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宴窈烧的昏昏沉沉。
全身发烫,呼出的气都烫人,说不出的难受,脖颈贴到了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她便如同沙漠中渴极了的囚徒见到甘露,本能的想要抓住。
握的紧紧的。
宴窈迷迷糊糊的想。
还有好多对勾没打呢。
不能死。
她整个人都扒在凉凉的冰块上,揣在怀里嘟囔,“我不能死……”
宴无命被她抱的紧紧的。
面色微怔。
他从没被人抱过,这般紧密更是没有。
宴窈浑身烧的像个火炉,八爪鱼般锢住他,嘟嘟囔囔的:“我还没,没杀掉魔尊,我不能死……”
宴无命:“……”
他抽手捏住宴窈的嘴巴,把她饱满的唇捏扁,只能泄出几分细碎脆弱的声音。
又软又糯,像刚出生的奶猫一样。
他指尖捏着小姑娘的嘴巴,啧了声,“扯平了。”
002茫然。
什么扯平了?
是在说“你想杀我我也想杀你”这件事扯平了吗?
再联想到宴无命说,她要成神成圣。
所以是,他要让她变的和他一样强,然后决战紫禁之巅?
002搞不懂疯子的脑回路。
这岂不是手把手给自己养了个势均力敌的敌人吗?
算了不想了。
反正这会儿“我照顾我”还挺温馨……
“你干嘛呢?”
002颤声问。
怎么就,就突然脱衣服了?
当然也没有脱完,还剩了件白色里衣。
宴无命:“擦身体。”
他能给宴窈一点宽容与温情,但对束缚自己的002就没那么多耐心,淡声道,“闭眼。”
不需要他开口,002就已经钻进小黑屋,代码都呆滞了。
爱情来的太快。
就像龙卷风卷走了衣服……阿巴阿巴……
宴无命没照顾过人。
他连照顾自己的要求都是“活着”。
除了生死,生活质量再高一点层次就是吃好睡好。
但他不在意这些,于是就只剩下“活着”这个粗糙的底线。
有时候还活的破破烂烂。
总是这里伤一点,那里伤一点,又或者遍体离伤之类的。
可面前这是一小姑娘。
花骨朵一样娇嫩的姑娘。
宴无命褪掉她的外裳后,垂头盯着她手上的红手串,佛光亮的晃眼。
秃驴的东西怎么在她手上?
宴无命抓着她的手瞧了会儿,撇撇嘴,也没多珍贵,改天他给她一个……
他笑容落下,唇角抹平。
眸色辨不出喜怒,面无表情的拿毛巾沾了温水给她擦拭身体,稍微一用力,就留下一道暧昧撩人的红。
他不敢置信瞪大眼。
就像被踩着尾巴,却反被碰瓷的猫儿。
豆腐都没她这么糯,擦一下就这般凄惨。
宴无命只好放轻力道,狐狸眼由最初的新奇变成不耐,最终一甩帕子。
不擦了。
宴窈失去舒服凉意,抬手舞了下,揪住了宴无命的衣服,“难受……”
宴无命耷拉着眼皮,漫不经心的拍她后背,似是哄着,“乖啊,姐姐带你去泡温泉,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宴窈黛眉紧蹙,脸颊绯红。
就像个蒸熟的水蜜桃糕点,白皮透着粉,还呼呼冒着热气,诱人的想要咬一口。
宴无命掐住她的脸,把小姑娘的嘴巴都掐成了个o形。
这样就顺眼多了。
宴窈被掐的更难受了,挣扎着咬住宴无命的拇指。
宴无命嘶了声。
属狗的?
哦不对,属虎的。
这会儿像个病猫,啧。
·
临光宗有一处天然温泉,水汽氤氲,灵气充裕,是滋养经脉,修补暗伤的好地方。
此时。
凌霄君泡在温泉调养身体,闭着回想与宴无命打斗时的一招一式。
他面色清冷,唯独眉宇间透出几分屈辱。
哪里是一招一式。
分明是一个招式就叫他经脉崩裂,痛不欲生,境界大跌。
凌霄君胸口哽着一股气,同时又升起深深的畏惧。
这个劫,当真是个死劫吗?
