见她不言声儿，以为是真的恼了自个儿，不禁有了一丝慌乱，“依依可是生气了？”
宋绾离蹙眉再舒展，声音淡淡的说：“殿下说笑了，我即已料到，又有何理由生你的气？不过是人算不如天算，竟是由一个外人来出谋划策了。”
李成蹊当她真的恼了，语气也越发柔和，“依依此言是要与我生分了？”他摇头叹息，“我今儿之举实属无可奈何，我若不这样一试，又怎会知道王叔接下来的打算。我眼下虽无权无势，身边可用之人不多，纵使无法扭转乾坤，但未雨绸缪总归要比束手就擒，任人宰割来的好。”
宋绾离见他喋喋不休，只为解释图个清白，心下怒火也就消减了大半，不过这面儿上仍旧悻悻的。
“我问你，你是怎么猜到父亲要将我送入宫的？”
他忙不迭解释道：“那日回了住处，委实睡不着。满眼想的唯你一人，这想着想着，就想到王叔那里去了，我道他在苏安蛰伏多年，当真心悦诚服？我自是不信的，于是便朝着那不好的地方去盘算，还真让我找到了苗头。”他刻意咧了咧，浅笑着说：“依依宋式，养女膝下，自当内外有别，然则王叔不曾透露分毫，更无心治理封地，想到此处，我便有了主意，决定试上一试。”
她与他倒是想到一处去了。自养在父亲膝下，她便知道自己是不同的，身为养女，不可从家主姓氏，当内外有别。而父亲又不曾娶亲，这往后家族祭祀该当如何？起初她百思不得其解，恰又年幼，也便搁置了。直待长成，她便又动了心思，可那福铎、长生均是父亲心腹，定是问不得的……此时她方意识到，身边可用之人少之又少。
迫不得已，只好再次断了念头。直到她接管了家中产业，能够随意出府时，她广纳贤才，不论出身，明里是为了家中产业增派人手，暗里却是栽培心腹，为己所用。那时，她还为此难过了不少时日，父亲到底是恩人，更将她如视珍宝，而她却在背地里搞着小动作，实属不该。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全盘托出之时，惊人的消息从上郢传了过来。
父亲并非孤身一人，他曾婚配过，膝下一子两女，均为嫡出。
得此消息，宋绾离更是一头雾水，若父亲曾婚配嫁娶，为何要孤身一人来这苏安苦寒之地，还将她收在膝下，认为义女？种种疑团如同千缕万缕的丝绦，牵引着她去寻找真相。
“依依可是想到了什么？”李成蹊见蹙眉不语，想来是在盘算着什么。
她醒过神，换上一副笑脸儿，“不过是想到了一些琐事，殿下请勿见怪。”
他故作嗔怒，“你无需和我客气，我心悦于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啧怪的。”
宋绾离嗤笑，“殿下说心悦于我，我看未必。即便殿下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也无法自圆其说的。”
见她如此胡缠，李成蹊不禁苦笑，从前他不曾与女子这般亲昵过，一门心思扑在功勋上。如今心里有了人儿，与女子打起交道来，倒比起苟活于宫中来的更加困难了。
“依依以为，我若不说，你就能逃过此劫？”
她面带微笑，胸有成竹道：“从前想不出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犟着脖儿往前走，过一日是一日；可眼下不同了，我有法子不入宫为妃，你可信？”
他来了兴致，调整了坐姿，“洗耳恭听。”
宋绾离也不扭捏，提起裙裾绕过圆凳，站在八宝纹的地毯上连连转了两圈，裙摆飘飘，衣带飞扬，似是翩然起舞，那轻盈姿态倒是入了画了。
他看的入神，心猿意马。
突地，宋绾离停了下来，裙摆扫过，一阵香气扑面而来，惹人不住地嗅了嗅。
“殿下觉着我美吗？”
他仿佛被勾了魂儿夺了魄，抿了抿干涩的唇点了点头。
“那殿下觉着，大皇子殿下见到我，会不会神魂颠倒？”宋绾离故作妖媚，捻指放于脸颊旁，眸中含情脉脉，恍若那千娇百媚，勾人心魄的祸国妖姬。
到底是他大喜过望，她这算盘打的倒是响的很。
他神色凝重端坐着，双手死死扣在双膝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美人儿。他苟且偷生至今，任凭他人践踏凌辱，哪怕是被人从高处推下，毁了这脸，残了这腿，他亦能如数抗下，怎料今日却被这小小女子捉到了痛脚……
“殿下怎不说话，可是觉着我配不上大皇子？”宋绾离再下一剂猛药，可话音才落，一道黑影突然闪至身前，吓的她尖叫出声，险些向后栽倒。
他手疾眼快，一手绕过她纤弱的腰身，将人死死缠住。
宋绾离被他捞了回来撞了个满怀，她嗔怒道：“殿下突然走上来，着实吓我一跳。”宋绾离垂眼向下看了一眼，“殿下该不会是装瘸吧？啧，想来也是，自己喜欢的女人要嫁于旁人，这心中郁愤难忍，可不就是装不下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