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在不知道走了多少圈后，整个走廊已经缩小到只剩下一个小圆圈，之前那些骷髅腐尸堆堆叠叠挤在一起，连路都没有了。
“喂，现在又要往哪走？”唐迟楚把背上的方奕琛往上提了提，“什么时候我才能醒来？”
“啊？”方奕琛猛地惊醒，打了个哈欠说道：“不急不急。”
作为人脸娃娃媒介的灵魂都还没找到呢。
说罢，他微微侧目看向了一旁的小怪物。
“继续往前走。”小怪物指着那群骷髅说道。
“前面哪有路？”唐迟楚皱了皱眉头。
“你不要管，闭着眼睛走就好了。”小怪物从后面推了他的小腿一把。
唐迟楚疑惑地回头看了它一眼，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小疙瘩，却还是照做了。
皮鞋踏在水泥地面上发出的清脆响声回荡在走廊中，声声分明。
一声一声，一步一步。
忽然间，他背上的方奕琛动了动，像骑马似的拉了拉他的衣领。
“你别太得寸进尺了，小白兔。”他警告道，脚步却十分实诚地停了下来。
方奕琛难得地没有呛他，反而是回头冲着小怪物问道：“你不走么？”
“你们放心走吧，我不会骗你们的。”小怪物低头绞着手指，慢吞吞地说道：
“我背叛了芬鬼，又得罪了死神，已经无处可去了。”
“得罪了死神？”唐迟楚重复道。
“噗，”方奕琛笑出了声，冲着犹豫不决的小怪物说道，“你哪能得罪他啊？”
“真的吗？”小怪物问道，黑豆子一般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把你们困在这里，死神一点都不生气？”
“你给死神游戏的候选人带路，他感谢你还来不及呢？生什么气啊。”
说完，方奕琛笑着冲它招了招手。
听到这话后，小怪物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呜哇呜哇哭着就往他俩身上扑过去。
唐迟楚被它撞得一个踉跄，忍不住“啧”了一声。
方奕琛的衣服上更是沾满了鼻涕和眼泪，只能一脸无奈地拍拍它的背。
“好啦好啦别哭了。”方奕琛看着自己脏兮兮的白衬衫，郁闷极了。
小怪物打了个哭嗝，又掀起他的衣服擤了擤鼻涕。
“啊！我的衣服！”
听着方奕琛的哀嚎，唐迟楚不禁嘴角微微上扬，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对了，它刚刚说是它把我们困在这里的？它不是牛蛙么？”唐迟楚突然发问。
“它其实是公寓女鬼的手下，”方奕琛一转眼珠，谎话张嘴就来，“她派他变成牛蛙跟着我们，趁机让你陷入梦境里。”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看来以后买菜前得先用照妖镜看看。”
这一句话把自己知情不报的责任撇的干干净净，唐迟楚低低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信了几分。
眼看着墙壁越来越近，小怪物却没有让他们停下的意思，所以唐迟楚只能闭上眼睛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这样下去一定会撞到墙上的吧？
但撞击的触感却始终没有来临，忽然之间眼前一亮，似乎有一道刺眼的光芒照在了他们身上。
很亮，亮得人睁不开眼睛来，却一丝暖意都没有。
“失策了，下次我一定戴副墨镜。”方奕琛在他背上抱怨到。
好不容易等双眼适应了这份光亮，周围的景色渐渐清晰了起来——
白炽灯静静地发出耀眼的光芒，一尘不染的白色床单和窗帘在墙壁和地板上落下阴影。
窗户被木板钉死，先前被方奕琛一镰刀劈成两半的防盗铁门正孤零零地躺在玄关地面上。木质地板似乎刚被擦拭过，干净得能够反光，空气中却弥漫着淡淡的灰尘的味道。
是方奕琛之前到过的那个像酒店房间一样的屋子。
他们此刻正站在浴室与房间的交界处，再后退一步就要踩到浴室里的那些花瓣了。
看着那一朵朵盛放的白色花朵，方奕琛忽然间有点恍惚。
这是之前那个被分尸塞进下水道的姑娘的尸体化成的花瓣，唐迟楚似乎说过她的名字叫“九婕”。
而唐迟楚还不知道九婕就在他身后，正一脸疑惑的四处乱转，黑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方奕琛却仍然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明白了。
这个鬼域是通过“门”来运作的，在现实世界、鬼域和其他迷宫陷阱之间往返都需要通过门。
同时，鬼域的主人芬鬼也可以通过各种门来操控这栋公寓，就像多啦a梦的任意门一样。
比如说走廊上四楼房门打开，连接的可能是二楼某个房间。
“喂，不是已经从梦里出来了么？这里又是哪里？”唐迟楚轻轻推了推走神的方奕琛。
