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蜡烛把堂中照得明亮如昼，叶筠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打量着秦晚晚，灯火下的女子身着素裙，肤如凝脂，眉眼动人，让他久违地怦然心动了一瞬。
“晚晚……”他低低呢喃了一句，在秦晚晚未听清疑惑抬眸前，往后退了半步：“时辰不早了，回程当心。”
他本想亲自送她回去，又怕提出这样的要求太唐突会吓到她，便只能作罢。
秦莹莹探头探脑盯着顺芳斋看了半晌，有些不耐烦：“三妹怎么回事？还不回来。”
等了好一阵，看到一抹纤细的身影自檐下光影里出现，她还没说话，又看到她身后跟着的叶筠，一时震惊的不得了。
“楚王世子……怎么在这儿？”
秦诗诗含笑未语，只等人上前来，屈膝行了一礼：“世子。”
叶筠还想与秦晚晚说几句话，但此时人多，已然不能再开口。
姐妹几人站在一起，他稍微隔着一段距离，态度温和：“我收到信，叶筤明日傍晚回来，□□母念叨得紧，大约要待上四五日了。”
太后疼爱几个重孙，时常要召进宫见见，府尹事多不够清闲，叶筤勤恳，也不轻易告假，太后这回实在是想念重孙，又念叨叶筤婚期将近，才叫皇帝松口放人回来。
皇室宗亲婚嫁不是小事，叶筤虽非嫡长子，大婚却也马虎不得，就这个月，礼部就因大婚繁琐事项来过秦家两次。
两人虽已定亲，但秦诗诗不便打听他的动向，只知晓近日要回来，具体什么时候却无从得知，叶筠有意告知，秦诗诗自是心中欢喜：“多谢世子。”
各自分别归家，秦诗诗还沉浸在未婚夫即将归家的喜悦里，秦莹莹却心不在焉时不时的瞥向旁边，而后悄悄扯了扯大姐的衣袖。
“方才三妹怎会和世子在一块儿？”
秦晚晚刻意落后了一段距离，秦诗诗不动声色看她一眼，眉眼淡然：“碰巧遇上了。”
秦莹莹又不是傻子，哪里会相信。好好的大姐怎么会让三妹去顺芳斋买点心，就那么碰巧遇上叶筠，她分明瞧世子看秦晚晚的眼神不对劲。
想到一个可能，秦莹莹心头一跳，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无人问津的小可怜并不简单，前有衡郡王偏袒相护，现在又让楚王世子另眼相看，愈发衬得她不如人。
秦莹莹又酸又妒，偏偏姐妹三人里，就属自己体态最胖，最不出众，明里暗里都让人嘲讽着。
越想越气，越想越难受，三两步越过秦诗诗便率先进门了。
“大姐。”
秦诗诗提着裙摆跨过门槛，闻声转头：“怎么了？”
廊檐下挂着灯笼，夜灯轻拂，昏黄的光影洒在朱漆大门上。
秦晚晚抬头，眸中也生微光：“是世子要见我的吗？”
秦诗诗一顿，叶筠心悦妹妹，她也是今日才得知的，去祭拜母亲之前，就遇上了世子，他直言想要见秦晚晚一面。
叶筠与叶筤是堂兄弟，她也知道秦敦有意和楚王府结亲，便想顺水推舟一把，只是不想秦晚晚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高兴。
秦诗诗顿了顿，温声开口：“你不喜欢世子？”
秦晚晚垂眸，面上已不见喜怒：“世子矜贵无双，鱼目岂敢肖想明珠。”
“世子既倾心于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有爹在，你嫁进楚王府也不是什么难事。”
秦夫人早逝，秦敦前些年忙于仕途，偌大的秦家没有个支撑的人，秦诗诗自幼聪慧，小小年纪就能看懂账本，十几岁的姑娘也能把家事处理的井然有序。
家里大多事情，她都能拍板做主，不用秦敦操心，下人们听大姑娘的令，秦晚晚爱清闲，很多事情上也都随她决定。
如今日之事，她心里其实算不上高兴，原是该有见到心上人的喜悦，却因大姐的安排，无端生出几分凄迷来。
