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晋江独发】
体育课之后是一节自习课, 大家都趁着这个时间写作业。
最后那么几分钟,往往就有那么几个同学交头接耳,跟前后桌约着今天吃食堂或者是在校外吃, 毕竟学校的晚自习是根据学生意愿, 但大部分学生都选择上。
舒可蓓也凑近了, 跟温初柠说, “今天咱们去学校门口那家面馆吃吧?顺道再买一杯奶茶。”
“我都行。”温初柠费劲地写着数学作业,看着数学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 温初柠已经没有食欲了。
“都干嘛呢?交头接耳的!好好写作业!”
前面突然传来了一道女声,本来窸窸窣窣的班级里就忽然安静下来,温初柠抬头一看,没想到看到了许燕。
本来还疑惑她怎么过来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许燕是教导士任。
许燕手里拎着包,显然是在下班前过来盯一下纪律。
许燕只盯了几分钟就出去了, 温初柠低头继续写作业,结果却听到了许燕在走廊上跟人闲聊, 伴着几声笑。
温初柠的的座位靠墙, 抬头就是窗户,她其实挺后悔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
因为看到了温许背着书包站在许燕身边,白色的校服衬衫,到膝盖的红方格校服裙,温许趴在栏杆那边等许燕。
五点半的天空澄澈明亮, 阳光细碎,温许一看就是被娇养的,明媚活泼,比内向沉默的自己看起来更要引人视线。
她从六岁后父母离婚,缺失了父爱, 周梦总忙工作,周隽阳说周梦是借由工作逃避生活,但父母的婚姻问题,受到伤害的只有温初柠。
早早没有父母相伴,温初柠只能更早的独立。
有时候,也是真的很羡慕温许。
陈一澜坐在温初柠的后桌,见她偏头看着窗外,他也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许燕和温许并肩走的背影。
他见过温许一面,应该是几年前撞到的,是温绍辉来看温初柠,温许在车上等他。
一看两人并肩走,陈一澜多少猜到了什么。
自习课上安安静静,只看着她背影几秒,就看到她转过了头,手里握着笔继续写作业。
陈一澜思考了几秒。
“啪嗒——”
从后面扔过来一个小纸团。
准确地落在了温初柠的本子上。
她放下笔,拆开纸条。
上面画着一个小小的笑脸,旁边还写了两个字:有我。
放学后,陈一澜跟孙嘉曜要去训练,温初柠和舒可蓓去吃饭,到晚自习前只有四十分钟的吃饭时间,她俩就先走了。
教室里只剩下几个同学在写作业。
孙嘉曜上课没精神,自习睡大觉,他自称“一切的热血都奉献给了游泳”,所以这会一放学,孙嘉曜清醒了,“真的,游一万米都比上学舒服。”
陈一澜装了几本作业。
孙嘉曜瞧见,乐了,“嘿,你怎么还带作业呢。”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他又回想起前几天给耿爱国打的那通电话,随口回了一句。
孙嘉曜活动了下手腕和脖子,嘟嘟囔囔按照计划今天得游多少,还要练核心力量。
陈一澜听的不太认真,装着课本,脑子里还惦念着温初柠。
孙嘉曜看他装了不少课本,笑着打趣了几句。
“在体校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认真学习。”
“那不是,”陈一澜又装上作业,“今非昔比么。”
孙嘉曜看他面色如常,先是顿了几秒,而后严肃下来问,“兄弟,不至于吧?”
“至于什么。”
“不至于你这是打算不游泳了,转文化课?”
“游,”陈一澜拉上拉链,“但也想去淮川。”
“……我靠,兄弟,不是去燕京吗,你怎么去淮川?”
