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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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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时一刻,沈府的马车准时停在酒楼门口。

    二楼雅间坐着一群庐陵来的文士,有凭窗时时看着外头情形的,立刻便发现了。

    于是呼朋引伴,整理衣衫,兴高采烈地等着与许明月会面。

    然而那辆马车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掀开帘。

    马车内。

    许明月将将要下车之时,忽然想起什么,对沈潜道:“你便不要等我了,先乘车回府,再将马车派来便是。”

    沈潜却道:“天色不早,京中近日也不安稳。我放心不下娘子,就在车中候着。”

    说完了,还微微偏头笑一笑,好像在说,“娘子放心去,不必在意我”。

    许明月只得放下去撩帘子的手,思索片刻,又问他:“可带了食盒?”

    沈潜想也没想,摇头:“无碍,我不饿。”

    许明月眉间微蹙,再度试着劝他:“我只在酒楼待着,晚膳后便回府,不会有危险。”

    沈潜垂了垂眼,片刻,低声道:“好,娘子去吧,我看着娘子进了酒楼便走。”

    ……

    庐陵来的这群书生,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喜好四处游山玩水,外加结交四海名士。

    到了京城,恰巧没了路费,又听闻此处有间书肆。

    书肆掌柜是昔日名动金陵的才女,又刊印了一本有前任大学士作序的畅销书,更正巧仍在招揽能供稿的文士——据国子监中的熟人透露,润笔费给得还犹为大方。

    于是便递了帖子,最要紧的是为了路费,但最好是还能与同许明月结交。

    一行人怀揣着这样期待,终于等到雅间的门被人扣响。

    而后小二将门打开,众人便瞧见了前头一袭素衣的许明月……

    还有后头眼含笑意,却通身写满生人勿近的沈潜。

    一众书生愣了愣,有眼力见的,瞄过沈潜身上那绣着仙鹤纹样的补服,心中一震。

    许明月面色微有些愧意,解释道:“实在对不住,今日本该只我一人赴会,但来时半道出了些事故,一时也来不及先知会诸位。”

    她说着,侧身让出沈潜:“这是我家夫君。”

    众人便眼见沈潜身上那生人勿近的气势骤然一敛,化作暖意融融。

    他拱手作了一礼,道:“在下沈潜,叨扰了。今日来此只是放心不下我家娘子,诸位只当我不在便是。”

    众人哪敢受他这一礼,赶紧手忙脚乱地回了礼,将人请进屋来。

    雅间中气氛迟滞了一小会儿,毕竟书生的归宿都是卖与帝王家,见到未来的顶头上峰,总有些紧张。

    但不一会儿,小二上了酒菜,雅间之中便再度热闹了起来。

    许明月毕竟算是半个东道主,自然要尽地主之谊,于是很是热络地询问过了众人的名姓,一一记下来,又问他们来此之前的经历。

    众人很快卸下心防,推杯换盏之间,好像彼此都是此生难得一逢的知己。

    有人说到兴头上,就来给许明月敬酒。

    许明月也听得兴起,朝那人笑了笑。

    她就要接过酒杯之时,杯子却被一旁的沈潜夺去了。

    他动作自然,语气也自然得很:“我家娘子不会饮酒,我来代她。”

    敬酒的书生一怔,忙赔罪道自己不知。其实心里疑惑,听闻江南诗会十有八九都是许明月筹划的,她若不会饮酒,莫非次次曲水流觞都是以茶代酒?

    许明月也有些无奈,她却不知道自己不会饮酒。

    但沈潜既然这么说,她也只好笑着默认,又唤小二去取壶茶水来。

    茶过三巡,闲谈正事都说得差不多了。

    最后定下来,庐陵这些文士在春分前都留在京城,吃穿用度由许氏书肆供给,作为交换,他们也要为书肆供一批可用的诗稿与文稿。

    散场时,屋里热闹一片,酒气熏天。

    任是哪样的风花雪月、良辰美景,是多潇洒的人,谈多投机的话——

    喝完了酒,喝到兴起,在旁人眼里都是一样的狼狈,只是醉酒的人自己觉得飘飘然如仙人罢了。

    许明月是看惯了这样的情景的,只熟练地唤了各家的小厮来将人领走。

    最后只剩下支着额角坐在桌前的沈潜。

    他身上酒气不比被架走的书生轻,微微阖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许明月。

    自方才第一次拦下敬给许明月的酒,他便自顾自不知自斟自酌了多少杯。

    许明月在他身侧坐下,有些好笑:“后头也没人再给沈首辅敬酒,沈首辅怎么醉成这样?”

