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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红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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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句将落,钟楼敲响第三声。

    月亮被惊扰,潜藏在云层后低泣。

    遗落的泪是宛若星子的雪花,细碎推搡着浪漫,叠挂枝桠,洇湿这场寒冬里的小风暴。

    为什么?

    “因为你对我好,因为我想给你回报。”

    她的回答不假思索,双眼坦荡明亮,巩固逻辑的成立。

    午夜被甜腻复活,钟声的余响在谁胸腔里撞:

    “撒谎。”

    彩绘玻璃灼燃起令人心动的春光,裹挟荒唐。

    “好吧……”

    时间从书房的钟表上流渡。

    女人弓蜷着纤细腰身,拇指擦拭过男人柔软的唇肉,动作很轻,每一下都与秒针同频。精准踩点他的心跳,

    “既然做了,就想要你记住我,我只是有点争风好胜。”

    没错,你一定会记住我热情主动却不献媚,惦念在我身上尝过的一切滋味。

    男人喉结滚动了下,起身捉住她的手,眸眼郁沉,深深逼视着她。

    “有口红。”代薇撩起睫毛,脸颊被他的目光烫红,“帮你擦掉了……”

    她解释得很认真,也很苍白。

    上一秒心血来潮的偷吻,似乎耗尽了她全部的胆量。

    “擦干净了?”他问。

    代薇受不住他带有洞察力的审视,别开眸子,点了点头小声回答:

    “干净了。”

    施在她腕骨的握力在音落时收紧,身体被倏地扯近,易圳用手掌箍起她的下颚,稍稍弯腰,低头回吻了她。

    但停留的时间很短。

    与其说是吻,更像是有意蹭磨了她一下,浅尝辄止。

    “我不满意。”他慢慢拉下眼睫,声线湿哑,“重来。”

    代薇有点迟钝,显然还没从刚才的贴触中抽离。

    她的眼神浸泡在懵懂中,不太确定地抬起手,然而指腹还未碰到他的唇,便被他偏头躲开了。

    怔了怔,代薇不解地与他对视。

    “慢慢来。”

    易圳压平尾音,指尖冰冷摩擦在她下颚两侧,口吻中暗含教导。

    他的视线发烫,眼底的情绪说不上是贪诱还是纯真。但眼神很亮,足以从容地剥露她,吞没她,将她剖离得彻底。

    代薇沉沦在他的注视下。

    没能逃离,就会忽然开窍,执迷不悟地。

    她踮起脚,手指半掩在略长的袖口里,试探着扶住他的双肩。抵近时,舌尖一点点怯怯轻舔过他的嘴角。

    像一尾湿软的鱼。小幅度地游曳进感官神经,让他很快作出回应。

    易圳半俯下身,深切地亲吻她。

    顺势箍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施力,将她抱坐到书桌上,困罩在自己身体轮廓的阴影中。

    他其实并不老道,甚至饱含青涩。

    偶尔坏心思地舐咬她的唇,像一种纯情地好奇。

    不会太痛,不含恶意,略有些许古怪的欣快感,惹得她绞紧指尖,身体似触电般战栗。

    他的舌尖又会辗转抵触,探索着滑过她的小虎牙,像极了耐心诱哄,让她感到意识失灵。

    这场舌吻持续了很久。

    易圳在她的唇舌中逐渐掌控要领,学会缓慢侵占,懂得温柔索取,给予她躁动不歇的凌乱欢愉。

    他还在感受,他还不想克制。

    代薇却被逼近微窒的边缘,手指搭在他肩上,疲软无力地轻轻瑟颤,直到承受不住,弱声呜咽着向他哀求。

    易圳终于停下来,让她缓喘着去换气。

    他垂敛眼睑,视线倾颓地扫视在她的唇上,有几分微肿,落染糜豔,残留的痕迹是他用力吻过的罪证。

    他很喜欢。

    代薇难为情地将脸埋在他的衣领,似有潮润的吐息拂在他脖颈,从喉结漫上耳骨,烧得他体温灼烫。

    *

    自从跟易圳签过协议,代薇便在心里默认两人关系更近了一步。

    因此开始放飞自我。

    她接连几天在庄园里到处参观。

    可偏偏参观的时候不肯好好走路,嫌腿着太累,嫌开车太闷,又总赶不上固定时间的贵族马车。

    于是用易圳的卡在网上疯狂下单。一会儿平衡车,一会儿漂移板,一会儿轮滑鞋,每天在古堡里飘过来荡过去。

    甚至经常在易圳办公时,围在他身边来回嘚瑟,简直花样百出。

    直到——

    “小易你回来啦——啊!”

    一大早,代薇踩着滑板加速蹿到堡楼门口,花里胡哨地绕着男人转了一圈,结果一个没踩稳,滑板从她脚下无情飞出去,把她摔得要死要死。

    摔就摔吧,摔出一个滑跪可还行!彼时双膝着地,直挺挺跪在易圳面前。

    充分演绎现场翻车,跪姿标准,整段垮掉。

    易圳:“……”

    代薇:“…………”

    大型社死虽迟但到。

    “哈哈!给大佬献上膝盖。”

    她当机立断低头行出个叩首大礼,“祝大佬天天健康,身体快乐——诶等等等,别走别走扶我一把。”

    见到男人抬脚就走,代薇立马停止胡说八道,死死攥住他的衣角,心虚着讪笑:“扶一把嘛,起不来了呜……”

    不用看,膝盖肯定是破皮加流血。

    太疼了啊,淦!