“还跟你说?”陈一澜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我不打算跑太远。”
“没想到你还恋家。”
“……”
陈一澜没接话,恋什么家呢,分明是人。
温初柠跟舒可蓓出来吃饭,俩人到了学校对面的一家面馆,正是放学的时间,面馆里不少人,温初柠和舒可蓓选了个靠角落的地方坐下。
这会是用餐高峰期,老板出餐很快,舒可蓓让温初柠坐在里面,她去端面。
温初柠去拿餐具和醋,结果正好看到马路外面停了一辆车。
许燕牵着温许,温许手里捧着一只烤地瓜,许燕帮她拎着书包,不知道在跟她说什么。
母女二人走过来,许燕拉开了车门上车。
车窗半落,温初柠看到了温绍辉的脸。
温绍辉笑着跟温许说话,温许有点不高兴,但温绍辉仍然是笑着的。
——温初柠看着玻璃门外面,那辆车启动了,温绍辉到底也没往这里看。
温初柠目送着那辆车子远去,就这么一瞬间,想到了自己小时候。
那会她还小,因为周梦忙于工作,来小学接她的人只有温绍辉,温绍辉回回都给她买些小零食,然后牵着她回家。
温绍辉和周梦离婚的时候其实没有争吵,周梦对此闭口不谈,甚至出差了长达三个月。
那阵子一直是周隽阳陪着她,不知怎么跟她讲。
温初柠天真地问周隽阳,“舅舅,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周隽阳也只是摸摸她的头,他给不出一个答案,也不知道怎么对一个六岁的孩子解释。
温绍辉更是,他走的那天也只是把自己的行李打包了一下,尚幼的温初柠以为,爸爸和妈妈一样,要出差了。
温初柠这么想着,心里酸涩起来。
温初柠也只有十七岁,心思尚且稚嫩,家庭让她习惯懂事,其实只是因为没有一个可以诉说和依赖的港湾。
“温温,你要加辣椒吗?”
舒可蓓用托盘端着两碗面过来,温初柠迅速地调整了一下呼吸,起身去消毒柜里拿碗筷和醋,将所有的酸涩压在心底。
“少加一点辣就好。”
她转了身,用手很快地擦了一下眼睛,转身的时候,也没看到正好开过去的公交车,陈一澜在靠窗的位置,恰好看到了她擦眼睛转身。
温初柠和舒可蓓面对面吃饭,大概是因为刚才的一幕,心情有点低落,舒可蓓趁着这短暂地吃饭时间拿手机看着微博。
微信上冷不丁跳出来一个添加好友提示。
舒可蓓点进去,一眼就认出来这谁了。
孙嘉曜还挺自恋,用自己自拍当头像。
也不是正脸自拍,是一个侧影,一眼就看出来是谁了。
舒可蓓莫名脸颊微热,点了通过之后,那边发过来一条消息。
舒可蓓还没来得及打个备注。
【sun:你15分钟能吃完了不?】
【贝贝:应该可以吧,怎么了?】
【sun:你一会出来一趟呗,就在学校门口,十五分钟后吧,别给小柠说。】
【贝贝:你怎么神神秘秘的?】
【sun:说来话长,等会给你发消息出来。】
【贝贝:ok。】
有点莫名其妙,但舒可蓓情不自禁心跳有点快——孙嘉曜坐在她后面,他们平时不怎么说话,但是难以忽略这人的存在。
温初柠今天话有点少,不过舒可蓓也挺习惯的,她也很喜欢自己这个同桌,干干净净一小姑娘,寡言,但人很稳妥,相处着叫人心里熨帖。
舒可蓓吃得快,借口说出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温初柠还没吃完,就坐在店里等她。
面馆就在学校对面,舒可蓓出来就看到了树下站着的俩人。
个子高,哪怕是穿着再普通不过的校服,也很惹眼。
舒可蓓小跑过去,她平时很少跟陈一澜讲话。
眼下,陈一澜递过来一小盒切块蛋糕,两杯奶茶。
“这个蛋糕麻烦你给一下温初柠,奶茶是热的,你们一人一杯。”
“啊,谢谢了啊。”
“没事,哦对了……说你买的吧。”
舒可蓓接过来,陈一澜面色不变,少年的手掌干净修长,泛青色的血管映衬的肌肤更加白皙。
她有点小小探究,前后桌一阵子,也只知道陈一澜和温初柠是一起长大的关系,陈一澜的话也不多,但对温初柠,出于第六感或是直觉,总是觉得特殊的。
比如哪次路过,温初柠弯腰捡掉落的橡皮,陈一澜明明是倚靠在桌边同人说话,手也会下意识地护在桌角。
温初柠的额头撞在他的掌心,抿了抿唇,小声说了句谢谢,人也没回,但舒可蓓从教室后门进来,分明看到陈一澜笑了一下。
年少时的小小的特殊,就这么藏在每一处不经意的小事里,藏着掖着,怕被看到,又怕她不知道。
舒可蓓怕温初柠等太久,接过来之后就小跑回去。
陈一澜没多留,正好下一趟公交过来,他拽着孙嘉曜上车。
在公交上后排坐下,孙嘉曜的视线上下打量,还用一种“你绝对有情况”的目光盯着他。
“我不说你是不是打算看一路?”陈一澜闲闲问了一句。
“那必须的,”孙嘉曜说,“来,朕洗耳恭听。”
“也没什么,刚才看见了温叔叔。”
“啊?温叔叔?”
