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夕阳无限好

    温恪问罢, 心里满怀期待，偏头去瞧魏殳的神情。

    魏殳抿唇不语，低下头去, 摊开自己的手来。

    他握了十多年的剑，五指修长, 骨节分明。苍白的指尖在夕阳下泛起桃花瓣似的浅绯, 指腹虎口处，尽是粗砺的剑茧，掌心更是爬满了深深浅浅的旧伤疤。

    疤痕丑陋, 自然比不得上京世家小姐“肤若凝脂, 纤手破新橙”的诗情画意。

    他像是觉得难堪, 悄悄将手藏去衣袖，很平静地开口：“这样精巧的笺子, 我一双笨手, 约莫做不好。”

    “谁说的？哥哥会削小弓，会捏泥人, 还会做小鹤仙的纸灯笼，最是巧手。”温恪凑近了花笺瞧，眼里柔光微动, 像是盛满了天星, “我想要贴了梅花的笺子，阿鹤亲手做的。哥哥愿意送我吗？”

    魏殳不答, 温恪眉眼弯弯，自顾自道：“抱雪寒梅花，好孤单呢。这株梅树下，定要有只白鹤。雪里的鹤，最好看。”

    彩笺铺老板揣着双手, 笑眯眯望着二人。魏殳低头翻拣着笺子，很轻地“嗯”了一声，温恪覆着他的手，得寸进尺道：

    “白鹤要，麒麟也要。”

    魏殳闻言，终于抬起头，睨了温恪一眼：“画面满则溢，贴这许多，太呆板，不好看。要有疏落处，方能灵气盎然，得意外之韵。”

    温恪才不管，翻手将一白一赤两枚笺纸拈起，凑在一块儿：“麒麟白鹤是一对儿的，当然要在一起。”

    浅金色的夕阳暖洋洋地笼在身上，诏狱里沾染的阴寒血煞竟如雪遇春风，陡然被蒸腾得消弭无形。一身洗脱不去的刑兵之气和那萦绕耳畔的哀怨哭声，亦随之变得渺远。

    一张张灼目又柔软的小笺，像一大捧桃花梅花瓣，明亮的色彩倏然跃入眼帘，竟格外令人动容。

    温恪望着沿街小小摊铺上姹紫嫣红的鲜亮花笺，打心底里雀跃起来。

    “我要这张红底的花笺。”

    魏殳抬眸瞥了一眼，是很俗气的玫红色。温恪浑然不觉，将花笺翻过，又挑了张很抢眼的翡翠色：

    “绿的也要。阿鹤，那张紫的瞧着也很好。”

    “

    ……配的都是些什么颜色，俗艳又老气。”

    “大红大紫配大绿，哥哥不觉得好看么？”

    在这个很宁静、很祥和的傍晚，金乌西沉，归鸟啁啾。

    耳畔是市井小贩热闹嘈杂的吆喝声，和往来辚辚的车马声，就连与心上人随口的三两句争辩，都让人在平淡中心生欢喜。

    没有暗无天日的逼仄囚牢，亦无窸窣爬动的蛇虫鼠蚁，更无恶臭熏天的白骨尸山。他还能在明亮的夕阳下言笑晏晏，陪着心爱的鹤仙儿，挑三拣四地选着乞巧彩笺。

    真好。

    温恪眼底一酸，轻轻将魏殳拥在怀里，忽然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怀着一点不可告人的、可鄙的庆幸，幸而今番零落诏狱、受尽刑求的囚徒，不是他的阿鹤。

    “怎么了？你今天……好像不太对劲。”

    魏殳敏锐地察觉出温恪神情的异样，温恪慌忙别开眼去，再抬头时，又换做明朗的微笑：

    “这家铺子的彩笺，一式一样，我全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我全都要！

    土豪温恪，包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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