    易圳咬紧牙,深呼吸一口,转身半蹲在她面前,“这么不喜欢用腿走路,想一劳永逸?”

    “你今天好帅哦……”女人呆愣地盯着他,完全没将他的嘲讽过入耳中。

    “……”他就不该给她这点面子。

    易圳显然不吃这套,懒得理她,起身便准备离开。

    “真的。”代薇脱口而出:

    “我有没有说过,你长得特别像我一个高中同学。”

    易圳蓦地顿滞原地。

    黑密长睫略微低垂,在鼻骨上敷落阴影,坍缩成无比隐晦的情绪。这份情绪看起来很淡,匍匐进他干净的眸眼时,又显得深刻。

    令人难以读懂。

    他轻翕薄唇,音色有几分变调:“谁?”

    大概没想过他会追问,代薇呼吸稍窒,沉默的空隙里,她搁浅在他身上的目光枯萎了下。

    她笑了笑,将话题退回去:

    “好久没联系了,看见你今天这样穿就忽然想到他。”

    易圳钟爱黑灰系衣装。

    今天却穿了件白色薄毛衣,深紫色外套有点偏大,衣型宽松,浸透异常疏懒的撕漫美感。

    代薇很少见他这么穿。

    “帮帮我…”她仰起头,伸手缠绞他的手指,与他交扣后晃摇两下,“疼。”

    最会乞求怜爱。

    易圳淡淡蹙眉,抽回手,默不吭声地弯下腰,手臂穿过她双腿的膝弯,力度平稳地将人横抱在怀里。

    可她不够安分。

    “咦哟,耳朵怎么这么红呀?”

    代薇轻轻捏住他的耳骨,指尖拨弄在他耳垂上,甚至凑近他,用手背去抚蹭他的脖子,不明所以地说:

    “小易,你好烫啊~”

    易圳侧头躲开她的触碰,眼底清光乱了两秒,所幸遮蔽在帽檐下,让他冷却的嗓音着□□盖弥彰的慌乱性。

    听起来尚存孤傲:“无氧负重,发热快。”

    代薇强忍笑意,纤臂紧紧搂住他的肩,转离话题以自救:“难得天好诶,等下我们去晒太阳好不好!”

    男人当然不会理她,她当然还是会在他耳边继续吵:

    “不过我要先涂药,你会帮我吗?呜呜呜可疼了我跟你说,要吹吹摸摸才能好~~”

    娇气得不像话。

    易圳觉得她有许多恼人的小毛病。

    她闹腾、胆小、怕疼,她的本质如此不完美。他知道。

    但不是现在才知道。

    她不完美的本质是充满活力,擅长示弱,喜欢撒娇。她的不完美总会败坏他的冷漠、孤僻、阴郁,逼他就范。

    他已经尝过一次,曾经。

    所以会气恼。

    恼的是这个女孩子逼他就范,还是恼他自己轻易就范。

    他不知道。

    这次,他想知道。

    ……

    书房二楼。

    易圳坐在手工丝绸地毯上。

    肩脊微微弓曲,右腿支蜷,臂肘懒散撑着膝头,在他身后,是一整面立体深色系木格书墙。

    蜜桃香靠拢的前一秒,他食指微动,随即单掌扣合书本,眸子淡凉地游移向旁侧。

    “我会很乖的。”

    代薇紧挨着男人坐下,细声软语地向他保证,“绝对不打扰你看书!”

    她摔得不轻。

    易圳偏垂目光,视线缓慢凝落在她腿上。

    她的腿部线条很漂亮。不会过分骨感,细长又丰盈,皮色腻白,衬得双膝伤痕格外扎眼,中心淤积红肿,边缘散泛雾化般的青紫。

    异样的反差色狠狠刺入他眸里。有些古怪。

    代薇在握着冰袋敷腿,丝丝麻痛感渗入,冷得她一直嘶嘶地抽凉气。

    乖是假的乖。

    笨是真的笨。

    易圳看到她挤了点药膏在指腹,然后翘着十根手指,盯着自己的膝盖左看右看,磨蹭半天都无处下手。

    完全一副要磨叽到天黑的样子。

    “好笨。”易圳实在看不下去了,从她手里截过药膏,冷声命令,“过来。”

    代薇立马转身面向他,毫不客气地把两条腿伸到他腿上,顺带一把捉住他的手,将指腹上的一点药膏蹭在他的食指上,“别浪费。”

    肤肉短暂贴触的手感十分温软,有点痒。

    易圳敛下眼皮,没出声。

    他将药膏挤在棉棒上一些,均匀涂抹在她膝头的瘀伤处,动作熟练,力道也算是轻柔。

    “你经常受伤吗?”代薇忽然这样问他。

    他默声思量片晌,回答:

    “你不需要知道。”

    她得到的回馈是男人直接终结了话题,显然没兴趣跟她闲聊家常。

    代薇识趣地闭上嘴巴,余光瞟到他手旁那本《黑塞童话集》,突然眼前一亮。趁他不注意,她迅速把书偷过来,又抬手从书架上顺走一支铅笔。

    “别乱动——”

    “啊痛……”

    “……”他的警告是不是晚了?