“嗯。”
孙嘉曜“嘶”了一声,瞬间叹气,“我听我妈说来着,温叔叔早就另组家庭了。”
“嗯。”
“你还真是贴心小天使,”孙嘉曜说,“跑那么大老远买一块蛋糕合着还是哄人家。”
“这不就,当练习一下百米冲刺么。”
“你真行,有一说一,我要是有你这样的青梅竹马,我可以大喊我愿意。”
“滚吧你,我看不上你。”
“看不上我你看上谁了?你倒是看上人家小柠了。”
“……”
陈一澜懒得理他。
孙嘉曜喳喳歪歪,“我靠,真的假的啊?”
“……”
“也是哈,青梅竹马不就等于近水楼台么,这挺好,互相了解……不过就一件事。”
“什么事?”陈一澜随口问了一句。
“你这倒是郎有情了,人家对你有没有意还不知道呢,”孙嘉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人说,这女孩子啊出了校园步入社会之后会遇见很多更好的男人……哎!你怎么走了?!”
陈一澜抬步离开,原来是公交到站了。
孙嘉曜赶紧跟上。
在他背后念念叨叨。
陈一澜走在前面,只莫名抓到了一句话。
他有意,她呢?
一同长大是个很好的藉由,可以光明正大对她好,可以知晓她的每一个喜好与习惯。
这种喜欢是什么呢——大概就是,一道很模糊的分界线。
一边是光明正大的喜欢,一边是藏在每一件事里的小心翼翼。
怕她知道,又怕她不知道。
陈一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系着一道白色的纱布,明明也就是两个小时前的事情,可是一回想,还是能够想到她发尾扫过的痒,想到她裸-露在外的一截嫩藕似的脖颈,想到淡淡的茉莉香。
他不是一个幻想家,只盼年年岁岁,不论是非得失与今昨因果,这些喜欢与心动都藏在时光交织的日子里,盼着有一天他能拿到金牌站在高处,然后正大光明地告诉她。
孙嘉曜有一句话说得对,女孩子走出校园会遇见很多很多更好的人,可他不想,他想做最好的。
做她最好的。
——而现在呢,他还什么都不是,除了游泳,他好像什么也没有。
-
温初柠刚刚吃好,没一会看到舒可蓓回来,手里还拎着东西。
俩人喝着奶茶一路回教室,温初柠捧着杯子看了看,笑说,“你还挺懂我,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茉莉奶绿半糖啊?”
“猜的。”舒可蓓打了个哈哈,把蛋糕盒放在温初柠桌上,“你等会吃吧。”
“你怎么还买了这个?”
“……做数学题很费脑细胞。”舒可蓓打开英语作业,“英语单词让人没有食欲。”
温初柠笑了,“明天吃饭我请你。”
舒可蓓其实想说不用来着,毕竟这也不是她买的,不过转念又想到陈一澜说的别告诉她……也就应了一声。
自习课还没开始,温初柠写了一道题,还是心里有点难过,她拿出手机看了看,周梦已经到英国有一段时间了,只给她发过一次微信叮嘱她好好吃饭学习。
周梦的朋友圈里,也只分享了几篇文章。
每当情绪上来的时候,她也很想像别的同龄人那样,跟妈妈说话聊天,她也是很羡慕……温许。
温初柠叹了口气,拆开蛋糕盒,发现是自己最喜欢的一家蛋糕店的草莓乳酪,小小的切块,奶油清甜,上面铺着一层草莓丁,里面还有草莓果酱的夹层。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家蛋糕店。
开学这一周来,温初柠跟同桌舒可蓓的沟通还没细致到如此。
而唯一这样了解她的人……
温初柠默默吃了几口蛋糕,看到了被夹在课本里的纸条。
上面只画了一个小小的小脸,旁边写着两个字。
有他。
——想要的,比这更多,可又别无所求。
太长远的,远不是十七岁能够考虑的。
三节自习课,温初柠写完了大部分的作业,只留了一点要背的文综带回家。
舒可蓓要等公交,怕赶不上最后一趟,打了铃就收拾东西先走了。
“温温明天见啊!”
