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梅山杨氏（5）
邬瑶在那条狭窄的甬道里艰难地前行着，两侧凹凸不平的石壁摩擦过手臂，冰凉的触感随之传来。
越往里走，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阴气的加剧，那寒意拼命往骨头缝里钻着。
邬瑶眉头紧皱，不对劲，此处的阴气浓度几乎比得上锁魂塔的中心，这杨家不是自诩二郎真君杨戬后裔么？老宅之中阴气如此之盛，实在是过于诡异。
饶是心中疑虑万千，邬瑶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走了下去。又往前走了十多分钟，前方终于出现了若隐若现的光亮，漫长的甬道终于窥见了尽头。
邬瑶加快了脚步，弯腰从尽头的小口处钻了出去，新鲜的空气迎面扑来，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粗略判断，这甬道起码有五六百米，尽管其中蜿蜒曲折，但直线距离依旧有一两百米。
花费巨大来造出这座假山……杨家，到底是想要掩藏什么呢？
邬瑶抬起头，面上难掩诧异。藏在假山之后的不是别的，竟然是一座破旧不堪的祠堂！
祠堂外部立着两尊同大门口一样的哮天犬石像，木质的牌坊上用鎏金刻着“杨氏宗祠”四个大字，下方的大门紧闭着，门上刷着墨漆。在宗祠大门两旁的柱子上，刻着一对门联。
“生前富贵真如梦，人事千般此际心。
勿谓穷通元有数，进阶方寸亦无金。”
祠堂的门前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门上的铜扣已经锈得摇摇欲坠。
“真是不肖子孙啊，平时都不祭拜祖宗的吗？”巫罗的身形显现出来，他转过头瞥了邬瑶一眼，却见她微眯着眼，神色不明。
“你在看什么？”
“你说，现在还会有人裹足吗？”邬瑶没头没脑地一句话把巫罗给问住了。
他思索了一阵：“应该没了吧，这种遗风陋俗应该早就被废除了。”
邬瑶冲着前方抬了抬下巴：“你仔细看那地上。”
巫罗闻言飘到前面，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灰尘之中有着一行浅淡的脚印，但那脚印只有正常人的一半大小，像极了古时所说的三寸金莲。
脚印从门前积灰的石岩砖开始，最终消失在附近的青石砖上。
“看来还是有人祭拜的。”
邬瑶说着就要上前去开门，她伸手拉上了那摇摇欲坠的门环。
突然！
一只如同老树皮般枯槁的手，猛地攥住了邬瑶的手腕，朝着后面狠狠拽去。
邬瑶回过头一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一个老妪，看上去约莫有八九十岁了，身材佝偻，力气却离奇的大。
她像老鹰捉小鸡一般抓住了邬瑶，随即毫不留情地拖离了祠堂门口，一直到了周围的青石墙下才缓缓停下。
那老妪抬起眼皮盯着她，眼眶深深地朝内凹陷，眼白发青，衬得眼珠越发深沉，上面布着一根根血丝，带着生人勿近的警觉和排斥。
“你是谁？”对方的声音如同粗糙的砂纸一般刺耳，活像是被烟熏坏了嗓子一般。
“我叫邬瑶，是陪我父亲来谈生意的，误打误撞走到了这里。”邬瑶说起瞎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老妪定定地看了她一阵，没说是信还是不信，却松开了紧攥着的手腕。
“我听说杨家乃是神裔，这宗祠里应该供奉着二郎真君吧？我能进去参拜一番吗？”邬瑶趁机提出要求。
但老妪的面上却突然出现了一种古怪的神色：“你想进祠堂看看？”
邬瑶点点头。
老妪兀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同样古怪极了，像只衰老的乌鸦，干涩而又嘶哑。
“小姑娘，有些地方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进的，你再好好看看那门联上的字？”
邬瑶下意识转头看向柱子上的门联，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后，脸色猛然一变。
“生前富贵真如梦，人事千般此际心。
勿谓穷通元有数，进阶方寸亦无金。”
每一句的第一个字提炼出来，组合在一起是——生人勿进！
邬瑶倏地瞪大了眼，回头想要问那老妪，但当她回过头时，身后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人呢？”她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巫罗。
巫罗和她面面相觑：“不知道啊，我也看那门联去了啊。”
末了还不忘再补一刀：“诶，你该不会是白日见鬼了吧？”
邬瑶抬起头，天色已至黄昏，太阳正缓缓朝着远处的群山后沉去。黄昏时分，阴阳交界，在这个时候的确很容易遇到了一些古古怪怪的东西。
但她能确定，刚刚那老妪绝对不是鬼。邬瑶看见了，她身后是有影子的。
但，在这世间，鬼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种威胁，比鬼更可怕的精怪多的是，同时也更加难以对付。
生人勿进？她还偏偏不信这个邪。
只是现在天色将晚，恐怕一会儿就有人要找她了，只好等晚上再来一探究竟。
邬瑶这样想着，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黑漆漆的祠堂，祠堂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夕阳的余晖洒在檐角上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置于光影之间，整个祠堂看起来奇异而又诡谲。
但，其中隐藏着怎样的秘密邬瑶此刻还不得而知，她也还未意识到，自己将会遇到怎样的巨大危机。
从假山密道悄悄回到花园后，邬瑶径直去了竹里馆，这是杨家为客人们特意整理出的一间院落。回到竹里馆时，纪康安和庄青玄也已经回来了，二人正在客厅里喝茶。
“回来了？准备一下，一会儿杨老要设家宴为我们接风洗尘。”
纪康安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慢悠悠道，一点没有过问邬瑶下午的行踪。
邬瑶点点头，进了卫生间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长发，顺便拍了拍衣服上在假山里粘上的灰尘。
邬瑶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一墙之隔的伏枫馆传来了一个熟悉而又娇蛮的女声。
“啊——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裙子，幸好没被溅到，不然我扒了你皮。”
是杨代曼。
“对不起二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一定注意！”
另一道有些怯懦的女声透过院墙传了过来。
邬瑶眯了眯眼，径直出了院门走到了伏枫馆门口，杨代曼正一脸轻慢地望着面前跪在地上不敢做声的女佣。
“道歉有用的话，要家法做什么？我记得你是叫……春桃是吧？”
“春兰，冲撞主子，按照家法应当作何处罚？”
一旁的女佣闻言身躯一抖，咬了咬下唇：“该被……罚去西苑服侍。”
被叫作春桃的女孩听了顿时满面惶恐：“小姐，小姐求求你，别让我去西苑！”
杨代曼瞥了她一眼，看着春桃瑟瑟发抖的身子，嘴角勾起了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
“不想被赶走也行，你把我鞋子上的水舔干净，我就把你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