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冬夜漫漫，人情冷暖
冬夜。
黑压压的云岚山，寂静无声。
烈阳镇，莫家。
正房中，一女子坐在木椅上，双手紧紧的搂着两个四五岁的孩子，低声哭泣。
两个孩子懵懵懂懂，趴在女子的大腿上，踮起脚尖，小手使劲儿的向上伸出，为其擦着眼泪。
眼见两个孩子如此懂事，女子哭的更厉害了。
一男子紧皱眉头，在门口来回走动，他的眼睛时而眯缝，时而瞪圆，仿佛是在做着什么决定。
他时不时看一眼堂屋的牌位，有些心神不宁。
“当家的，今日抽到长签的明明是李家，为何变成了咱家？”
女子抬起头，哭着问道：“你是想把咱们家的孩子送去吗？”
许是被女子哭烦了，门口男子猛然间停住，狠狠地咬了咬牙，几步就走进屋来。
他眼中凶光闪烁，恶狠狠地说道：“你小点声，想让邻居听到吗？”
女子瞬间闭嘴。
在她惊恐的眼神注视下，男子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
嘭！
钱袋重重的放在桌上，仿佛砸在心房。
男子微微颤抖的将钱袋打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
女子一下子捂住了嘴，直接推开两个孩子，扑到桌前。
她眼中的惊恐也变成了惊喜。
见此，男子一脸得意地说道。
“李家有钱，他们用二百五十两白银，还有我的赌债，换走了咱们的短签，我便把他们的长签拿了回来……”
说到这里，男子斜着眼睛，对着厢房的方向努了努嘴。
女子看到银子，也不哭了，立刻问道。
“你是想把大哥家的孩子交出去？”
男子抓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才眯着眼睛点头，“养了他七年，够意思了，你们先去睡，我得看着他，免得偷偷溜走。”
女子急忙擦干眼泪，抱起银子，对着两个孩子说道：“娘带你们睡觉去！”
他们并不知道，刚刚所说的一切，都被厢房中的莫长生听到了。
黑暗的房间中，他就像一个影子一样站在门口，双拳紧握，幽深的眸子默默看了许久。
直到莫家最后一丝灯火熄灭，他才回到床上。
盖好被子，闭上了眼睛。
风吹树枝的影子，在窗户上来回晃动，就好像妖怪在张牙舞爪。
他知道明天意味着什么。
他会被送到黑风洞，被里面的黑风怪吃掉。
这是他在学堂里听到有人偷偷说的。
三年前，云岚山上来了一只黑风怪。
只要烈阳镇每年都上交一对童男童女，他就可保烈阳镇平安无事。
从那一年起，再也没有野兽下山吃人的事情发生。
只不过每一年都会少两个孩子。
今年是第三年。
莫长生没想到，自己的二叔和二婶居然卖了自己。
那可是自己的亲叔叔。
亲情都不如他的赌债。
更不如那雪花白银来得实在。
莫长生今年才十二岁，却已经看透了人间冷暖。
他想过逃跑。
可是二叔就在外面看着，就算出去了，又能如何？
他毕竟只是个孩子……
冰冷的被窝中，没有丝毫温度。
第二天，莫长生早早起床。
他叠好被子，摆放整齐，梳洗干净后，就坐在房间中等着。
咔咔！
片刻后，房门被打开。
开门的二婶被他吓了一跳。
“这孩子，怎么坐在这里吓人呢？快出来用饭。”
“长生，今日，镇上有仙人收徒，听说只有两个名额，我们去看看，万一要是被选中，你就发达了！”
后面的二叔也笑着说道，看他那真挚的眼神，好像真的一样。
骗鬼呢？
看着两人的笑脸，莫长生只感觉一阵恶寒。
他没有坐下吃饭，而是来到爷爷和父母的牌位前。
将歪在一边的蒲团摆正，扑通一声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
之后直起身，看着三个牌位，莫长生仿佛看到了他们身披战甲，带领将士们与妖怪战斗时的情景。
他们用生命保护了整个城镇的民众，更是打退了妖怪的进攻。
从那个时候起，莫长生就痛恨妖族。
也是因为那一战，让他成了孤儿。
五岁的时候，他就被送到了这里。
随身带来的所有家财，都被二叔败光，最后还把他给卖了。
莫长生深吸口气，擦了一下眼角的眼泪，然后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才转回身。
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他的二叔和二婶说道：“走吧！”
莫长生平静的可怕，完全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长生，吃了饭再走，时间……”
二婶手上拿着筷子说道。
还没等她说完，莫长生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咣当一声，已经出了大门。