“好,明天见!”
温初柠装上几本课本,临走之前想到陈一澜说的,她记得他今晚要训练,就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哪。
陈一澜回得快,说马上到学校门口。
温初柠回了个好,整理了一下桌子,班里还有个别几个住校的还在学习,温初柠轻手轻脚把椅子推回去才背着书包走。
临江一中规模很大,这个时间了校园里很安静,大部分的教室却还亮着灯,别有一种幽静味道。
温初柠慢慢下楼,学生放学也就是一阵子的事情,十几分钟人就走的差不多了。
她从教学楼里,出来,偶尔还能撞到几个嬉闹的外班男生。
出了学校门口,就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身影。
只不过身边多了一辆单车。
他应该是回家换过衣服了,黑色的运动短裤与宽松的白色t恤,裤管松松,裸露的腿,干净清爽。
路灯旁有一棵梧桐木,落下了斑驳细碎的影,碎光晃动,他的轮廓深邃而落拓。
温初柠小跑过马路,“你哪儿来的单车?”
“孙嘉曜的,他妈来接他,让我骑回去。”
陈一澜推着车跟她并肩走,温初柠背着书包走在一侧,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晚上快十点了。
九月的晚风有点冷,回家的路上要经过学校后门,冷不丁窜出来几辆单车,陈一澜下意识腾出一只手把温初柠往边上拉了一下。
几辆单车呼啸而过,伴随少年肆无忌惮地玩笑话。
“秦帅那个傻-逼居然罚我们写两千字检讨——”
“得了,百度一篇抄下来不就行了。”
“浪费时间。”
“等着去举报他。”
彭锦辉本来听的也不太上心,拐弯出来的时候总觉得马路对面并肩走的两道身影有些眼熟。
前面是个路口,彭锦辉停车,回头看了一眼。
温初柠站在陈一澜旁边,路灯拉长两人的影子,有种别样的和谐。
“绿灯了,走了——”有人催了一句,“看啥呢!”
“没。”彭锦辉收回视线,重新骑车追上。
几人风风火火,有人轻佻吹口哨,骑车时嬉笑打闹。
温初柠听出来了,是游泳队的几人,一抬头,车子都骑远了。
温初柠想到下午的事儿,转过目光看了一眼他的手。
手上还系着那截纱布,不过看起来好像不太严重。
明明是只该看一眼,结果视线有点挪不开,没忍住多看了一会。
陈一澜察觉她视线,晃了晃手,“真不疼。”
“你今天没下水?”
“没,”陈一澜说,“跑了会三千。”
温初柠跑个八百都累够呛。
温初柠很少会问他训练的事情,常常是因为话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她有时候会在朋友圈里看到陈一澜的动态,游泳训练是很辛苦的,水陆训练结合,有时候单水里训练就一天一万多米。
安慰和鼓励显得太苍白。
这本就是他应得的。
俩人静默了一会,恰好一个路口该拐弯,再直走一会就到家了。
陈一澜问她,“你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不过还有一些要背的东西。”
“上来。”陈一澜停了停,似是随意地说,“我骑车带你早点回去,你早点背完早点睡。”
学校早自习六点四十五就开始。
温初柠还忸怩了一会,但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几分钟她就发现没意义。
——俩人太熟悉了,一点小小的变化都显得多余。
“快点。”陈一澜跨上车子,单腿轻松驻地,催了一句,“我骑车技术很稳的。”
温初柠慢吞吞挪过去,这是一辆山地车,后面有个座位。
她小心坐上去,还手一时间不知道往哪儿扶,停在空气里,挣扎了一会,结果就是这短暂的犹豫,陈一澜的手反过来,准确地扣住她的手腕,往前一带,正放在他腰上——准确来说,是腰间的衣襟上。
“坐稳了。”
他好像真是只是让她抓稳了。
温初柠低头,手腕被他抓过的地方好像还残留着一点余热,温温的,甚至好像还能够感触到他掌心的干燥。
陈一澜大概是考虑到了她坐的地方没什么垫着,骑得很慢。
晚上有点凉风,温初柠头发扎了一天已经有些松垮,耳边垂了几缕碎发,被风拂着扫过陈一澜的脖颈,很细微,撩动的好像并不是身体的触感,而是心间波澜。
温初柠不太敢乱动,车子压过一截减速带,她攥着他衣摆的手晃了晃,手指撞到了他的腰,衣衫下的肌肉紧实。
也不知道是她想多了还是怎么,脑子里冒出来的画面,竟然都是陈一澜从泳池里走出来的样子。
脱衣有肉穿衣显瘦。
她脑子里杂七杂八想了挺多事情。
但一句话都没说,连带着呼吸都有点儿小心翼翼。
盼着这条路能够久一点,可也到底是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
陈一澜把车子锁在车棚,到了单元门那边,温初柠想了想,还是说,“谢了。”
“哪件?”陈一澜晃着钥匙跟在她身后,原以为她说的是纸团还是送她回来这件。
“蛋糕挺好吃的,我好久没去那家店了。”
温初柠小声说了一句,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钥匙打开单元门。
陈一澜微愣了一瞬,低笑一声。
“你笑什么。”
她咳嗽了一声,一楼的声控灯亮了,上楼拐弯,碰巧看到他的侧脸,鸦羽似的长睫微垂,在高挺的鼻梁两侧投下了很浅淡的一点影子。
“你同桌告诉你的?”
