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八重象之离别
我是繁华沦沧海，万千风流，今安在？看峰峦叠嶂，劝纵凡胎尘外，任青灯古佛，强将心塞。
石头在陶寄奴一剑之下碎作两半，此方天地瞬间剥落消失不见，陶寄奴等人重新回到穿堂之中，穿堂中央还有一滩白灰，由此可见那飞天僵尸果然是存在的。陶寄奴转头看了看洪玉茹，见她一副‘哎哟，你还不错哦’的表情，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暗道，我也不是天生蠢笨之人，会让你见到更多惊喜的。
“哎呀呀——”睚眦在一旁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继续吧。”陶寄奴用如雪拍了一下睚眦的屁股，以示警告他的调皮。可当陶寄奴重新收好剑迈步走向后院时，突然，只感觉心口一阵绞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得腰都直不起来，只得以头拄地，大口呼吸。
“父亲！”睚眦蹦到近前，脑袋凑近陶寄奴的脸，闻嗅着他身体散发的气息。洪玉茹也赶紧俯身抓住他的手腕，一探脉搏，知道是他体内的尸丹开始融化，外层的晶体蕴含的能量已经进入到他身体脏腑的各个部位，以至于强烈的刺激让他一时无法接受，脏腑感到奇怪发起了反抗。
“盘膝坐好，利用灵气运转尸丹晶体能量。”洪玉茹在他双手虎口处用力一掐，顿时，陶寄奴只感觉心口绞痛缓解不少，便依循洪玉茹的说法盘膝坐下，运转灵气，果真心口绞痛渐渐散去。通过内窥法，他看见在灵气的引领下，尸丹晶体里蕴含的能量如同奔腾的洪水，所过之处无不摧枯拉朽，这让陶寄奴不由得一阵心悸，但所过之后，此间地方就会焕然一新，不是满目疮痍，而是重获新生。
“不用担心，晶体中蕴含的能量就是让你百毒不侵的能量。”洪玉茹见到紧闭双眼的陶寄奴突然皱起眉头来，已然明白他通过内窥法见到的场景，于是，给他解释道，“你应该将灵气运行放慢，这样晶体才能充分接触到你身体脏腑器官的每一寸地方，也能让能量充分被吸收。”
听了洪玉茹的话，陶寄奴放慢灵气运转，这时，他仿佛能听到尸丹晶体与脏腑器官接触而发生变化的声音，如同踩在雪地里积雪碎裂的声音，同时也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脏腑器官越发的强壮。尸丹晶体在陶寄奴运行两个周天之后总算化解完毕，尸丹内的灵气自动跟随他自身的灵气，融为一体，然而日精月华却有些不好处理，日精月华对于精怪或者死物有着奇异的效果，不仅能让它们开启灵智，也可以提升修为，然而对于天生具有七窍的活人，日精月华该怎么用，陶寄奴并不知道，于是他只得用灵气将其压在气海之中，到想起来怎么用了在处理。
“好了？”洪玉茹见陶寄奴开始散气入腹，缓缓睁开眼睛，很是奇怪怎么会这么快，于是，问道。
“尸丹晶体炼化了，但是日精月华我不知道该怎么用，便用灵气将他们压在了气海里。”陶寄奴抬头看着洪玉茹，问道，“姐姐，这日精月华跟灵气完全不一样，冷热杂处，实在难以利用，怎么办？”
洪玉茹略作思忖，也想不到他现在这个境界该如何运用日精月华，于是，只得对陶寄奴说：“你现在是用不到的，以后会用很多。就压在气海之内吧。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就把尸丹晶体给炼化完了。”
“怎么说？”
“能怎么说？”洪玉茹瞥了陶寄奴一眼，说道，“如若是嚼碎了，炼化起来更方便，就跟吃饭一样的，易消化，但是你是囫囵吞下去的，在完全没有裂口的情况下让尸丹晶体如同糖果一般融化，这就让人摸不清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陶寄奴想了想，也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只得放弃。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嘛。洪玉茹也没有再追根究底，只是告诉自己，哪一个练气士没有一丢丢奇异的地方呢？也许这个贼小子就是消化好一点呢？刚刚不是还吃了五大碗饭吗？
“好吧，继续走。”洪玉茹迈步朝后院走去，陶寄奴起身紧随其后，睚眦跟在他的后面。
待到睚眦安全走进后院，原本破败不堪的后院瞬间又换了一副场景。
