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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幼年往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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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凌还没说话,那边的胡一就急忙把电话挂断往桌子上一扔,摁响医护人员的铃。

    随后胡一直接把刀子夺下来,血一滴一滴掉进了被子上,胡一清清楚楚闻到血液的气味。

    医护小姐还没来,胡一拿出抽屉里的纱布,先将旁的血迹擦了擦,伤口仍在不停往外冒血。

    胡一什么都没说,连让他按住自己伤处都没说,就这么看着纪柏舟的伤处。

    纪柏舟动了动自己受伤的手,他知道的,这方法第二次就没用了。

    可是他不想听到“想他”这句话,他嫉妒的要命。

    胡一盯了许久,见面前的少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宽慰自己,算了,不应该跟小孩子计较,应该好好教教他的心理健康,不怪孩子,应该好好教会他自残是种不对的行为。

    虽然安慰自己,但还是忍不住生气,胡一问:“不解释一下吗?”

    少年默默摇了摇头。

    胡一点眉心一跳,这臭小孩,自己还委屈上了?

    刚要开口。

    医护小姐姐就来了,看到血从床沿一直滴到地板,也有些惊讶,但她什么也没问,说了几句“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口严重不严重……”之类的话,就带纪柏舟去缝了针。

    一个腿受伤一个手受伤,他的伤渐好,纪柏舟这里又添新伤,还是吃饭写字用的右手,一手一个伤口,齐了。

    纪凌的电话又打来了,胡一给他解释了一遍。

    纪柏舟清清楚楚听见了兄长关心的话。

    默不作声的听着。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冷淡,但因为胡一的出现,关系缓和不少,但实在的,从纪柏舟小时的印象中,纪凌也确实没怎么关心过他。

    一直不要关心他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有一个理由来抢病床上这个青年。

    胡一看他一直不作声,问:“你要说几句话吗?”

    纪柏舟摇摇头。

    胡一对着电话说:“小舟想你回来的时候再给他带些糖果。”

    后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纪柏舟听胡一道:“等我回去。”几乎是眷恋不舍风挂了电话。

    凌晨的时候,胡一接到了教授的电话,说是h市有事忙不开,他的学生都去帮忙了,虽说胡一腿伤不便,但教授还是希望他尽快回来。

    胡一已经回答得尽量小声,但纪柏舟还是醒了,他静静地听着胡一的回复,在黑夜里看着胡一正试着小腿走路,脚一沾地,顿时脱力般要倒下去,还是胡一勉强控制,稳住身形,小声嘲笑自己一句:“真废物啊。”

    纪柏舟就在陪护床上看着他试着一步一步下床走,疼的龇牙咧嘴,受伤的脚跟使不上来劲一样无力,动作仍旧重复。

    纪柏舟心里想:都是我的错。

    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纪柏舟稍微动一下受伤的手,感觉到了裂开的痛楚,就连陪护床,都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声音,足够让胡一听到。

    夜很安静,纪柏舟转过身,在黑夜里与胡一四目相对,胡一正坐在床上看着他。

    胡一问:“睡不着吗?”

    “嗯。”纪柏舟听见自己小声的应了一声。

    纪柏舟听见胡一很小声的,唱了一首粤语歌。他不懂胡一唱的是什么,但他知道,很好听,胡一一遍重复一遍唱着,突然跳到另一首歌里去,正如他本人一样随性洒脱。

    唱过半晌,如同雨过山林遗失不见的消泯,胡一的声音也静了下来,他坐着躺到了床上。

    纪柏舟把他的腿放上床,帮他躺下,摸了摸青年的脚,是凉的。

    于是就这么弯腰站着暖着青年的脚,确认青年真的睡着了后,亲了亲青年的嘴角,如同停落在花朵上的凤蝶那般小心翼翼。

    ……

    家庭教师又来了一趟,胡一这次不好推脱,因为他在学校也有任务,也不能和纪柏舟互相照顾了,现下他的腿已经完全好了,今天就可以出院,纪柏舟的手伤也好了不少,胡一也必须会学校去了。

    他上午才接到纪凌的电话,但话里话外还是表示胡一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回h市,尽量多养病,这些话让胡一更加担心,恨不得立刻飞到纪凌身边。

    胡一订了下午的机票,爸妈把行李都给胡一收拾好了,纪柏舟则默默的收拾胡一的洗漱用具,纪柏舟不想回去,他想和胡一在一起,可是他自己也不清楚了,用什么理由可以让胡一不抛弃他。

    纪柏舟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说,他看着胡一向他挥了挥手,慢慢走远,一次也没回头。

    纪柏舟控制不住的追了几步,被悠悠走上前的家庭教师按住了肩膀,家庭教师眨着他那双天蓝色的眼眸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你应该接受惩罚的。”

    是夜。

    纪柏舟已经被关两天了。

    这两天里没有其他人来看他,只有保姆言语和行为上的暴力,他没喝过一口水,体能早已撑到极限,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色苍白如纸一般,纪柏舟心里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找东西,砸开了门,第一次去寻找电话的位置,但号码又是什么呢?他只记得胡一的号码,还是从纪凌的手机上偷偷看的,只一次,他就记得了胡一的号码。

    他那时将纪凌的手机放回原位,跟做贼一样,听见一点动静都忍不住害怕,但心里又充盈着巨大的喜悦,这种又心虚又高兴的感觉在内心交织,他感觉自己正头昏脑涨,像偷情一样的带来的快感,刺激了感官。少年的自控能力并不强,他迎来了人生生命的第一次启蒙。

    纪柏舟按下了电话按键,传来嘟嘟的声音,随后是,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失落感打破刚才的美好意象,像是从山顶直直坠下。

    没接。

    纪柏舟抬手,又拨打了一个,还是不接。

    为什么关机。

    纪柏舟呆站在原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关机呢?怕我打电话给他吗?

    按号码的手慢慢停下,体能已经撑到极限的少年,慢慢地从厨房拿出了水果刀。

    当水果刀割破手腕,献血冒了出来,纪柏舟才在恍惚中尝试到一种解脱了的快感,手腕已经疼的不能动弹,纪柏舟却用另一只手,在地上用血写下了胡一的名字。

    胡一,我受伤了,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来救我,带我走,好不好…

    鲜血流进了地毯里,浸红了一片,晕倒的少年最后一刻好像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唇角带着笑意,座机上还有着输入一半没播出去的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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