现在看来，父亲和大姐都有意楚王府，要撮合她与叶筠了。
夜里，秦晚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依稀辨认出满堂的红色帷幔，侍婢捧着红枣桂圆花生撒了一床，凤冠霞帔的新娘子被搀扶着坐上床沿。
门扉紧闭，廊下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喜服上金线钩织成繁复的图纹，面上却不见多少喜色。
旁边随从躬着身苦口婆心相劝：“世子，良宵苦短，您快些进门吧！”
新郎官眉眼冷凝，半晌沉声开口：“表妹怎么样了？”
“这个时候您还管什么表姑娘呢！里头是您正儿八经的世子妃，等您许久了！”
他不屑：“她等就让她等着吧，我娶她，她该偷着乐了！”
那道门最终还是被推开，新娘子孤等到深夜，总算见到夫君，还没来得及高兴，一道利箭穿透黑夜直中胸前，一股剧痛霎时间传遍全身。
温热的血汩汩流出，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却怎么也看不清新郎的身影。
火光冲天，耳朵里喧闹声此起彼伏，她的身躯却逐渐冰凉。
“姑娘……”
“姑娘，您醒醒！”
“姑娘——”
秦晚晚赫然睁眼，入目是被窗牖灌入的风吹得微动的床幔，帐顶海棠花枝乱颤，而青阙端着烛台站在床边，满脸关切。
僵硬的身子逐渐恢复温暖，秦晚晚抬手摸摸心口，那里猛烈又安然的跳动着，并无什么利箭。
“我怎么了？”
“您又做噩梦了，一直哭，可吓着我了，叫您几声都不醒。”
秦晚晚坐起身，天还未亮夜里寒凉，衣衫里汗津津的，风一吹便冷的汗毛倒竖。
“我梦见我嫁人了。”
青阙倏地笑起来：“姑娘当真是长大了！那新郎官是谁啊？”
“不知道。”朦朦胧胧看不清模样，明明是一个梦，却总有几分熟悉，那羽箭穿心的痛感，在梦醒之后，仍给她一股感同身受的真实。
青阙意味深长地看她，追问后续：“然后呢？”
秦晚晚吐出一口浊气，抱着被子躺回去，幽幽道：“然后被一箭穿心，死于非命了。”
“啊？”青阙没料到是这个走向，一时无语凝噎，良久嘴里呸了下，念了声阿弥陀佛：“梦是反的，姑娘别放在心上。”
秦晚晚自然不是杞人忧天的人，也没把这梦当回事。
翌日，临王府宴请未来亲家过府一叙。民间常有未婚夫妻不得见面的习俗，但临王夫妇光明正大相邀，秦诗诗和叶筤的婚期又近在眼前，多有需要商量解决的问题，也不会落人口实。
秦晚晚最怕去赴宴，和人攀谈聊天着实不是她的强项，一想到席上要成为别人取乐欢笑的谈资，就一阵头皮发麻。
偏偏临王妃说了，要请秦家几位姑娘都上门坐坐。
她想装病借口不去，但又怕大姐不高兴，再三挣扎，还是只能梳妆打扮，换了衣裳出门。
临王府在朱雀大街，皇亲贵戚的府邸多在此处，只有华阳长公主府在青莲巷，与秦家一墙相隔。
去临王府有些路程，马车摇摇晃晃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
临平府邸气派恢宏，比秦府大许多，侍卫手持□□立于门前，威风凛凛。
临王妃带着温荣郡主在门口亲迎，等秦诗诗下了马车，便热络的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有些日子不见，瞧着怎么像是清减了些？”
秦诗诗温婉一笑：“六月里天热，苦夏，吃不了太多。”
秦敦还在职上，这会儿只有她们姐妹几人，临王妃先与秦诗诗寒暄了几句，便把目光落在秦晚晚身上。
“三姑娘出落的愈发水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