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如果
宁晚初最终在张赎的搀扶下，去到了医院的天台。
那里被警察围了警戒线，宁晚初被拦在天台的门外，这时候医院的楼下已经站满了围观群众，声音嘈杂。
宁晚初在张赎的帮助下挤到了最前方，踮着脚尖从缝隙中，看见了那个穿着病号服，站在围墙上摇摇欲坠的身影。
是刘苗！
此时刘苗的脸色苍白，眼神和那天晚上一样毫无光彩，一心求死的人，眼神中总是灰暗又落寞的。
宁晚初有些近视，可是即使不戴眼镜，她依旧能感觉到刘苗身上的死气沉沉。
“不，何俊不是说不会让她知道吗？”宁晚初一把抓住张赎的手臂。
因为紧张，宁晚初的手是冰凉的。
刘苗的情绪在医院有医生的帮助，肯定不会要突然寻死的，她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宁晚初下意识就觉得是学校的决定被刘苗知道了，刘苗的求生欲本来就不大，稍微有一点刺激，就会让她寻死。
她控制不住自己，刘苗现在已经出现了幻听，随时随地都会要了她的命的。
宁晚初顾不了那么多，即使知道自己和专业的医生比起来能力微不足道，但是她还是想要试一试。
“让我进去吧，我是她的同学，我可以和她说说话的。”宁晚初被警察拦住，她哀求着警察，不断想要冲进去，却根本无能为力。
就在宁晚初有些焦头烂额的时候，刘苗听见了这边的动静，目光很快落在了宁晚初的身上。
“宁晚初。”刘苗喊着宁晚初的名字。
宁晚初看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难受，一下子就红了眼睛。
“刘苗，你听我说，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是别做傻事，有什么事情我们下来慢慢说，你和我说，我不告诉任何人，好不好？”
警察见刘苗认识宁晚初，似乎还挺愿意听宁晚初说话的，也就将她放了进去。
宁晚初走过去，却不敢靠刘苗太近。
“刘苗，你听我说——”
“不，你听我说。”刘苗打断了宁晚初的话，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很久没有喝过水的样子，就连嘴唇都干的起皮了，她却丝毫不在意。
“我知道那天晚上你是故意问我是不是掉东西了。”刘苗轻轻一笑，干裂的嘴唇开始有了出血的症状，“谢谢你，素不相识，你还愿意照顾我的感受。”
宁晚初看着刘苗，即使和刘苗只有一面之缘，但是面对现在的刘苗，她还是忍不住难过。
“宁晚初，你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如果早点遇到你，或许我不会是这个样子。”
刘苗看着宁晚初，声音轻柔，语气却像是道别。
当那天晚上宁晚初不顾一切想要拉自己上岸的时候，刘苗就知道她是个很好的人。她不认识宁晚初，却也能感受到她是一个很温暖的人。
如果早一些遇见她，即使自己生了病，可能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苗苗，苗苗你快下来，你别做傻事，你不要逼妈妈好不好？”
刘苗的妈妈哭成了泪人，泪流满面，脸色苍白。
刘苗的目光轻轻看向自己的母亲，带着些许释怀，“妈妈，我原谅你了。”
刘苗的母亲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啊，你别这样，你想要逼死妈妈是不是？”
宁晚初紧皱眉头，刘苗的母亲似乎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即使她哭的伤心欲绝，但是每一句话似乎都在责怪刘苗。
她转头看着刘苗，“刘苗，我们现在也认识也不晚，你先下来。”
刘苗摇了摇头，“可惜没有如果。宁晚初，你很好，所以不要自责，你已经尽力了，是我不想要继续这样子的生活了。”
“你什么意思？”宁晚初脸色大变。
刘苗没再说话，转过身毅然决然从天台跳了下去，谁都没有想到，消防员的动作很迅速，却只是抓住了她的袖子，“刺啦——”袖子断开，刘苗在众人的尖叫声中掉了下去。
“刘苗！”宁晚初想要上前，却被一双手捂住了眼睛。
“晚晚，别过去。”张赎将宁晚初搂进怀里。
刘苗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即使下面有防护措施，却不一定能确保万无一失，宁晚初一心想要刘苗活下来，她受不了这样的冲击。
宁晚初却出奇的平静，张赎甚至感觉不到她在落泪，因为自己的手心是干燥的。
“晚晚？”张赎松开手低头看着宁晚初。
宁晚初只是淡淡吐了一口气，看着疯了一般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刘苗的母亲，“走吧。”
之后，转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张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在跟在宁晚初的身后。
宁晚初坐在床上，蜷缩着膝盖，看着窗外，此时楼下还站着看热闹的人群，警察在紧急疏通，避免出现踩踏事故。
对于刘苗的选择，宁晚初其实内心是有失落的，毕竟自己真的很想要刘苗活下来。但是却在看在刘苗母亲的表现时，又觉得刘苗离开对于她来说或许也算是解脱。
她不知道刘苗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能从她和她母亲之间的谈话猜出一二，因为那样的聊天对话，她太熟悉了。
王英也是这样和自己说话的。
这样的家长，不在少数，宁晚初知道，自己不是唯一一个运气差的孩子。
他们一起出生在这样类似的家庭，生活在家长的自我感动中，成为家长满足自身的附属品。
在这样的家庭里，孩子没有发言权，大人说的一切就是圣旨，不能反抗，也不容置疑。他们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或者说永远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
所有事情，都只会在孩子身上找原因。
例如王英。
她总说自己不改嫁是为了宁晚初和宁鹏，总说要不是他们她早就去找自己死去的丈夫了。
这样的话，宁鹏挺烦了尚且还能一走了之，王英也不会说什么。
而宁晚初却只能耐着性子听着，听多了，倒是真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了。于是对于王英，即使她做的事情多少让宁晚初觉得过分，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因为出于对王英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