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见鬼
许夫人注视着林羽稳操胜券的眼睛，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刚刚那个压迫感极强的女人让自己必须听这位仙子的话。
暗自庆幸自己刚刚在这位仙子和无悬仙长之间选了后者。
否则自己恐怕就不是被打飞这么容易了。
许夫人定了定神，斟酌着正要开口，喉咙却突然像被什么扼住了。
她胡乱地用两只手死死扒着自己的脖子，企图缓解一下此刻的痛苦。
喉咙里咕噜噜地响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可是紧接着，刚被她塞进身体里的小鬼童就从她身体里滚了出来。
一大一小两只鬼都扒着自己的脖子，不住地发出瘆人的咯咯声。
许夫人在看到自己孩子那一刻彻底崩溃了。
她也管不了面前的几个人到底是好是坏，猛得抓住了林羽的手，指着自己的孩子，拼命地磕头。
林羽也被这突发的情况吓了一跳，手被许夫人抓的生疼。
对方疯了一般恳求着自己救孩子，拦都拦不住。
林羽眼看着两只鬼在短短几息之间就变得更透明了，一把按住许夫人的肩膀把人掀翻在地。
许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耳边一声带着怒意的警告：“别动！”
随即迅速扒开她的衣领，只见对方颈间触目惊心的黑紫色勒痕中有一条细细的闪着金光的红线勒得格外深。
甚至还在不断往里收缩，好像要生生把人的脖子勒断一般。
林羽瞬间睁大了眼睛，就在她下意识想要回头的时候，赤旖的手已经从她背后伸过来。
指尖萦绕着一丝黑气，在那红线上轻轻一点，红线瞬间化成了一小撮黑灰。
另一边，无悬和鹿池也解开了小鬼孩脖子上的红绳。
不同的是，那根红绳在无悬手里还是完整的一条。
此刻正被鹿池拿在手里端详着。
许夫人在红绳断开以后，像脱力一般躺在地上不再动了，眼泪顺着眼角不住地往下淌。
赤旖拉过林羽的手，三两下抹去了林羽指尖沾染到的鬼气。
等那两只鬼再站起来时，许夫人竟变成了与活人无异的模样。
长发挽着精致的发髻，发间点缀着几支金钗。
衣着得体大方，眉眼温柔，看着就是一个平易近人的贵夫人。
而那个浑身青紫的小鬼孩也恢复成了普通孩童的模样。
直溜溜地站着，一张小脸粉雕玉琢，身上穿得也是民间常给新生儿穿的百家衣。
许夫人看到自己孩子的模样，惊讶一瞬后，一把抱住孩子嚎啕大哭起来。
四人都沉默着看着这娘俩。
下一秒，落在林羽身边的那一小撮红线化成的黑灰突然无风而起。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好像有一抹红色掠过。
离得最近的林羽却像瞬间被一辆疾驰的汽车撞击了一般。
凭空摔出了十几米，重重地撞到了无悬的巨大香炉上。
林羽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剧痛无比，五脏六腑都像裂开了一般，分不清哪里更痛一些。
可她却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整个人一直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阿羽！！！”
林羽视线一阵模糊，她隐约看到赤旖疯了一般扑了过来。
可一道看不清面容的半透明鲜红人影就蹲在她的身边。
尖利的指甲正对准了她的胸口，准备插入她的心脏。
林羽不知道的是，成熟的羽萼树灵心脏对于妖邪来说，简直就是一张修成正果的直通卡。
所以刚刚许夫人拽着她的举动，就是那只在背后操控的邪祟在刻意引她靠近。
近到能让它一举挖心的程度。
但它却忽略了这里有个更可怕的存在！
就在它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修成正果，享受凡人跪拜的时候。
一道灼热而凌厉的掌风猛地袭来，它的半透明的身体瞬间被打散了大半。
在红影子错愕的瞬间，赤旖的第二掌已经到了面前。
红影子连忙躲闪，却也被那掌风震出了好远，趴在地上不动了。
赤旖这才连忙回过头来看林羽。
可看到林羽满身是血的倒在血泊里，赤旖双目赤红，却无从下手。
生怕碰到伤口让林羽更痛。
“阿羽！阿羽你别怕！鹿池！！！”
无悬紧张的声音却猛地从后方传来，“赤旖小心！！”
赤旖回首就是一掌，红影子只能立即刹住冲向林羽的脚步去躲这一掌。
待塌站定，众人这才发现这个红影子被打散的地方竟然已经恢复如初了。
它似乎是转头瞥了一眼无悬的方向，不知从哪儿发出一道沙哑声音：
“多事！”
转而又朝向了赤旖的方向，脸的位置只有一片混沌，连五官都没有。
只听它又阴恻恻的开口：
“真是世道变了，连魔族都大发善心，来管凡间的闲事了！”
赤旖并未理会对方的话，嗡得一声召出了一柄通体漆黑，纹路赤红如岩浆的长剑直指向它。
红影子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原来是赤旖殿下啊！久仰久仰！没想到堂堂魔族少尊主也对这成仙的灵物有兴趣，这世道真是……”