他闭上眼,纤长浓密的眼睫挂着水珠,轻轻颤动,透出浓浓的不安。
忽而传来了一阵脚步。
来人没有任何掩饰,霸道而猖狂。
凌霄君回头。
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那冒牌货,绯红色衣裙,晃眼又明艳,泪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妖气逼人。
她怀中还抱着个小姑娘。
魔头将小姑娘的脑袋按在怀中,又用漆色大氅裹着,严丝合缝,什么都看不到。
宴无命没有废话,狐狸眼似笑非笑,不紧不慢的道,“李长老入魔,师父该去处理了。”
不需多问,入魔一定与眼前人有关。
凌霄君识时务的站起身,掐了个法诀,身上便全无湿意,套了件雪白外衣,神色清俊的朝外走去。
到底还是忍不住这般屈辱。
他回头。
宴无命像是知道他会回头一般,头也不抬凉凉道,“吵到她,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将人放进温泉池,站起身向外走过去。
凌霄君仍然看不到姑娘的模样,也不敢多看,跟在宴无命身后出去了。
“你与李长老有仇吗?”
宴无命笑:“你想替他入魔?”
凌霄君便闭嘴不说话了。
即便是师兄弟,他也不愿意替师弟去死。
宴无命说:“以后这池子是我的了。”
凌霄君敢怒不敢言。
低低应了声是。
“灵蕴寺的佛气养人,自混沌之时便流传下一处温泉,名为春华池,滋补功效比这处的温泉更有效。”
这是要祸水东引了。
宴无命听到灵蕴寺就烦。
他修的尽是邪功。
偏偏宴窈经脉被灵蕴寺的秃驴淬炼了一圈,满身正道佛光。
这会儿他都没法给宴窈滋养经脉,只能用这种原始办法缓解病症。
说到底还是秃驴的错。
佛光那么霸道,都不考虑后果。
圣僧是考虑过的。
他知道淬炼经脉会引起发热,或者其他病症。
可这些小病抗过去就行了,不影响性命,修道者若因为发烧便一命呜呼,也着实不适合修道。
这是一种历练。
但宴无命觉得不行。
历练归历练,生病算什么历练?
多难受。
大魔头琢磨了下,叫住凌霄君,懒懒散散道,“将回春丹给我。”
凌霄君:“……”
差点就绷不住清冷破口大骂了。
狗日的!
回春丹是药王谷谷主亲自炼制,号称“只要吊着一口气,就能从阎王手中抢人”的丹药。
除此之外,还能使其灵台清明,延年益寿,美容养颜,滋阴补阳……功效可多了。
单独把哪一样拎出来说,都叫人眼红。
凌霄君也是和谷主有旧交才得了几颗,一直存着,就等着哪天渡大乘期和渡劫期的雷劫时吃。
哪怕现在受这么重的伤,都没舍得吃。
这会儿怎么舍得便宜这狗贼。
宴无命依旧是那似笑非笑的漫不经心,只是威压压的他喘不过气。
凌霄君咽下喉头腥甜,屈辱的掏出了回春丹。
……
屏风后。
宴窈泡在温泉池,慢慢恢复意识,睁开眼眸色有一丝鎏金,瑰丽惑人。
她先是迷茫一瞬,紧接着又被水波流淌的金光吸引。
嗯?
这好像是从我身上流出来的?
宴窈正一头雾水呢。
又听到了那冒牌货和凌霄君的对话。
凌霄君:“回春丹稀有,这两粒且给你,好好疗伤。”
冒牌货不语。
凌霄君咬牙:“拢共三粒,都给你了。”
宴无命这才笑了:“多谢师父。”
凌霄君咽下一口老血:“应该的。”
为了保命。
应该的。
落在宴窈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倒像是,凌霄君极宠徒弟,哪怕是稀有的回春丹,只要是送给徒弟,都是应当的。
宴窈靠在温暖滑腻的池壁。
终于想到这是哪里了。
是凌霄君最爱的温泉池,闲着没事就来泡泡。
宗门里面有资格泡这池子的就凌霄君,和凌霄君最爱的大弟子。
宴窈撩起水中的金光,忍不住慨叹。
嗨呀。
这冒牌货真受宠。
宴无命进来,将回春丹递给她,“吃吧。”
宴窈眨眼。
给我的吗?
宴无命:“姐姐想弥补你。”
宴窈捏着小瓷瓶没有说话。
宴无命:“在想什么?”
想那道貌岸然的师父?
毕竟这时间,宴窈对凌霄君还没彻底失望。
宴窈摇头:“自从遇见魔尊后……”
宴无命微微挑眉。
心说,如果这小嘴再吐不出象牙,就把她按在温泉池炖汤。
宴窈:“我身边的人就变的好温柔。”
宴无命微怔。
宴窈捏紧了药瓶,指尖泛着一抹粉,“这告诉我一个道理。”
宴无命漫不经心道:“跟着魔尊会享福?”