只见一个打扮艳俗的女人带着与家里仆人的私生女子跪倒在一位戏曲大家的门口，央求戏曲大家收自己的女儿为徒，这样能让她顺利继承亡夫的遗产而不会被夫家长辈轰出家门。可这个女孩还是一只手是六指，并不适合舞台，打扮艳俗的女人为了让孩子以后能有饭吃自己也能有好日子过，一狠心当着戏曲大家的面将孩子的六指儿用刀剁了下来，戏曲大师这才收下孩子，这个小孩并没有名字，艳俗女人叫他小豆子。戏曲大家的戏园子里只有师兄小石头同情关照小豆子。十年过去了，在戏曲大家严厉和残酷的训导下，师兄妹二人演技很快提高，小豆子取艺名唐月玲，演旦角；小石头取艺名唐明佐演生角。俩人合演的《生离死别》誉满八荒天下，因此师兄妹二人也红极一时。唐月玲希望和唐明佐合演一辈子《生离死别》。
后来，唐明佐娶妓女罗从菊为妻，依恋着师兄的唐月玲，心情沉重地来到师兄住处，把她用屈辱换来的、师兄向往已久的名贵宝剑赠给唐明佐，并决定不再与他合演《生离死别》。没过多久在戏曲大家的召唤下，师兄妹二人不得不再次合作。
忽然场景又转到正邪之战结束后，两人被迫给一群自视功劳的山上练气士唱戏，师兄唐明佐与练气士发生冲突，混乱中罗从菊流产，而后有练气士以邪魔细作为由抓走唐月玲，因为在正邪之战时，唐月玲所在城池被邪魔占领过，为求自保唐月玲陪邪魔喝过酒也睡过觉。这时唐明佐倾力营救唐月玲，低声下气去求曾经玩弄过唐月玲的练气士袁辉。罗从菊去狱中探望唐月玲时要她说谎苟且求释，并将唐明佐不再与唐月玲唱戏的字据给唐月玲看。于是唐月玲在法庭上始终不屈，却因其技艺高超，在八荒天下的名声也好，因此被文庙君子救下。八荒天下太平之后，两人的绝艺并没有受到重视，因为文庙有君子说戏子误国。后来误尝禁品的唐月玲嗓音日渐变差，在一次表演中破嗓，名声大损，由此决心戒掉禁品，历经禁品瘾症折磨后在唐明佐夫妻的共同帮助下终于重新振作，然而唐月玲却又被当年好心收养的孩子郭小四陷害，郭小四逼着要取代他与唐明佐演出，唐明佐不顾后果罢演，罗从菊为了唐明佐的地位劝他演，唐明佐最终进行了演出。唐月玲伤心欲绝，从此与唐明佐断交。
画面再次变换，像是切换了一副光影画卷一般，期间竟然还有字幕旁白。
文庙主政八荒天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时，戏曲渐渐没落，唐明佐一家因为没有了经济来源，生活陷入困顿，唐月玲因为疼惜师兄将自己诊治瘾症的钱接济给了唐明佐一家，自己的瘾症无钱买药，从此嗓子便彻底毁了。唐月玲由此躲开人群，去了山里度日。在这期间罗从菊也在一次庙会中被山上练气士看中拖进小巷一番蹂躏后一命呼呜。
后来，师兄妹二人在分离了多年后，唐明佐在深山老林里找到了唐月玲，没想到的是在深山中唐月玲一人竟然搭了一座戏台，各种行头也都齐整，于是师兄妹在山野中最后一次合演《生离死别》，表演中唐月玲说出了那句“大王啊，此番出战，倘能闯出重围，请退往江东，再图复兴楚国，拯救黎民。妾妃若是同行，岂不牵累大王杀敌？也罢！愿以君王腰间宝剑，自刎于君前。”，唐月玲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只是一个戏子，终于明白了自己一直都活在了戏中。最终唐月玲在唱完最后一句台词后，用当年送给师兄的剑自戕而亡。
幻象到了这里也就停住。
幻象停住，后院即刻恢复原貌，陶寄奴等人好似看了一场感人至深的光阴画卷，一时间竟呆在当场，洪玉茹脸上还挂着泪。
良久之后，陶寄奴只感觉眼前比之之前明亮了不少，抬头望向天空，只见烈日当空，心里不由得纳闷，他记得自从进入弥留村这个阵法以来，天空就是灰蒙蒙的一片，而今突然变得清明起来，难道是幻象？
“这又是另一个幻象了？”陶寄奴问道。
“别闹。”洪玉茹带着哭腔说道，“你看看你们男人，就是那么愚笨，就是那么无情。”
陶寄奴呆呆地看着她，心想，这又是哪一出？却不料洪玉茹见他一脸憨憨痴痴地看着自己，突然就生起气来，瞪着陶寄奴一顿骂，骂的言语陶寄奴都没有听过，也听不懂。虽然陶寄奴知道八荒天下除了八荒雅言之外还有很多郡城方言，但它们基本还是差不多的，只是语调不同而已。然而，洪玉茹现在骂人的话应该不是八荒天下的语言，于是，陶寄奴看向睚眦，却见睚眦一脸的惊讶，好似不敢相信洪玉茹会说出那么难听的话。
一刻钟之后，洪玉茹可能是骂累了，也可能是口渴了，她终于停下了骂人，气呼呼走到石阶前坐下，拿出仙果酿猛灌了两口，对陶寄奴还是怒目而视，恨不得将他吃掉一般。
“姐姐”
“别叫我！”洪玉茹无明业火噌噌往上冒，胸口剧烈起伏，气愤得连仙果酿喝着都没味道了。
