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作业
虽然平日饮食起居有专人照顾, 但因为担心女人的腿伤,易先生每天都会尽量提早下班。
享福这件事,没有人比代薇更在行。
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看大电视, 心安理得享受着易大老板无微不至的关怀照料。
偏头躲开递到嘴边的勺子:
“我饱了,该吃饭后甜点啦~”
“再吃一口,我喂你。”生活点滴上, 易圳总是显得耐性十足。
“不要嘛, 我想吃甜点,马卡龙马卡龙!”
“好, 什么口味?”
“就那个,薄荷青柠。”
不止吃饭,洗澡洗漱之类的事情,易圳也会扶她进去, 然后默默等在门外,随时应对她的一切需求。
对于全程伴驾细致体贴的照顾, 代薇没有任何不适, 甚至对这条小忠狗很是满意。
“圳宝圳宝, 你说我们现在算不算‘形影不离’,你说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呀?”
湿淋淋的手往屁股兜子后一拍,也不管水抹没抹干净,一把搭上易圳伸来扶她的手掌。
“看路。”扣住女人的小蛮腰,对她直白热烈的表达还是避绕,不擅于回馈。
代薇才不管这些, 挪来扭去地阻碍前进, 非要问出个回答:
“不行,一定要说!喜欢就要贴贴,贴贴就是喜欢, 就是要说出来!”
实在被缠得不行,男人低声飞快应了一句“是”,代薇才知足不闹,乖巧地被他抱回房间。
连夜里睡觉,圳宝也是操心的命。
代薇一个人睡惯了,喜欢在床上放肆翻滚。
动不动侵占他的空间也就算了,关键总让人担心她的睡姿会压到伤口。
对于睡眠轻浅的易圳来说,经常随着她动作醒来,起身查看她的姿势,帮她掖紧被子等等,早已成了习以为常的事。
所以今晚他很容易就能觉察……代薇不停地往他身上拱。
她是故意的。
“你老实点。”
拉下胸前白腻腻的一只手,又防着她另一只手四处乱摸,他的命令没有一点作用。
蜜桃味的柔软体香不断贴近,再贴近:
“不嘛,都睡在一张床上了,再老实就见外了吧?”
话刚说完,在他身上游走的手也被捉住,双腕并入他牢固钳制的手心里。
“诶呀不要这样嘛,人家就是跟你亲近亲近,增进一下感情呀~”
代薇丝毫不气恼,也不让他松手,一头钻进被子里,嘴唇落在他保持紧握的手背上,吻了吻隐微凸起的筋脉,然后若无其事地拱出脑袋。
没有手,还有腿嘛。
“见好就收”是什么,代薇根本不知道,她只会翘起腿使劲往易圳腰腹上搁。
被拨下来又架上去,被摁住就乱动乱蹭一通。
“代薇——”
“啊我腿受伤了,不这样放会感觉不舒服的呀,你不可以凶我……”
在几乎挑战到男人底线的临界点,她瞅准时机就将伤腿搭在他腰上,然后努力佯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凄惨模样。
易圳刚想发作的脾气旋即被浇熄,倒是真不敢再推拒她的亲密举动。
“老公呐~”
代薇嘻嘻笑着抵近,微凉指尖轻轻拨弄他的耳垂,冷意逐渐辗转,蜿蜒滑淌到他的下颌骨。幅度很小,却过电般精准摇散出某种古怪的抚慰感。
让易圳顿陷虚幻。他像个受审的犯人,压平唇角,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今晚不说爱我吗?”
她的意指,她的明示,都在单刀直入,如同荒芜尘漠中标识水源绿洲的风向标,一次次牵引,一次次拉扯,一次又一次敲碎他情绪中的隐忍与压抑。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代薇,你想干嘛?”
“想啊,现在就干!”
“???”
易圳竟一时不知,该怨自己遣词用句不够严谨,还是怪这个女人思想跳脱……且龌龊。
“你是不是在怪我思想不纯洁?”
代薇半个身子都倚在他紧实的臂膀上,唇瓣软热,一点点蠕移在他的锁骨处,挑拨他脑内绷紧的弦,
“可是呢,你把我放在你的房间、你的床上,放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难道不想做些羞羞坏坏的事嘛?”