“快跟上啊，别让他跑了！”
二婶推了二叔一下，有些着急的说道。
二叔也顾不得坐下吃饭，直接抓了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双手来回交换着跑了出去。
眼看着前方的莫长生缓缓的走在街道上，他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啃着手上的包子。
街道两边，家家户户都是房门紧闭。
当他们路过张家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咣当！
大门打开。
一个男人拉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往外走。
孩子吓得哇哇哭。
后面有个女子拼命地拽住小女孩的另一只手，大声哭喊：“囡囡……我的囡囡啊！”
当他们看到莫长生的时候，明显一愣。
男人借机将女孩拽了出来，随手将房门关上。
“这都是命！”男人仰天长叹。
听闻此言，里面的哭声惊天动地。
莫长生也是微微叹息！
他看见男人也在哭泣，而他的二叔却摸着鼓囊囊的钱袋，一脸的兴奋。
想必，又要去赌了。
他深吸口气，继续往前走。
一直走到李家门前，才停了下来。
李家高门大院，是个土财主。
此刻的门缝里明显有一只眼睛看着外面。
莫长生看着那双幸灾乐祸的眼睛，只能苦笑，人家并不欠他什么。
莫长生的二叔却在后面催促道：“长生，快走，莫让仙人等急了！”
冬辰，格外的清冷，白雾蒙蒙，让人看不清远处景物。
正如这操蛋的人生，结束了也罢！
莫长生连一句话都懒得说了，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前走去。
本以为，烈阳镇会有很多人出来看热闹。
可事实并非如此。
走了一路，除了小女孩和她父亲，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当旭日东升的时候，金色的阳光照亮了云岚山山头。
却无法照亮这寂静的山村小镇。
他与小女孩被带到一座奇怪的祭坛。
祭坛四周是三根刻画着图腾的柱子，地面上也有黑色的花纹。
为了防止逃跑，他们两个都被祭坛上的锁链锁住。
感受着锁链的冰寒，莫长生最后看了烈阳镇一眼。
小女孩仿佛已经知道了些什么，站在那里瑟瑟发抖，不停的哭泣。
他的父亲躲在墙角处抹着眼泪。
莫长生的二叔却早已没了踪影。
远处浓雾弥漫，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呜！
突然之间，柱子上的图腾嗡嗡亮起。
地面上的花纹也开始散发出光芒，一股黑风平地拔起，席卷了整个祭坛。
锁链嘎嘣嘣的炸裂。
莫长生和小女孩被这股黑风卷上半空。
黑风中飞沙走石，打在身上很疼，根本睁不开眼。
嘭！嘭！
过了好半天，两人摔落在地上。
黑风消散，莫长生急忙睁开眼睛。
嘶！
看清周围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竟然是万丈悬崖。
万丈悬崖的中央有一个山洞，山洞里延伸出来一块十丈左右的巨石。
就好像一个怪物张着大嘴，伸出了舌头。
他们两个就在舌头之上。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他顿时瘫坐在石头上，眼中满是绝望。
他自小聪慧，苦读诗书。
来到这里后，他更是用功。
一直想着长大考取功名，光大莫家门楣。
可万万没想到，居然落得如此下场。
嘭、嘭、嘭……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跳下去，一死了之的时候，沉重的脚步声从山洞中响起。
莫长生能够感受到，屁股底下的巨石都在微微颤动。
一个晚上的时间，他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此刻还是微微颤抖。
很快，他看到了山洞中走出之物，竟然是一只大黑熊。
这只黑熊足有两丈高。
它直立行走，浑身的黑毛油光发亮。
双爪之上抓着两个巨大的八棱锤，锤上血迹斑斑。
大黑熊半张开的巨口，滴着恶心的淡绿色液体。
惨白的牙上还沾着些许碎肉。
吼！
黑熊看到食物，眼中立刻散发出兴奋的光芒，它发出一声吼叫。
一股恶臭的风瞬间将莫长生两人包裹。
“两个祭品！”
这个时候，黑熊竟然口吐人言，然后一脸兴奋的奔跑过来。
眼看着黑熊抡起双锤，对着自己和小女孩砸来，莫长生直接大喊：“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