宴窈眸波流转,掷地有声,“我要成为大魔头。”
只要人人惧怕,她就是无敌。
四海八荒,唯我独尊!
宴无命青筋一跳,将宴窈按进温泉池,“……”
一身佛光,走什么歪门邪道。
宴窈眼疾手快再次八爪鱼抱住宴无命,骑在他身上,避免被按下水:“姐姐,我还病着呢。”
衣服湿透了。
玲珑曲线勾勒出来,紧紧贴在宴无命身上。
宴无命眼皮重重一跳,拍拍她的腰:“姐姐不弄你,下去,和我说说你手腕的手串是怎么回事。”
宴窈乖乖爬下去。
念及厨子和骷髅魔都是魔尊的人,眼前的姐姐也是魔尊的人,想瞒也瞒不住,便将来龙去脉大致说了。
宴无命意味不明,“拜师了?”
宴窈:“嗯。”
“魔尊会不会生气?”
宴无命:“倒也不会。”
就是得少杀一个男主。
宴窈:“?”
宴无命似是对这个话题没了兴趣:“等会儿带你去看个好戏。”
宴窈:“好。”
宴无命眼神古怪的看了她眼。
还挺乖。
·
泡了温泉,吃了回春丹。
宴窈感觉好多了。
宴无命轻车熟路的抱着她,到了李长老的住处。
宴窈:“?”
来这里做什么?
宴无命揣着个小火炉,漫不经心的垂着眼皮,怀里的小火炉不安分脑袋乱蹭,发髻像是两个猫耳朵,来回晃动。
大魔头手痒的握住她的发髻。
宴火炉窈顿住。
她抬手拉下宴无命的手,紧紧握住,别闹了,姐姐,我还要看热闹呢。
宴无命面色古怪。
到底没抽回手,反而顺势把玩起小姑娘的手掌。
……
李长老的寝室聚集了不少弟子,凌霄君也在,他面色说不出的冷,好似万年寒冰,怎么都化不开。
任谁见了,都能看出来他心情极差。
甚至一个小弟子没站稳,小声哎呀了下,就被凌霄君淡声训斥不稳重。
往常凌霄君只会漠视。
小弟子面色涨红,脑袋恨不得埋进胸里面。
屋内。
李长老痛不欲生的嘶吼着,他面皮乌青,像是中了毒,白眼球充斥着血丝,状若疯魔。
哪怕凌霄君面色极冷,弟子们也不安的议论起来。
“这,李长老这是怎么了?”
“是中毒了吗?”
“看样子,像像是走火入魔?”
这话一出,房间的气氛更加紧张,说不出的压抑。
走火入魔啊。
那岂不是要六亲不认,随意杀人了?
弟子们克制住拔腿就跑的冲动。
纷纷不安的望着凌霄君。
还是凌霄君的小弟子楚斯年壮着胆子问,“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凌霄君淡声说,“师弟入魔了。”
众人大惊失色。
凌霄君抬手一挥,便制服了李长老,淡淡宣布李长老的下场:“暂且关到地牢,若是当真无法恢复神智,便……”
他闭了闭眼,轻声说。
“便由本君亲手处死。”
李长老原本还茫然的思绪,骤然清明一般,挣开了凌霄君的束缚,像是忘记如何拔剑,只懂得横冲直撞。
就是这般毫无章法的挥拳,竟然把凌霄君生生打吐了血。
弟子们一阵慌乱。
到底没人上前扶凌霄君一把,生怕被牵扯进打斗。
李长老宛如地狱归来的恶鬼,眼睛猩红,凄厉叫喊:“怪你!都是你!”
“你不信卦象,你害死了我女儿!现如今连我也要杀了!”
凌霄君抹去唇边的血,蹙眉,“你女儿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长老血泪滚滚:“你害死了霜儿!是你!你害死了霜儿!”
若不是凌霄君不信卦象,怎么会让他的霜儿在大雪天独自守在山脚。
明明星宿楼说了,雪天不宜出行。
李长老:“是你!是你杀了霜儿!”
他这般凄惨。
叫原本害怕他,巴不得他赶快关紧地牢的弟子们生出恻隐之心,看凌霄君的眼神都古怪起来。
都走火入魔,丧失神智了,这会儿说的话都是本能,难道凌霄君真的杀了李长老的女儿?