“我猜的。”
“那还挺心有灵犀。”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等快要拐上四楼的时候。
陈一澜忽然拉住她。
“嗯?”
温初柠有点不明不白。
三楼四楼的灯都有点迟钝,半天没有亮起。
走廊和楼道黑漆漆的,陈一澜比她高了一头都多,他站在下面一阶楼梯上,攥住了她的手腕。
几秒适应了黑暗,能看到他眸子里的碎光。
空气很安静,甚至可以听到不知道那一户人家正在看电视剧,隐隐约约的声音,还有她胸腔里剧烈的心跳。
“真没必要去拿你自己跟别人比,你是你,谁都不能跟你比。”陈一澜说,“你不用觉得温许有爸妈在身边才好,你要委屈,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有什么委屈,我还能不管么?”
“……”
“虽然我只回来两个月,但省体校也就在淮川,坐高铁一两小时就回来,没有比赛的时候我都在淮川训练,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陈一澜攥着她的手腕,这是她头一次听到他说这么多。
心口裂开的地方,好像被人细心地包扎住,还给她小心地捂热乎。
鼻子酸酸的。
温初柠说,“你训练挺忙的,我……我不应该耽误你。”
“确实挺忙的,我每天要跑三千米训练,要泡在健身房,也要每天游一万多米,但一天二十四小时,我总能抽出来点时间吧?”陈一澜忽然抬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自信点,别人的事儿我可能懒得管,你可不一样。”
温初柠鼻子更酸。
“行了,早点回去背完休息了,明天还要上课。”
“好。”
温初柠点点头,又认认真真抬起脸来看他。
一片黑暗中,温初柠只能看到他的轮廓,却也能够感知到他的视线和目光。
温初柠抿了抿唇,“谢谢你,陈一澜。”
“客气什么。”
“……”
他随意答了一句。
温初柠重新抬起脚步上楼,跟他说了一句晚安。
陈一澜“嗯”一声,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
温初柠也回家了。
陈一澜进了门换鞋,家里的灯亮着,浴室里的水声停住。
过了一会,汪茹从浴室里出来,她说,“吃饭了没?我正好做了些皮蛋瘦肉粥,在电饭煲里,你饿了就吃点。”
“嗯。”
“今天上课怎么样?能跟上吧?”
“还好。”
“行,我听说人家小柠成绩不错的,你要是有不会的地方,虚心请教。”
“知道的。”
陈一澜换了鞋,随意应付了几句,他也没告诉汪茹自己没上晚自习的事儿,这会确实有点饿了,陈一澜去厨房里盛了一碗粥,坐下之后,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妈,我们年级一数学老师,是温叔叔的现任?”
“许燕啊?听说过,”洗手间门没关,汪茹梳着头发说,“听说是温绍辉前妻吧,说是因为那阵子不能生育来着,温绍辉才跟周梦结了婚……不过跟周梦离婚后,又跟许燕复婚了吧,听说现在还有个小女儿,真是造孽,苦的可是小柠。”
陈一澜从来都不知道温初柠家里的事情,温初柠也不说,他只知道周梦周阿姨是个工作狂,大人的事情,孩子也鲜少能知情。
“周阿姨跟温叔叔为什么离婚?”陈一澜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你周阿姨的心思太扑在工作上了,比你爸还过分,加上那年我们医院里……算了,不跟你说了,你一小孩子打听什么,”汪茹说了一半止住了,“好好上你的学!”