“老七，她这是怎么了？”陶寄奴见洪玉茹怫然不悦的样子，很是吓人，于是将睚眦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睚眦刚想回答，就见洪玉茹突然站起来，咬牙切齿地朝他们走了过来，就在陶寄奴不明所以之时，她一把拽住陶寄奴的前襟，目眦尽裂地吼道：“你要是敢像唐明佐那般，我非把你剁了喂狗！”
像唐明佐那样？陶寄奴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洪玉茹这是什么意思，一时间便找到合适的话回答她。然而，洪玉茹见他并不回答，顿时火冒三丈，怒道：“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一个样，永远不知道自己该爱谁，该珍惜谁，你们就是猪，大笨猪！”
闻言，陶寄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要像唐明佐那样就是不要让自己负了她，想通了这一点，陶寄奴从阴老六山水故事里学来的登徒子性格马上派上了用场，他没有争辩，也不去否认自己是不是猪，只见他一把将洪玉茹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不说一句话。
“放开我，你个臭男人！”洪玉茹想挣脱开，陶寄奴就抱得愈发紧，并且将嘴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道，“我要娶了你以后才会是男人。”
洪玉茹闻听此言，登时脸颊绯红，一使劲挣脱陶寄奴的怀抱，瞪了他一眼，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心想，这贼小子怎么这么坏，一天都想些什么？我看还是一巴掌拍死他算了，免得祸害别家姑娘，怎么可以说得出这么恶心的话来？
“姐姐，你放心，我不会是唐明佐，更不会是袁辉。”陶寄奴认真地对她说道，“你也不会是唐月玲”
“油嘴滑舌！”洪玉茹用一巴掌打断了陶寄奴的话，这一巴掌也让陶寄奴睡了两个时辰，在这两个时辰里洪玉茹也终于平复了心绪，看着身旁脸上肿着的陶寄奴，她又想笑又心疼。待陶寄奴醒来看到一直盯着自己的洪玉茹时，不禁地打了一个哆嗦，摸着脸，哀怨地看着她。
“哎呀，对不起嘛。一时冲动了。”洪玉茹难为情地道，“你看你那表情，我有那么恐怖吗？”
睚眦在一旁默默地点着头。
“要不你打我一下出出气？”洪玉茹感觉自己真的把陶寄奴给吓到了，心里竟然有些担心，究竟担心什么却又说不清楚，反正整颗心就是七上八下的，现在她最希望的就是陶寄奴能够骂她几句，甚至打她两下都可以，然而陶寄奴并没有，而是蹲在石阶前，一脸害怕地看着她。
“这样的我你还喜欢吗？还想娶我回家吗？”洪玉茹见他实在是哄不好了，于是改变策略道。
陶寄奴还是不说话，只是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默默地走到睚眦身边，想要把睚眦抱起来，却不知为何竟然抱不起来，就在他刚想发飙斥责睚眦吃得太多时，只听得天空中传来一阵号角声，声音洪亮，响彻八荒天下，此刻八荒天下所有生灵不由得抬起了头，都在找寻这个声音来自哪里。
没多时，天空中再次响起号角声，这次八荒天下的生灵有的因为害怕躲了起来，有的竟然横剑自刎，有的开始议论纷纷，有的脸上充满了焦虑惶恐因为万年前的正邪之战时，天空中也传来了号角声。
“我要回去了。”洪玉茹有些不舍地说。
“回哪里？”陶寄奴听到漫天的号角声，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再和洪玉茹赌气，赶紧问道，“这号角声是在召唤你吗？”
“是的。”洪玉茹说，“你还要登高到天外天来找我吗？”
“我会！”陶寄奴肯定道。
“不怕我打你了？！”
“打是疼骂是爱。”陶寄奴突然又油嘴滑舌起来。
“哼！油嘴滑舌！”洪玉茹又做出一个要打人的动作，然而陶寄奴并没有害怕，而是跑过去将脸伸了过去。
“我把睚眦带走，等你登高后还给你。”洪玉茹说着抬手一抓，睚眦便到了她的手里，一脸的生无可恋，“不要送去南海了，它是龙种却不是真龙，去了也是做真龙的奴才，别害了它。”洪玉茹说完，化虹升空，悬停与宅院上空看向陶寄奴，似乎还有话说。
“去吧，等着我登高来找你。”陶寄奴朝她挥着手。
“外面会有很多练气士找你麻烦，你最好能练一练遁术。”洪玉茹已经不见了身影，最后一句话如同流水一般，飘飘悠悠落进陶寄奴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