    沈潜带着酒意笑了笑,没答话。

    许明月等了一会儿,也便不打算再打趣醉鬼,就要起身去唤敬一来架人。

    却也是这时候,手肘一下叫沈潜扯住了,她身形不稳,倒进了沈潜怀里。

    “……”沈潜低头,埋在她耳边,似乎说了什么。

    许明月心神犹不稳,恍惚问:“什么?”

    “明昭。”沈潜又道,“为什么不叫,明昭,嗯?”

    他说得缓慢,似乎有些费力,说完了,手便来寻许明月的手,扣紧。

    许明月被他问得愣神,一时间也便没有挣扎。

    她想起来,自己似乎确实许久没有这样唤过沈潜。大约是从金陵回来那时开始的么?她自己都没有发觉……沈潜不知在意了多久。

    可她张了张口,却还是无法脱口而出那两个字。

    究其原因,大约是,她为沈潜拟字那日,是真正以为“明昭”二字最与他相配?

    就好像傅二夫人在傅府朝她下跪那日,她拒绝傅二夫人时,是真的问心无愧,真正以为沈潜不会对傅登迎出手。

    失掉那份“真正以为”,她怎么样也没法再把自己拟的字喊出口。

    好在沈潜没有再纠结称呼的事。

    他紧了紧抱着许明月的手,又问:“娘子是不是忘性很大,自己说过的话,很快便都会忘掉?”

    许明月愣了愣,思索片刻,有些不解:“你这样问,是我忘了什么事?”

    沈潜吃醉了酒,记性倒很好:“金陵,你我重逢后第二日,娘子答应过我……”

    “傅凭临也好,书肆也好,纵是天下的安定,也不会拿来和我作比。”

    “娘子说过,不会比较,不做选择……不会离开我。”

    许明月沉默下来,感受着耳边温热的呼吸,有些出神。

    酒楼雅间窗棂半敞,晚风寒凉。

    她回过神来,缓缓掰开了沈潜的手。中道虽受了点阻拦,但并不用力。她最后还是脱了身。

    她在沈潜对侧的椅子上坐下,片刻,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金陵敬一亭那晚,你也答应过我,不会要我等太久,会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她看着沈潜的眼睛,缓缓道:“到今日还不算太久,你能不能说与我听?”

    她等了许久,又许久。

    然而最后沈潜只是用那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知道沈潜做了选择,他也知道这样的选择会换来什么。

    许明月终于移开视线:“我去唤敬一来。”

    这一回沈潜没有拦住她。

    -

    敬一先扶沈潜回了书房。

    本想扶去流云院的,可许明月淡淡一句“他今日睡书房”,敬一只好苦着脸改了道。

    许明月回到流云院,方知自己今日与沈潜将话说开,居然恰是时候。

    ——月色与灯火交映之下,院中秋千架旁一眼便可瞧见一个人影。

    月白色长衫,面色苍白,正望着院中的秋千架发怔。

    许明月面色一愣,忙将随侍屏退,又将院门阖上。

    “凭临?”她行至秋千架旁,仍有些惊疑,“你怎么在这里?”

    傅凭临本负手看着秋千架与小池出神,听见她的声音,方回过身来。

    他面容消瘦不少,笑意也有些勉强,只声音还是往日熟悉的疏朗:“明月。对不住,又惊扰你。但这次,实在是有要事相商。我便托了清漪,将我带入府中。”

    许明月朝屋中看去,果然见清漪探着半个脑袋,有些心虚地在门框那儿偷瞧。见许明月朝她看过去,很快便溜了开来。

    许明月回过头来,看向傅凭临,迟疑片刻。虽是不速之客,但毕竟夜色寒凉,其实该要将人引入屋中稍坐。

    傅凭临瞧出她迟疑,苦笑道:“我不多打扰,只将话说完便走。”

    许明月顿了顿,道:“你且说。”

    傅凭临便道:“此前我便同你说过,沈潜教唆沿途官员,对登迎出手,叫他一家……”

    “知晓此事之后,我便一直请托相熟的友人,在沿途帮忙打捞。前日得了消息,登迎的尸身虽没有下落,但捞出了他的衣裳。”

    他又涩然笑了笑:“然而以沈潜手眼通天的本事,我又与他多有嫌隙,他定然不肯让我将那件衣裳取回。”

    “我思来想去,只有来求你。明月,我们傅家欠你许多,来日我千方百计也会还你。只求你……至少让我能为登迎立一处衣冠冢。”

    他别开眼,似乎不想让许明月瞧见眼眶微红的样子。

    许明月垂了垂眼,她与傅登迎虽然没有什么叔嫂情分,但总归也是曾经认识过的活人。再想起傅二夫人当日跪在自己身前的模样,只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长舒了口气:“我该如何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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