对方嗤嗤地笑着，赤旖身形未动，余光却瞥见鹿池将自己的法宝葫芦缓缓升到头顶。
一道翠绿色的光晕瞬间将她和无悬两个人笼罩在其中。
鹿池又指了指地上的林羽。
赤旖会意，反手甩出一颗透明防御球，将林羽保护了起来。
“少尊主不必紧张，小的怎么敢跟您抢东西呢？”
红影子说着转了个身，朝倒在地上的许夫人魂魄上提了两脚，无辜道：
“小的不过就是想提醒少尊主一句，这一家子除了那几个无辜的孩子，没一个好东西。
少尊主可小心被骗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红影子笑得癫狂，转瞬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鹿池的葫芦在给赤旖做完提醒以后，已经悄无声息的悬到了林羽上方。
浓郁的仙药将林羽完全包裹了起来。
鹿池一边操控药葫芦，一边皱眉道：“你就这么放它走了？”
赤旖摊开手心，一缕鲜红正安静的躺在其中。
“不急，它既然叫本座一声少尊主，那等它修炼大成的时候，本座自然会送上一份大礼！”
鹿池微怔了一瞬，赤旖的眼里是她从没见过的极端愤恨。
即使是当初从妖魔大战中独自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候，赤旖的表情都没有现在这样阴沉可怕。
鹿池嘴角突然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目光落在了不省人事的林羽身上。
有点儿意思！
林羽的伤势在鹿池这个六界第一药师的治疗下，很快就恢复了大半。
鹿池刚将药葫芦收起来，赤旖便抱起昏迷不醒的人回了厢房。
一个眼神都没给还在地上挣扎的许夫人。
鹿池转身朝许夫人的方向抬了下下巴，无悬点了点头，把两只鬼暂时先收了起来。
厢房中燃着柔和的烛火，沾满血的衣服胡乱扔了一地。
床上，林羽已经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寝衣，安静的睡着。
赤旖坐在床边，握着林羽的一只手，注入灵力查看她的伤势情况。
赤旖微微侧着头，注视着林羽还未苏醒的脸，久久未动。
猩红的眸子隐没在睫毛的阴影中，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林羽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她梦见好多人围在她母亲的棺材边，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红绳。
他们笑嘻嘻的告诉她：只要死人绑着红绳就永远入不了轮回了，只能永远困在棺材里。
他们说：只要林羽嫁给同村的暴发户，她的母亲就可以好好下葬了！
眼前突然变暗了许多，一个矮胖的身影摇摇晃晃地朝她扑来。
汗臭混合着劣质香烟的气味猛地钻进了她的鼻孔。
林羽不停地往后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下一秒，整个人都失重地往后栽去……
“啊！”
林羽猛地坐起了身，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因为动作太大，带动了身上一阵钝痛，才让她的意识回了神。
红绳！红绳！！！
林羽咬着牙，满脑子都是昨晚看到的，许夫人脖子上的勒痕。
难道那些人的说法都是真的？
林羽想起当时那些人，用给她母亲的遗体系红绳的方法。
威胁当时才十六岁的她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
那根红绳在他们手中不断流转，他们一边嬉笑一边用红绳在她母亲的遗体上比比划划。
直到她妥协了，她的母亲才安然下了葬。
但等到了结婚日子的前一天，家里人都喝的酩酊大醉的时候。
她偷偷离开家，去她母亲坟前磕了三个头，然后永远地逃离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山村。
在那个不见一丝光亮的夜晚，那条荆棘遍布的山路，还有一旦被抓回去就会面临的后果。
让她在后来的很多年里，无数次从梦中惊醒。
好像就算她逃走了，可他们依然在无休止地折磨着她。
潜意识里的恐惧放在清醒的时候，就变成了汹涌的愤怒和恶寒。
往日清亮的眸子像被蒙上了一层血雾，整个人像极了一头发狂的野兽。
就在她的意识逐渐要被情绪完全淹没时，一只干燥柔软的手突然轻轻打开了她的手心。
冰凉颤抖的手被人温柔地握住，林羽下意识将那团温软抓紧了。
情绪的浪潮逐渐退去，林羽恍然抬头，正对上赤旖明亮又温柔的眼神。
恍惚间，好像心底最深处某个黑暗的地方忽然亮了一下。
林羽突然觉得眼眶一阵发胀，却又很快调整过来。
眯起眼，冲赤旖露出一个无害的笑脸。
赤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什么都没有问。
但是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