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我没忘
燕行烈静静的矗立在那里，好似在无尽岁月长河坚守的石碑一般，周身涌动着杀戮的气息，手中嗜血的长剑不断舔舔吞噬着地上残余的鲜血。
恰此时，血红的霞光刺破重云，直直投射在这片天地，映照的燕行烈背影是那样的孤单。
人、剑、景，在这一刻竟出奇的协调，共同勾画出一幅残阳如血图。
荀心儿望着燕行烈，不觉得呼吸一滞，心中没来由的刺痛，在这一刻，她也不管会不会被堕魔的燕行烈一剑劈死，长剑会饥渴地吞食她的鲜血，她现在心中就一个想法。
她好像走到男人身旁，将他粗粝的大手捧到自己柔嫩的脸蛋上，柔声安慰道：燕大哥，回来吧，你不是只有一个人，你还有我。
如此想着，便这么干了。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向荡漾死亡气息的男子。
可事实却极为残忍，燕行烈感受到有活物靠近，手中长剑下意识地凌空斩下，幸而在关键时刻，荀心儿尖叫一声“燕大哥”才幸免于难。
可长剑太过迅疾，待她呼喊时，长剑已然停在她细嫩的脖颈间，凌厉无比的剑气将纤细嫩滑的皮肤割出一道道细微的伤口，暗红的鲜血氤氲而出，顺着皮肤一路滴落到长剑上。
荀心儿没有管脖颈的痛楚，一双美眸中只有眼前堕魔的男人，和她想象的一般，荀心儿鼓起勇气，两只小手抓住燕行烈空闲的左手，轻轻地将他捧起，放到自己脸颊旁。
男子的手掌是那样的大，是那样的有力，好似一手就能捏住少女娇小的脑袋，轻轻用力，便香消玉陨。
可荀心儿管不了这么多了，她此刻觉得好委屈，替燕行烈觉得委屈，强忍夺眶而出的眼泪，荀心儿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轻柔说道：“燕大哥，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呢”
说罢，好似一只猫儿一般，用脸颊去轻轻磨蹭男人粗粝的手掌，这样轻微的动作，好似一颗玉珠落在燕行烈死水般的心湖中，眨眼间便荡开无边涟漪。
“心……儿”
燕行烈眼中红芒消散一点，露出一丝丝的清明，他似是迷茫，似是痛苦，似是追忆地喊出少女的名字。
荀心儿破涕为笑，扑进男人怀里，雀跃道：“燕大哥，是我，你变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可孰料，燕行烈下一句话，却是让所有人面色一变。
“心儿……快逃”
荀允当即爆喝一声，两臂凭虚结印，两道快如流星的火焰一左一右袭杀而出，
“心儿，快回来”
危机感涌上心头，燕行烈目光中最后一点清明霎时被血光填补，架在少女脖颈间的长剑嗡鸣，两条龙形剑气瞬间爆发，将两团火光顷刻绞杀。
一脚迈进鬼门关的荀心儿，此时此刻却不慌张，一双美眸温柔地注视着男子，嘴里喃喃道：“燕大哥，你醒醒好不好，我真的害怕了，你醒醒好不好”
见到燕行烈气息不稳，嗜血的杀戮欲望时而消退时而暴涨，荀允一颗心就悬着，欲要再度动手，想要将荀心儿抢回来。
可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挡在身前，抬头看去，是沐音。只见沐音目光迷蒙地望着紧紧拥抱在一起的男女，轻声说道：“荀伯父，先别管了，我相信心儿不是莽撞之辈，我也坚信燕行烈他绝对不会轻易臣服于心魔。他还有自己想要保护之人，他还有想要追寻的剑道，他绝对不会停在这里”
沐音背对着众人，沉着冷静的分析，但在无人观看出，她却露出一个极为苦涩的笑容。
她扪心自问认识燕行烈比荀心儿早，她和燕行烈间的暧昧一定要胜于荀心儿，所以她笃定地认为，在这场没有硝烟的竞争中，自己赢定了。
可发生如今这一幕，沐音才确切地明白，她输了，输得很彻底。确实她在很多方面都胜过荀心儿，可有一点，她确实输得彻底。
那就是爱！
如此危险的情况下，谁也不能保证燕行烈会不会失去神智，随之发疯，即便是她都在内心考量着得失。可荀心儿没有丝毫的犹豫，莲步轻移，将自己想做的一切都做了。
至于后果？
谁在乎呢。
沐音苦涩地笑着，在心中暗暗唾弃着她的商人本质，唯利是图，一切的行动都要权衡利弊。
可事实上，生意可以权衡，但内心中的情感又该怎样权衡呢？归根结底，她不如荀心儿的爱意深沉。
燕行烈手掌摩挲着荀心儿柔嫩的脸庞，喉中不断吞吐着嘶哑的怒吼，眼中红芒时而暴涨，时而消退。
握住长剑的右手，也是有时握紧，有时松开，似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将眼前这个软弱的猎物斩杀。
像是沉寂太久，燕行烈手中长剑不甘地嗡鸣，像是在催促着燕行烈赶紧将眼前少女斩杀，让它吞食少女甜美的血液。
荀心儿也关注到这一点，挽起袖口，露出洁白的皓腕，指尖一划，手腕被割开一道伤口，血液汩汩流出，滴落在长剑之上。
长剑饮血，也不再折磨燕行烈，只一个劲吞食着从天而降的甘露。
“燕大哥，别怕，还有我呢。别看我小，我的血可多了，是不是吞掉足够的鲜血你就能重新恢复原样”
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荀心儿神情激动起来，欲要割开一个更大的伤口，可失血过多的她，此时此刻哪里还有别的气力，就连站着都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
荀心儿红润的朱唇褪去血色，莹润的脸庞惨白如纸，整个人好似雨中残烛，风中暗灯，随时都能熄灭。
眼见荀心儿就要坚持不住，沐音不由得着急大喊，“燕行烈，你赶紧给老娘醒醒。你忘了自己的追求，你忘了想要守护的人吗？”
许是荀心儿的血液起了作用，也许是沐音的怒骂喝醒了燕行烈仅存的神智，癫狂堕魔的男人终于松开了手中嗜血的长剑，抱头痛呼。
“我没忘，我没忘……”
“我还要找回灵儿，我还要追寻极致的剑道，我还要屠戮青云峰满门报仇”
顿了许久，他几近无声地呐喊，
“我还要守护心儿的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