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生者如斯
“你好像很惊讶？”瞿心捂着嘴笑了起来，“那是我的记忆，我怎么会没有感觉呢？我听他说过，你是巴巫最后的传人。”
邬瑶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古凌连这个都告诉她了。
“李建德之所以会选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因为我听话、符合彭扬给他挑选炉鼎的条件。”
“还因为，他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野心，就像看见了年轻时的他自己。”
“我很好奇。”邬瑶忽然开口道。
“什么？”瞿心问。
“你弄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吗？”
瞿心的笑容兀地凝固了，她垂了垂眼，没回答。良久，她仰头看向了围墙上攀援的凌霄花，那花在墙头上开得绚烂无比。
“一开始，我只想往上爬，就像凌霄花一样，一直爬到最高处。只要能够实现这个目的，用什么样的手段都无所谓。”
“直到我在南华观见到他的那一天。”瞿心说着轻轻笑了一声，笑里带着几分悲戚。
“我很羞愧。”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能从极乐馆出去，如果我能再见到他，我会是什么心情？我想象过很多次，欣喜、惊讶、难过……我全都想过，唯独羞愧是我从没想过的，因为在极乐馆里，最不需要的就是廉耻心。”
“但是见到他的那一刻，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站在他师傅旁边，眼笑眉舒，看起来不染世事。而我呢，满身泥泞。”
“从那一刻，我知道了我想要什么。想干干净净地和他在一起，想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瞿心转过头看着邬瑶，“但他看向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之间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你有过回头的机会。”邬瑶看着她缓缓道，“李建德死的时候，你就可以和他走的。”
瞿心没回答，朝着门外缓缓走去。
“你不怕我告诉警察你在这里吗？”邬瑶扬声道。
瞿心脚步一顿，声音很轻：“你不会。”
“再见。”她转过头看向邬瑶笑了一下。
“应该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了。”邬瑶挑了挑眉。
瞿心不置可否，不再说什么，径直朝着村口走去。
她走后，顾砚止才走了进来：“就这么放她走了吗？”
“嗯，走吧。”邬瑶望着那道消失在视线里的身影，语气淡淡的。
“对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李伯？”顾砚止突然想起了那个苦等女儿二十年的可怜老人问道。
“去看看吧。”邬瑶点点头。
二人敲响了李伯家的门，对方匆匆跑过来开了门。
“是你们啊。”他有些讶异，夹杂着几分惊喜，“进来坐。”
进屋坐下后，顾砚止有些拘谨，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李伯他女儿大妞已经遇害的事情。
但是……就算他们不说，警方迟早也是会告诉他的。
而就在这时，邬瑶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李伯，有个事，我觉得你需要知道。”
“什么事？”李伯抬起头有些不解。
“我们见到你女儿了。”
李伯倏地抬头看向了邬瑶，满眼不可置信，隔了好一阵他才颤巍巍地问道：“在哪儿？”
“这个……不方便透露。”
李伯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第一次见你们就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我理解。”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她过得……怎么样？”
邬瑶沉默了很久，抬起头看着他：“我不想骗你。”
“她死了。”
李伯愣了几秒，身躯倏地佝偻了下去，像是挨了锤的牛。隔了好一阵，房间内响起了沉郁的哭声。
“具体的细节，后续警方会告诉你。我今天来告诉你，是因为，我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邬瑶盯着眼前失魂落魄的老头语气格外平静，“她一直想回家，想再见到你，但很可惜，始终没能如愿。”
“大妞……”李伯早已泣不成声。
“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再见她一次，你愿意试试吗？”邬瑶抬起头，看向李伯，对方哭声一止，兀地抬头看向了邬瑶。
一旁的顾砚止也呆住了，他有些讶异地看着邬瑶，刚想要说什么，却又猛地意识到了她的意图。
“我愿意！”李伯重重地点了点头，“只要能让我再见她一面，我什么都愿意。”
“闭眼。”
邬瑶伸手掐诀，指尖流光四溢，道道灵气朝其奔涌而来，结印手势不断变换，最终朝外猛地一推，蓝光没入了李伯体内。
他先是一皱眉，随即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你施了什么咒？”顾砚止问。
“浮生若梦。”
浮生若梦，大名鼎鼎的幻术之一。中咒者将会陷入睡梦之中，见到自己最朝思暮想的场景，真实到醒来后也难以想象，那只是一个梦。
“等他醒了，我会跟他说这是通灵，让他见到了牡丹的灵魂。”
“可是这样不是在骗人吗？”顾砚止试探性地问。
“谈不上骗，牡丹消散时我留下了一小缕神魂，刚刚施咒时我将其融了进去。”邬瑶解释道。
“再说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啊。”
邬瑶垂了垂眼，顾砚止看不清她的神色。
顾砚止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隔了一会儿，李伯幽幽转醒，却已经泪流满面：“我见到她了……是她……是她啊……”
“阿妞……我的女儿……”
又等了一会儿，他的情绪慢慢平息了下来，但眼眶还是红红的。
“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再见到她……”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邬瑶问。
李伯点点头：“大妞叫我别再等她了，她希望我能好好地活下去。”
“既然如此，你就要好好活啊，连同她的那份一起。”邬瑶拍了拍李伯的肩膀宽慰道。
李伯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那我们就先走了。”邬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拉着顾砚止准备离开。
“我送你们。”李伯忙跟了上来。
走到门口，他又是一长串絮絮叨叨的感谢。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不过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比最初已经振作了许多，想来后期拿到拆迁款和相应的赔偿后晚年生活也不至于太过凄凉。
看到他的模样，原本心情沉重的二人也放松了些许。正当他们要离开的时候，李伯忽地叫住了二人：“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个事。”
邬瑶回头看向他。
“关于长岁……我之前有一次，见过他，在村口的大槐树下似乎埋了什么东西。”
“我看你们来两次都是去他那房子，也许能够帮到你们吧。”
邬瑶和顾砚止对视一眼，冲着李伯笑了笑：“谢谢你，李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