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秦晚晚才接手家里的账务，秦诗诗走后，府中家产都做了清点，身旁没个人帮忙，看了好半天账本，眼睛酸涩得不行。
青阙打帘进来，脚步匆匆：“姑娘，世子来了。”
秦晚晚一怔，白瓷般的俏脸随即露出喜色来，搁下账本，连衣裳也没换便往前厅去。
绕过长廊花园，短短百步的距离，却仿佛走了许久。双蝶恋花的绣鞋踏上石阶，裙摆逶迤，在日光中留下缱绻一道光影。
花厅敞亮，天光透过门扉惊起金色的粉尘，秦晚晚气喘吁吁停下脚步，在门槛前深吸了一口气，才提着裙摆施施然进门。
叶筠闻声回头，见光影里纤细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少女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朝他屈膝，盈盈浅笑：“世子。”
叶筠怔怔看了她片刻，才拱手回礼：“三姑娘。”
秦晚晚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抬头问秦敦：“爹找我来有什么事？”
秦敦清了清嗓子，也不绕弯了：“世子今日来，向为父表明心意，想要娶你为妻，不知你是何想法？”
秦晚晚早有预料，听见这话也算不多惊讶，只是女子对于婚事总是害羞的，何况叶筠还在面前，耳尖爬上一抹绯色，叫她无端生出几分局促来。
叶筠仿佛想要极力促成这门亲事，不等她开口，便又说道：“世子品行端方，为人和顺，又是天子皇孙，身份贵重，与你当为良配。先前我与楚王殿下和王妃娘娘都有商议，且先过问你的意见。”
其实秦晚晚并不喜欢秦敦言辞间的小心翼翼、曲意逢迎，充满了市侩。若要说他们两家结亲，自有门第之别，但她也是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即便谈论婚事，也不必感恩戴德。
可惜秦敦唯利是图，目的都摆在了脸上，秦晚晚因父亲的态度感到失望，却又在叶筠注视下活了过来。
见惯了秦敦那些让人心寒的行径，出嫁了看不着也好，余生多一人相伴，总好过被他打着慈父心肠利用的干干净净。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都听父亲安排。只是议亲并非小事，总要做足准备。”
大户人家三书六礼一道道繁琐的步骤下来，怎么也要用小半年，十足的派头才彰显煊赫的地位。
秦敦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两个女儿都能和皇室结亲，足够让他扬眉吐气，在同僚中挺直了身板。虽然麻烦，可该有的礼节也不能省了。
他还记得叶筤唤自己老丈人时，那个突然迸发出来飘飘然的感觉，再多个皇孙做女婿也不错，他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了。
正准备好生理个头绪出来，叶筠已经走上前，躬身朝他一拜：“请秦御史和三姑娘放心，长襄已经求过太奶奶，不日将有赐婚懿旨到府上，我楚王府必将做主准备，风风光光迎三姑娘进门。”
叶筠三五句话果然哄得秦敦眉开眼笑，转头看秦晚晚没有异议，彻底放了心。
略坐了会儿，秦敦看天色还要，便道：“晚晚，世子第一次来家里，你带世子好好转转。”
不等她出声，秦敦转头看向叶筠：：“园中菊花正艳，世子可观赏一二。”
叶筠颔首微笑：“求之不得。”
秦晚晚皱了皱眉，看着秦敦欲言又止，然而一抹月白的衣袍出现在视线里，叶筠垂眸看过来：“走吗，三姑娘。”
秦晚晚回过神来：“世子请。”
暮秋霜寒，唯有菊花丛丛，玉壶春、瑶台玉凤、绿云，在萧瑟冷风中挺拔傲立。
秦夫人爱菊，尚在世时从娘家移栽了不少品种的菊花，秦敦这些年保留下来的花种不剩多少。秦晚晚懂事后，就跟在大姐身后把花移种、分株、分盆，闲来无事就在园子里栽培施肥，倒也把一园子花养得无比娇艳。
干涩的黄叶打着旋从枝头坠下，在脚底簌簌扑了一层，秦晚晚走在前头，拢了拢翻飞的袖口，叶筠只看见一截洁白的细腕一晃而过。
他看了眼，视线转而落在满园菊花上：“贵府这些花可是有花匠打理，瞧着真不错。”
听着叶筠不加吝啬的夸奖，秦晚晚心尖沁出一丝甜滋滋的喜悦来，眼尾也漾起了笑意：“是我和大姐闲来无事修剪修剪罢了，定不如王府繁花锦簇。”
“我母妃素来不爱这些，花草都是花匠在侍弄，一板一眼，缺了些精雅致趣。”
秦晚晚见过两回楚王妃，因大姐和临王府联姻的关系，态度很客气，秦晚晚对她印象不错。
“王妃娘娘执掌中馈，自然不得闲情雅致。”
“那我倒喜欢三姑娘这般的。”
其实他一直知道秦晚晚喜欢花草，但上一世他并不理解，堂堂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为何不爱琴棋诗书，偏有些这些不入流的习惯。
他每每踏进家门，总能嗅见一股暗香。也许是书房青瓷玉瓶中盛放的牡丹，也许是卧房小几上鲜白的茉莉，不经意的放在那里，也能不经意的从眼底掠过。
以至于后来，秦晚晚身死，他的寝房里，便再没有那股幽淡馥郁的香气。
如今还能并肩一同赏花，叶筠激动的难以平复，一抹银红织花广袖被风荡过手臂，令他心旌摇曳，忍不住想要去握住那只葱白的玉手。
曾几何时，这双手也曾为他洗手作羹汤，宽衣磨墨，极尽温柔。
“晚晚……”他轻声低喃，手指在离她一寸远的地方又悄然缩了回去。
此举非君子所为，他若逾越，只怕晚晚会心生厌恶。
他尽力克制住，复又露出笑意：“前日我进宫，听见皇爷爷和大臣商议初八将于京郊围猎，世家勋贵和女眷都能参加，你要不要来？”
皇帝年轻时酷爱进山打猎，也爱邀朝臣一同围猎，后来上了年纪便很少再有出宫的时候，围猎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世家贵女们养在深闺，素日出门也得小心翼翼，倘或能出城，看看广阔无垠的天地倒是不错。
秦晚晚虽然不爱出门，但此刻还是心动了，何况叶筠亲自相邀，自然舍不得拒绝。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