“……”
“坏了,我到点了,我去值夜班了,你复习完了早点睡。”
“嗯。”陈一澜喝了一口粥,“你也是。”
“嗐,我们值夜班的能睡什么。”
汪茹随口说了一句,匆忙吹了吹头发,也来不及吹干,回房间换了衣服,抓起了包就走了。
陈一澜坐在桌前,有些食之无味。
手机是准时在十点半响起来的。
除了耿教练会每天给他发点提高技术的论文外。
就只有陈建平了。
“你倒也不必算着我妈上班的点给我打电话。”
“你今天练了多少?”陈建平也没搭理他的玩笑。
电话里隐约听见一点跑步的声音,应该是在体校的操场上。
“跑了三次三千米,还练了核心,”陈一澜敛了敛神色,“你也不是我教练,我好像也用不着跟你汇报?”
陈建平沉默了几秒,因为常年带队训练的缘故,他平日里回家的日子也很少,所以汪茹屡次不满。
加之汪茹不希望儿子走职业的想法,夫妻二人诸多争吵。
他是省队里的游泳教练,也是一位父亲,他心里知道儿子有多适合游泳。
“行了,我要睡了。”
陈一澜不打算多说了。
“你好好游下去。”陈建平静默了几秒,慢慢说了一句,“你已经游了这么多年,别听你妈胡说。”
“……”
陈一澜握着手机,另一只手用勺子搅了搅粥。
陈一澜问,“如果我拿不到金牌会怎么样?”
陈建平说,“没有这种可能,你必须拿,职业运动员都有瓶颈,只能多加练习突破,游一万米没用就一万五千米。”
陈一澜忽然没什么胃口了。
“行了,睡了。”
陈一澜挂了电话。
“一澜,你其实很……”
陈建平知道,陈一澜不只是运动员,更是他儿子,他带队素来严苛,鲜少鼓励,怕这些半大小子抓住他心软的软肋,于是在外,他都是最严格的教练。
他知道儿子进入瓶颈期后,特意跟耿爱国聊过几次,其实多少能觉察出,他是因为游了这么多年,突破不了瓶颈,也产生了倦怠情绪。
该鼓励的,可是他严肃惯了,估计陈一澜也没预料到他想鼓励他。
陈建平拿着手机,叹了口气。
陈一澜放下手机,收拾了桌子,去洗澡了。
-
而楼上,温初柠回来的时候周隽阳已经在家里了。
周隽阳的生活很简单养生,十二点准时睡,熬夜几率小之又小。
周隽阳说,“冰箱里给你放了几盒牛奶,你妈让我给你买好了夜宵,都在厨房,你吃的话自己热热,能行不?”
“好,”温初柠顿了顿,“我妈给你打电话了?”
“打啊,每天打一个,怕耽误你学习,都没和你说。”
“哦……她在英国怎么样了?”
“挺好吧,不过那家医疗公司才开拓海外市场,估计也挺忙的。”
“……”
温初柠“哦”了一声,去放下书包洗澡洗漱。
周隽阳不打扰她,索性去了书房看论文。
温初柠洗漱之后背了一会文综,又复习了一会数学公式,之后才拿出了手机看了看。
有时候觉得周梦是个太忙于工作的妈妈,对她没少了怨念。
有时候又觉得周梦其实也很在意她。
温初柠给周梦发了一条消息,不过也没有被回复,温初柠也就默认了周梦在忙了。
她收拾好书包,手指停顿了下。
打开扉页,里面夹着一张,微微皱巴巴的纸条。
温初柠坐在椅子前,单手捞过了桌上的一只小猪存钱罐,然后在纸条背后写了一句。
x年9月10号。
陈一澜给我买了我最喜欢的草莓乳酪蛋糕。
他还记得我最喜欢茉莉奶绿七分糖。
他说,我还有他。
温初柠仔细写了一句话,将这张皱巴巴的纸条捋平整,看着纸条上的小笑脸,她终于笑了笑。
然后把这张纸条扔进了储藏罐。
作者有话要说: 1、想要的,比这更多,可又别无所求。——皮扎尼克《夜的命名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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