“啊？什么？”方奕琛回过神来，脑子还没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嘴巴却依旧张口就来：“梦中梦呗，这里是我的梦。”
这句话一出来，方奕琛自己都吓了一跳，恨不得原地给自己颁一个年度最佳忽悠奖。
真不怪唐迟楚好骗，就凭方奕琛这幅笃定的自信模样，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
“哦。”唐迟楚没精打采地应了声，他活了二十多年了，什么时候不是叱咤风云说什么就是什么？这种一无所知只能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他觉得很难受。
这位黑暗里的皇帝觉得自己今天简直要变成菩萨了，但又不好发作，只能一直撇着嘴闷闷不乐。
小怪物拉了拉方奕琛的衣服，示意他蹲下来。
方奕琛顺从地蹲下身，让它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人脸娃娃的媒介灵魂就在这里。”
这间房间里？
方奕琛皱了皱眉，他在进入迷宫之前就已经探查过了，这里并没有任何灵魂的气息。
虽然他每天偷懒疏于练习，但还不至于菜成这样吧？
“你听。”唐迟楚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什么？”方奕琛抬起脑袋看着他。
“我听到了歌声。”唐迟楚皱着眉头说道。
听了他的话，方奕琛也起身侧着耳朵静心听，果然有若有若无的歌声飘来：
“我们被深埋在阴暗的地底，手上满是污泥和老茧，愿你挥舞起手中的镐”
这个歌声似曾相识，他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记忆像被封存了一般，只隔着一层薄纸，却又怎么都冲不破它。
“是九婕的声音。”唐迟楚说道，看表情似乎是松了口气。
“是从哪里传来的？”方奕琛问道，目光却落向了一旁的小怪物。
小怪物耿直地摇了摇头，表示它也对此一无所知。
“可能又是迷宫吧，找找有没有破解的方法。”
又到了熟悉的一筹莫展、互相干瞪眼环节。
“唉”方奕琛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陪这些鬼怪玩过无聊的陷阱和迷宫游戏了，都是一柄镰刀所向披靡，有路就走路，没路就开路，还真没耐心去找什么破解方法。
没办法，心机计算在碾压的实力面前一点用都没有。
奈何现在虎落平阳要藏好小尖牙，不能被唐迟楚发现身份，不然就不能继续混在玩家堆里观察情况了。
但他现在真的好累，浑身是伤，被汗水打湿后又自然风干的衣服黏黏地贴在身上，上面满是鼻涕和已经干了的血迹，难受得要命。
好想回家洗澡，然后点个炸鸡外卖配着可乐和下饭的电视剧一起享受。
“唐哥哥，你再仔细听听，能不能找到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方奕琛噘着嘴问道。
“嗯。”唐迟楚顺从地闭上双眼认真聆听。
方奕琛哪里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唐迟楚眼皮一阖上，他就召唤出了那柄银色的镰刀。
小怪物也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抓了抓方奕琛的衣角，另一只小手指着衣柜。
与此同时，唐迟楚也猛地睁开双眼，修长的手指同样指着衣柜。
“是那里！”
小怪物和唐迟楚异口同声地说道。
但就在下一瞬间，整个房间化为了碎片，像是镜子被打碎了一样片片飘落，露出原本的模样。
“管你哪里，都是一刀的事儿。”方奕琛轻笑着说道，声音小得几乎没人能听见。
巨大的银色镰刀在他身后化为枯萎的干花飞扬。
果然，刚刚的那个房间也是一个幻境迷宫，他最初和陆赋机他们分开，第一次破开房门结果进入了第一层迷宫之中，然后从浴室再次通过门进入房间，虽然布置一样，但此时却已经进入了第二层迷宫。
如果这些都是迷宫和陷阱，那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进入到鬼域之中的呢？
他一直以为当初他和花颓三人进入的公寓是现实世界，现在想来，或许那时候他们就已经在鬼域之中了。
那他们之前所遇到的那些住户，还有那个邀请他们进家里坐坐的中年妇女又是人是鬼？
他、小怪物和唐迟楚现在所处的房间和原来的几乎一模一样，但却陈旧了许多。
白色的床单早已泛黄发霉，木地板也已经腐朽不堪，似乎一踩上去就会碎掉。
天花板上长满尖刺的黑色藤蔓肆意生长，荆棘的中心是一个半透明的少女，她双眸紧闭，浅茶色的眼睫毛发着淡淡的金光。
藤蔓似乎和她的脊背连在了一起，像是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
“九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