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调和
爸爸曾经也向我说起过大伯,确实是个优秀的好儿子,同时也是个好兄长。
爷爷总爱拿大伯和爸爸做比较,可大伯从来没有因为这个,就恃宠自傲。
大伯对爸爸很好。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里,爷爷1个月的工资才几块钱,1分钱就能买到很多东西。
食物的短缺,并不是手里有钱就能解决的。在最困难的那几年,人人都是饿着肚子的。
大伯会省下口粮留给爸爸,会将得到的奖励分1半给爸爸,甚至在爸爸屡次闯祸的时候,帮爸爸背黑锅。
很多时候,大伯也在爷爷奶奶面前帮着爸爸说话。起初爸爸是不领情的,在他懵懂的内心里,只会觉得假惺惺。
慢慢长大,爸爸虽然学业无成,但心智却渐渐成熟,在社会上混迹的多了,是非对错,还是能够分得清楚。
身
他开始重新正视和大伯的这段兄弟感情。
在大伯结婚的婚礼上,当时1穷2白的爸爸,用自己在社会上的人情面子,请了很多兄弟去帮忙。把大伯的婚礼,办的热热闹闹。
可在爷爷眼里,爸爸永远就是个1无是处的社会混子,甚至早早就和爸爸分家。
可随着大伯的不幸离世,爸爸成了老杨家唯1的儿子。在大伯的葬礼上,爸爸第1次忍住不和爷爷吵嘴,任由爷爷数落。
也正是那1年,另1件事情的发生,改变了我的命运,也让爸爸醒悟,用自己的方式,开始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时间1晃过去那么多年了,爸爸的努力我看在眼里。从什么都不会,到什么都学,为了挣钱养家,吃尽苦头。
这次大病1场,也是因为那么多年来,爸爸透支健康去赚钱,最终积劳成疾。
我想这些改变,爷爷也看到了,只是爷爷还抱着自己固有的观点,认为现在的情况,都是爸爸不听话,咎由自取。
时不时的,爷爷就会要说上两句,说如果当初爸爸能好好读书,现在也不至于吃那么多苦。
我想爸爸心里也是很无奈。他可能也想回到过去,好好念书,或是用点心思成就1番事业。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回不去,他改变不了。
在此之前的很多时候,爸爸面对爷爷的数落,大多是沉默不语,偶尔回嘴,也是嬉皮笑脸。
今天之所以会控制不住自己,可能是真的心事太多。为了筹钱,爸爸已经心力憔悴了吧。
想到这种种可能,我开始心疼起爸爸来。走错路的人,是会经历遍地荆棘,可我心里清楚,爸爸已经尽最大努力,扮演好父亲和儿子的双重角色了。
“爷爷,你别老说我爸的不是了,我都那么大了,你还老是说以前以前。”我坐到爷爷面前,对爷爷说道。
“我爸以前可能是走了很多弯路,可你总得给他1次机会吧,你老是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他,说他这不好那不好。”
“我爸这些年也够辛苦的,1个人把我拉扯大,供我读书,从来没有少我吃穿。对你们,那也还是很孝顺的。”
爷爷轻哼1声,把头歪向了1边,但却也没再说难听的话反驳我。
“监狱里的犯人,国家都还要天天教导,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更何况爸爸可是你的亲儿子,现在你可就这1个儿子了。”
“爷爷,其实爸爸这次病得很厉害,医生说,很可能随时都会丢掉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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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说出这句话,爷爷不可置信地扭过头来看着我,向我确认真伪。
我对着爷爷轻轻点头,“爸爸的病很严重,他不想让你们担心,就没有把全部情况告诉你们。就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爸爸1个人去住医院,连我都在学校读书,没时间去看他。他就这样1边承受着病痛,1边4处借钱。”
“到了现在,也只是稳住了病情,都还没能祛根。”
说着说着,我也控制不住地想要抽泣,眼里早就噙满了泪水,强忍着不让它滚落下来。
奶奶早就在1边直掉眼泪,到沙发上拉起爸爸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爸爸是他们最后1个儿子了,经历过两次丧子之痛的他们,真的怕了。
爷爷脸上表情复杂,沉默良久,1言不发的走进卧室,抬出了1个大木箱。
木箱里,是几捆包得严严实实的布包。
爷爷1捆捆打开,里面全是用塑料袋包着的现金。
“我才退休的时候,1个月几百块,退休十5年了,退休工资也只涨到了每个月两千多。这里是十2万。”
“我自己去公墓问过,我和你奶奶可以用1个位置,1个位置8万,剩下4万,刚好够办几桌。
“我和你奶奶,都是黄土埋到下巴的人了。”爷爷说着,手从1捆捆钞票上划过。“这些钱不是我们舍不得花,我和你奶奶这1辈子,来得干干净净,只想走得也干干净净,都说入土为安,我们也是怕人都走了,还难看丢人。”
我心里越发的难受。爷爷的意思我知道,他留这些钱,是怕自己走的那1天,生后事无人操办,甚至连个能体面的长眠的地方都没有。
他们这1辈人,生后事,就是人生大事。
“都交给你了。”爷爷指着1捆捆钞票对我说:“拿去看病。”
爷爷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提的很高,虽然对着我,但却是说给爸爸听的。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当爷爷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足以说明1切了。
爸爸扭着头不看这边,也不接话,只是沉默地陪奶奶坐着。
我看着爸爸的背影,心里却已经有了决断。
“爷爷,这钱你留着。爸爸说他想好办法了,生产队上在推动征地补偿的事情,他会用那笔钱去填补这次看病留下的窟窿。”
“我今起这件事情,就是想让爷爷奶奶知道,爸爸真的很厉害,他1个人承担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他可能没有活成你们想要的样子,但他绝对是1个有担当的好父亲。”
爸爸回头看了我1眼,眼神复杂。他应该怎么也想不到,今出这么1番话来。
这是儿子对父亲的肯定。
我知道爸爸无论如何也不会动用爷爷这笔钱的,我了解他,他有他的坚持和底线。
这笔钱在,爷爷奶奶才有底气,才能心安。
爷爷没有继续坚持,重新收起了钱。虽然两个人还是沉默着不说话,但现在他们心里都清楚,对方的态度是什么样的了。
爷爷倔脾气了1辈子,他不会低头,爸爸在这1点上,也很好地遗传了爷爷的基因。
接纳彼此,还需要1些时间。我只是怕,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在爷爷家待到很晚,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看着电视里的无聊节目,可就连爸爸,也1直坐着没有离开。
得知我第2天就要出发,赶回单位,爷爷奶奶又忙着要给我准备东西,又是路上吃的糕点,又是保暖用的手套。
老人总是这样,生怕离家之后吃苦,恨不得把所有能带的东西都带上。
我委婉地告诉他们,我乘坐的是大巴车,不方便带这些东西,再3推让之下,我拗不过他们,还是带上了几个水煮蛋。
从爷爷家出来,我和爸爸并肩走着。我没有去问他筹钱的事情进展如何,他也没有评价我今天的1番言论。
我和爸爸之间从来都是这样,沉默好像就是我们相处的方式,可在这冬夜里,我们贴得很近。
戒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