    代薇眨眨眼,傻呵呵地冲他笑:“继续继续。”

    难得的暖阳天。光影搁浅在斜式彩窗,被剪裁成晕点不一的华丽光斑,似凌日星子泼落,泛滥一室。

    易圳浴在五彩光下。

    任由碎泠光斑泅渡眉睫,流经鼻唇,最后旖旎出喉结凸起的曲线,在他冷调的姿态里印烙不平衡的暖。

    他的皮肤总是过白,嘴唇却天然的薄红。

    代薇想,上帝刻描他的五官时一定保有偏袒,每一笔都千般小心,万般怜惜,连同他的侧颜都要精心矫饰。

    像晨昏线下被短暂流传的希腊神话。

    美得迷幻,难辨明晰。

    可他似乎又不是向着光亮而生的。眉骨微蹙,唇角抿起,囿困于光影,眼眸执守着疏离。

    代薇不停挪动手中的笔,试图将男人的音容勾勒在扉页。可无论如何,她画得出他的样子,却画不出他的矜傲与萎靡。

    “圳宝,我的画技好像退步了……”她有点泄气。

    易圳替她涂好药,垂眼才发现扉页上的自己,“怎么。”他的眼神蛰伏着一丝沌浊。

    “你看,明明我毕业于国内最好的美术学院,门门功课非优则a,但就是画不出你的气质!”

    “无法诠释,是因为不够了解。”他拎走书本,随意地丢去一边。

    她出奇变得安静,看了他好一会儿。

    易圳以为她会放弃,不料起身时蓦地被她伸手扯住,莫名其妙听她一句:“对,我们还是太生疏了,这样下去不行的。”

    引来男人好奇地审量。

    代薇笑了笑,使劲扒拉着他借力站起身,凑近亲吻了一下他的嘴角,轻声询问:“你愿意和我熟能生巧吗?”

    好奇被搅碎,打散,惊诧在无孔不入地充填。

    易圳足足愣滞了半分钟,直到反应过来,一只手掌捉住她的后衣领,将她整个人从身上拽开,之后半个字也没回地飞快起身离去。

    *

    易圳到底没能禁得住代薇的软磨硬泡。最终一人一个吊床,躺在她的小花园边晒日光浴。

    “小易~”

    “易易?”

    “圳宝。”

    “……”

    “易圳!”代薇拿开他盖在脸上的鸭舌帽,语调哀怨,“在想什么啊都不理我。”

    始终不应答的男人总算有所动作。

    懒洋洋地掀开眼皮,长睫遮弥,歪头淡漠瞥她一眼,又拎过外套重新盖回脸上。

    ???

    这人,怕不是属吸血鬼的?见光死?

    怪不得白得病态!

    说好的一起来晒太阳,非得整个帽子挡住脸,整个帽子还不算,竟然还戴着墨镜……

    戴着墨镜?

    她好像忽然想到什么。

    慢慢弯起嘴角,从口袋里掏出还没拆封的口红,她悄咪咪蹭去易圳身边,“易易,我有个很小很小的小忙需要——”

    “不行。”衣服下传来男人闷冷的声音。

    什么嘛,她还没说是什么呢!

    “行的行的,圳宝别怕呀。”

    代薇倔性子上来,还就喜欢硬拗。

    干脆上手拉他脸上的外套,一半屁股愣是挤坐在他的吊床上,单手撑在他头侧,男女体位调换,形成一个诡异的“床咚”姿势。

    易圳:“?”

    他显然是惊动了,出于下意识,手上飞速扯过衣服护严实自己。

    “嘿嘿,今天刚到的口红,还没来得及试色~”

    她边拆开口红盒,边软腔软调地讨好他,“你躺着就行,我很快der!”

    说着,哄诱似的拉开衣角,然后猛然掀起,开始照着他脸上的墨镜涂口红。

    男人却一反拒人千里的冷漠,僵躺着一动未动,墨镜将他双眼里那些见得或见不得光的,都死死挡着。

    代薇很是满意,循序渐进贴得更近,嘴唇小幅张动,哄着:

    “好乖哦小易,对,就这样不要乱动,我很快很快快,一下下就好了哦~”

    莫名坠陷的气氛,极致暧昧的姿势。

    以及,温柔蛊惑的,她的轻声细语。

    “黛露,大哥你们——”

    找遍整个古堡的易淏猝然闯入这幅画面,一秒撞碎当下的暧昧。

    三个人同时愣住。

    闯入者最先傻眼,震惊地比划几下两人的姿势,不可置信地结巴着:

    “你们这进展……挺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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