轻言细语地诱导,不厌其烦地给出提示和指教,她在颗颗开解他的衣扣:
“跟你说过多少次,你想要,我什么都会给你的。
易圳,你才不比我纯洁呢——”
最后一个字音没有落得圆满,男人已经抄握她的腿弯,翻身压上,引来她娇滴滴的一声惊叫。
“好。”
他眼神中清明退散,夜雾开始腾涌,她的妖气正无孔不入,浸渗他意志的每一分,每一寸,
“现在就要。”
他克制着自己,本想放过代薇,可是这女人磨人的功力属实强悍,翻来覆去,一直纠缠到后半夜才罢休。
易圳常年健身运动,体力自不必说,累到半夜依然不影响早起。
收拾干净换过衣服,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代薇,想起她时常鼓励自己表达感情的话,犹豫几秒。
最终俯下身来,亲吻一下她的脸颊。
起身时从窗边瞥见楼下,管家正于门口|交接,负责运送花草的工人又到了。
为了配合房间花里胡哨的陈设,代薇每天清晨都要在床头插上一束新鲜修剪的花,日日不缺。
这个习惯他是知道的。
他还知道,她每次都只放在自己那一边的花瓶,是担心他不喜欢。
平时一副不管不顾、满世界横冲直撞的模样,碰到细枝末节,倒是会顾及他的感受了。
压下微勾的唇角,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径自下楼去替她取花束。
从管家手里接来装着潮土的恒温箱,转身上楼时,代薇已经从卧房门口探出身子,在等他了。
少年时与满目狡笑的族中长辈一力相抗,不曾退怯半分。
此刻见她周身柔辉涣漫,竟甘心停一瞬脚步,妄图受一刹点化。
她单脚着力撑靠在门沿,踝骨纤美,裸露的小腿肤色如珍珠薄白。
真丝睡裙有上好的垂坠感,勾裹出女性细软堪折的腰线。
再往上去,柠青色吊带滑落右肩胛,双侧锁骨精致嵌落,在肩颈与锁骨皮肉相连处,红色瘀痕在斑斑点点的放肆招摇。
每一道,都烙刻着昨夜易圳烫吻过的唇形。
纵然她脸蛋素净,不染一丝胭脂色,纵然她发丝凌乱,遮蔽掉大半吻痕,即便她被浮光充盈,本该圣洁无瑕。
可落入他眼里的,仍是风情。
代薇也在俯视楼下的男人。
冬日的晨光总是珍贵。浮尘翩飘,光影泻透堡窗交汇在楼廊,将长毯步梯鳞次割裂,半面阴暗,半面光鲜。
易圳慢慢拾级而上,由暗向明,一步步朝她抵近。
透明恒温箱拎在他手里,管家说今日的品种是十九朵「雪山红玫瑰」。
花骨随他步调的幅度轻轻晃动,蕊叶饱满舒展,仿若于火山旁逐渐苏醒的雪莲。在这半面晦沉色调的楼廊间,它们是唯一明艳又璀璨的存在。
一如在他冰冷孤郁的人生里,台梯顶端的女人也是这般存在。
“我忍着困爬起来就是为了它们,没想到你已经帮我把小花们拿进来啦。”
代薇展臂伸向易圳,直到他完全走上来,自然而然挽过他的臂弯,贴在他身上撒娇,“圳宝你真好!”
易圳微微抬手,将恒温箱递给她,示意她拿好自己的东西。
女人却误以为他想要回抱,乐滋滋地扑上去搂紧他的腰身,在他颈窝和胸前哼唧着一通乱蹭。
“……松开。”
去扯她的手腕,他的动作竟有些不自然。
“为什么松开?”她反驳得很快,
“是不是不喜欢我啦?你昨晚喘得可性感了还叫我宝贝呢!醒来就不要你的宝贝啦?”
易圳恨不得堵住她的狗嘴,一天到晚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身体却在她贴贴蹭蹭的动作下退了半步。
她还在进攻,踮起脚丫子噘嘴索吻,嘴角还残留着一点白色的牙膏渍:“亲亲…亲亲嘛,亲一口,就一口……”
半推半就由女人胡乱闹腾着,混乱里被她勾过脖子,压低头用力强吻。
湿濡软热的小舌在他唇上辗转,探入,拨弄。
没什么技巧讲究,只是一个恣意直白的法式舌吻,就让他的理智在蜜桃香的甜美中消亡。
“黛露小姐。”
最终是管家的温声提醒解救了易圳。
代薇“啵~”地一声分开两人的嘴唇,又贪恋地多亲了两下他的唇,才肯扭头看向楼下躬身等候的管家。
“易瓷小姐已经在大堂等您了,她让我问您是否要随她去外面吃早餐。”
“要去要去,你让她等我十分钟,我马上就好。”
回头瞧见男人轻舔了下薄唇,代薇嘿嘿一笑,
“圳宝我今天就不陪你吃早饭了,你自己要乖乖的……诶人家话都还没说完呢。”
“再啰嗦就超时了。”
易圳拎着恒温箱转头就往房里去,只留下发闷的话音,和一小段烧红的耳根。
晓得他是害羞,代薇不禁笑弯了眼,被佣人搀扶去洗澡了。
收拾好下楼,撑起管家送来的拐杖,听见楼层传来关阖门锁的声音,于是她下意识抬眼望去。
果然是一身极简黑的易圳,穿戴整齐离开房间,该去工作了。
两人之间相隔的长毯步梯未变,光线未变。
是方位在调转。
代薇仰头凝睇着楼上,看着男人迈步走下来,他还是行动的一方,而她也还是原地等待的角色。
一直以为这段关系里,是自己在主动求爱,倘若她不动,关系就会停步不前。
可现在似乎不是这样。
关系的质变不知是从哪里、为什么、怎么样发生的,但无论如何,掌控权已然落在了她手上。
当这个男人愿意主动时,她就有了筹码。
只需要持续攻略,让筹码加重,自己就可以将他变成任何她喜欢看到的样子。
这个过程,会让她感到无比快乐。
在代薇思考的时间里,易圳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直到女人朝他吐吐舌头,一瘸一拐地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就算撑着拐杖,代薇也没有过于费力,毕竟有佣人在身旁随时保护,见到小妹之后,易瓷也很懂事地上来扶她。
易瓷穿着芥末绿连帽卫衣,内搭学院风立领衬衫,九分白色牛仔裤和老爹鞋都塑造出一股浓烈的青春跃动感。
姐妹俩身体靠得很近,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碰碰屁屁,笑出声来:
“薇薇姐姐,等下吃过饭后,我要带你去一个秘密基地!”
