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笼中鸟（8）
店长带着两人进了铺面的更深处，这里被设置成了一个宽阔的展厅，此处的婚纱价值显然比外面那些挂在衣架上的要更上一层楼，每一件都有着自己独立的展示台。
而属于邬瑶的那一套，位于展厅的最深处。展厅的灯光很暗，一束黄光从展台上方倾泻而下，勾勒出下方婚纱的细节。
那是一套非常重工的婚纱裙，上衣是泡泡袖加镂空蕾丝v领的设计，精美繁复的蕾丝上镶嵌着熠熠生辉的碎钻和水晶，下裙的裙摆则是层层叠叠的薄纱荡漾开来，并用碎钻和水晶在最外层的白纱上勾勒出细致的花纹，在黄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
邬瑶在看清婚纱全貌时兀地瞪大了眼，耳旁是店长略带艳羡的介绍。
“这个款式的婚纱是纪先生特别挑选的，属于是几十年前的孤稿设计，品牌那边早就停产了。当时我们都劝他换一件，但他说新娘特别喜欢这一套礼服裙，所以托我们联系国外品牌方那边协商。”
“后来协商之后，选择了以当初的那份孤稿采用私人订制的形式重制了这套婚纱，不过工期需要整整两年。当时纪先生还庆幸，幸好他提前来咨询了定制，不然恐怕就赶不上婚期了。”
店长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看了邬瑶一眼。当初那位纪先生支付了婚纱的全部费用后就离开了，从那过后，对方就失去了音信。不过因为价值几十万，店长的心里一直都记挂着这件事。
直到今天看到那个和照片里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时，她才试探性地问了一下对方，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当初那位从未露面的新娘。
“冒昧问一下，您和纪先生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怎么一直没来取婚纱呢？”
邬瑶垂下眼，轻轻地嗯了一声。过了好一阵，当店长都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一个让她瞪大了双眼的重磅消息。
“他，五年前就去世了。”
“抱歉，我不知道……”店长无措地看着邬瑶，想要解释自己并非故意提起她的伤心事。
却见邬瑶摆摆手，冲着她宽慰地笑了笑。
邬瑶走上去，指尖轻轻划过礼服表面的蕾丝，传来凹凸不平的起伏感。这条婚纱，她非常熟悉。
那应该是刚到纪家那年，她八岁。经过了纪晏清大半年的相处和陪伴，她慢慢地融入了这个新的家庭。正巧，纪晏清的一位姑姑将要结婚，于是纪夫人便让她和纪晏清一同去给对方当婚礼花童。
那位姑姑，是纪家唯一一个出国留过学的女性，而她的婚礼也采用了和家族其他成员大相径庭的西式婚礼。
那是邬瑶第一次见到真的婚纱，神圣、纯洁、华丽，成为了婚纱烙印在她脑海里的代名词。那天婚礼结束后，她很小声地告诉了纪晏清，自己以后要是结婚，也想穿这样的婚纱。
当时只是童言无忌，却没想到，纪晏清真的将她的一句无心之言记了十年。
一旁的顾砚止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拳头不自觉地紧紧攥起，眼中也闪动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像是懊悔，又像是遗憾，还有一丝恐怕连他自己都未曾觉察的嫉妒。
邬瑶淡淡地收回了目光，转过头望着店长轻声道：“这件礼服，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吗？”
店长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当然，如果您不介意我们将其用作展示的话……”
依照这条婚纱的价值和规格，当他们的镇店之宝都绰绰有余了。
她顿了顿，试探性地问道：“您……不打算试试吗？”
邬瑶摇了摇头，轻轻笑了一下。
“不试了，都过去了。”
物是人非，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找出当年的幕后黑手，并让对方付出相应的代价。
让死者安息，让活人释怀。
走出婚纱店时，正是午后。秋日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暖融融的，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邬瑶走在前面，顾砚止默不作声地跟在其后，旁边的街道车水马龙，不时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而与此同时，一人一兽却突然出现在了昏暗的婚纱展厅里。玄冥一步步走到展厅最深处的那套婚纱面前，轻轻挑了挑眉。
“俗不可耐。”他淡淡地吐出四个字。
谛听闻言抬起头，围着婚纱蹦蹦跳跳地转了一圈，不解地歪了歪头。
哪里俗了，明明就很好看嘛，陛下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小狗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玄冥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阴沉了起来。他冷哼一声：“没想到本的转世，竟然是个被感情这种俗物所困的废物。”
“陛下……”
谛听很想说，那不还是您自己吗？有必要自己说自己吗？再说了，你自己不还是巴巴地跑来看了吗？还说回黄泉处理事务，结果最后又在蜀都呆这么久。
谛听这般想着，忿忿地跺了两下爪子。
“罢了，走吧，回黄泉。”
玄冥伸出手，指尖在半空中轻轻点了一下，展厅的空间扭曲了一瞬，下一刻，一道沉重古朴的青铜门竟然凭空出现在了一旁的墙上。推开那扇门，便可进入黄泉。
俗称，地府。
在踏入门内的那一刻，玄冥突然觉得心中生出了几分异样，他下意识回头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婚纱，没由来地想到——要是能看看她穿上它的样子就好了。
在意识到自己突兀地想法后，玄冥的面色越发阴沉了几分。
“不过是区区一道转世神念，竟然也妄图影响本座的心神吗？”他咬牙切齿地喃喃。
一旁的谛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抬起头，不明所以地望着玄冥。却见那人不知为何，心情更差了几分，大步流星地进了门内，丝毫没有要等它的意思。
“陛下等等我！”
小狗只得迈着四条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身后的尾巴更是几乎转成了风扇扇叶。
须臾之间，那道门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而此时此刻，邬瑶突然接到了来自郭采妮的电话。
“学姐，我联系上了我姐姐以前最好的朋友，她似乎知道一些姐姐的事情，并且愿意和你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