代薇早就在简讯里得知,易瓷要带自己去个好地方,可对于出去浪这件事,就是忍不住兴奋。
“对了,圳圳呀,前天送到庄园外尼尔手作店的画应该装裱好了,你回来的时候帮我去看一眼嘛。”
在易瓷的搀扶下,她对先一步跨出门去的男人大声叮嘱。
“家里没人会装画么?”
易圳拉开车门时没有多想,淡瞥她一眼。
小心下楼梯的代薇抬起头来,冲他无辜眨眼:
“有是有,但……被家里人看见我们的‘小作业’,会不会不太好啊?”
“下班就去。”
易圳一脚油门绝尘而去,留下哈哈大笑的代薇,和不明觉厉的易瓷。
差遣家里的老大做事,代薇可不是胡闹的,她听见蔺也照例报告行程了,易圳今天一点都不忙,甚至还能提早回来。
而且她能确认,易圳会乖乖听话。
所以没有顾虑,跟着易瓷一起乘车直奔温泉,泡着暖烫的水慢慢享用法式早餐。
吃饱喝足后才不疾不徐地穿过众建筑,绕着天鹅湖开往今天的目的地。
——湖心浮岛。
那是一座高净度玻璃围罩的珐琅观景台,通身没有任何框架支撑,内里装饰舒适而不复杂。
如同一只被安放在镜面的水晶球,连倒影都装满简单的温馨。
据说热爱休闲运动的二叔易钧曾看中这里,试图改建钓鱼台。
但因易瓷幼年体弱多病,平日静养又最爱来这里,主管家务的小姑果断拒绝了二叔,将浮岛划为易瓷专属。
天鹅湖是较为重要的一套自循环水系统,因此庄园特聘两位生物学实验室的教授,来管理水源生态。
这对荷兰夫妇就住在湖边小屋里,他们在湖中饲养的鱼肉质鲜美,烤鱼技术也十分高超,托易瓷的福,代薇中午能吃到教授家的便饭。
代薇腿脚不便不能走远,索性午餐后就坐在室内喝茶聊天。
玻璃罩双层真空阻隔,室外照光通透,室内恒温恒氧,花卉和盆景也都宜人。
其余摆件,大多是一些知名和不知名的乐器。
易瓷毫不遮掩地说,其中一些确实会演奏,另一些就纯属摆着好看了。
“我记事起就在休养,没有父母在身边,九岁的时候爸爸卧病不醒,就更加没有人管我了,只有姑姑让我喜欢什么想学就去学,我自己东一榔头西一棒,结果对所有乐器都不精通。”
易瓷跑到竖琴前调整好坐姿,
“比如……今天想玩这个,薇薇姐姐陪我练吧!”
代薇‘噗’地笑出声来,往藤椅上一靠,准备好欣赏表演。
她知道这是为了陪自己消遣,因为易瓷强烈提议在浮岛呆到晚上,等养殖的上千只萤火虫开始苏醒活动,谧水夜雾、游萤花露,景致会更加独特。
在满心的期待下,夜晚到来得不算很快。
好在没有辜负期待。
怡人萤火伴着玻壁嵌入式烛灯飘缓地舞,多个光源被精心设计,分散排布,主次分明地照亮这座袖珍岛。
全透明笼罩的奇思艳巧就在于,将荧光和灯光通通收束在一起,让他们互相映衬。
置身其中,人们分明知道小虫子不会发出这样的强烈光,却偏偏愿意相信它们用身躯制造的旖旎梦。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车铃曳动的声响,听上去像庄园里随处可见的链节式马车。
代薇摇摇晃晃赶出去,最先入目果然是两匹高壮乌黑的夏尔马。
从这两头巨物的吐息里,她听到易瓷轻笑的声音:
“是大哥来接薇薇姐姐回家啦。”
话音不落,未换下一身西装的易圳已迈腿而下。来不及管理姿势,代薇单腿大跳几步扑在他身上,脸埋在他胸口胡乱蹭:
“你来啦宝贝。”
代薇只管黏糊,易圳就不得不替她维持重心平稳,总之,揽着她,是不敢撒手的。
“今天有没有乖乖上班?有没有想我?我的东西有没有去拿……”
她撒娇玩闹的话没有说完,视线已越过他肩头,落在从二节车厢淑雅走下的女子身上。
浅咖色蓓蕾帽配上同色短款斗篷,下着米白半身裙,脚踩一双搭扣小皮鞋。
每一分可爱娇小的气质,都在凸显衬合她的名字——
星野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