李长老忽然哭了起来:“师兄,我不想死,我不想入魔,你有回春丹是不是,你赠我一颗,我想活,让我活下去……”
凌霄君咬碎一口银牙。
他是有。
但这会儿都给了那狗贼。
他淡声说,“回春丹,我全给宴窈了。”
李长老震惊:“这怎么可能,你不是最讨厌她……”
宴窈在临光宗公认的不受宠。
别说深知内情的楚斯年,就连几个刚入门的弟子都不可置信的望向凌霄君。
凌霄君:“她是我徒弟,给了又如何?”
他不再和李长老废话,当即抓了李长老关紧地牢。
一脱离弟子们的视线,李长老便软绵绵的倒下,双目无神,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宽袖之下,凌霄君握拳,青筋崩起。
是那冒牌货做的。
一切都是他在暗中操控。
这会儿李长老入魔,又说他害了他的女儿,无论他怎么解释,众人又如何会相信?
还有回春丹。
不管是“送给宴窈”还是“被抢走”的理由都站不住脚。
这是要他身败名裂。
凌霄君轻轻呼了口气,
不能再这样。
不能再坐以待毙。
他叫来了楚斯年,“你与本君一同去参加论道会。”
楚斯年又惊又喜。
拜师之后,凌霄君待他不甚亲热,但对他比对宴窈好,两厢对比之下,楚斯年还品出了点宠爱。
可他才刚炼气入体,根本没资格去。
这会儿凌霄君亲自带他去,岂不是说明,师父还是很看重他的?
楚斯年兴奋之余,倒也记起了宴窈:“那,那师姐……”
凌霄君面色清冷,“不必管她。”
恐怕早死了。
楚斯年更开心了。
恨不得宴窈快点回来,他好去炫耀一番。
瞧。
你拼死拼活在外面历练,挣一个去论道会的名额,我不费吹灰之力,师父就带我去了。
气不气?
羡慕不羡慕?
楚斯年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唇角的笑容怎么都克制不住,雀跃的回房收拾东西了。
……
凌霄君离开后没多久,宴无命揣着他的小火炉到了地牢。
宴窈:“姐姐放我下来,我想走走路。”
这双腿,得发挥她的作用。
宴无命正新鲜呢,没理会这句话,径直到了关押李长老的牢房。
还是水牢。
宴窈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冷,她朝宴无命怀里缩了缩。
抱团取暖:)
宴无命按住粘人的小家伙:“乖乖,姐姐的胸都被你压平了。”
宴窈:“……?”
这也能怪我吗?
李长老听到动静,艰难抬眼,看清楚人后,猛地挣扎,发出嗬嗬的声音,愤恨的瞪着他们。
宴无命捏了把她头上的小角,“说点什么。”
宴窈沉默片刻,终于悟了一件事。
这冒牌货比我高。
我还年轻,我还能长呢!
相信自己!
自我鼓励之后,她才看向李长老,迟疑两秒,“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也没被欺骗的难过。
反而觉得尘埃落定。
李长老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他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手舞足蹈,捆着他的铁链哗哗作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是你们俩狼狈为奸!”
“宴窈,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和这狗贼联手毁了宗门,你良心可安?!”
宴窈品了品自个的良心,坦诚说,“挺安的。”
李长老一噎,继续愤怒输出。
“我对你不好吗,宴窈!?我教你习剑,教你画符,教你破阵。你刚入宗的那年冬天,浮青峰积雪不散,我给你带了暖玉床,叫你不会冻死在寒冬腊月……”
宴无命对这事没什么印象。
想来是因为他是男子,李长老就没把他当女儿的替身,只把他当成杀凌霄君的一把刀,所以也就没这乱七八糟的温情。
他垂头看着宴窈。
宴窈:“可那暖玉床于修炼有益。”
李长老失望看她:“对啊,还对修炼有益……”
他忽然顿住,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些心法,还有他的谋划。
她都知道吗?
宴无命的目光就没离开小姑娘。
宴窈眼睫漆黑,如墨一般,一眨眼,这团墨便在眼中晕染开,眸色纯黑,又纯粹又澄澈,可也浸着冷,“你看我的眼神,像是在透过我看谁,偶尔还很狰狞。”
李长老张了张嘴巴:“那你为什么……”
既然如此。
那你为什么还往我跟前凑,还用那么崇拜的眼神望着他。
他有那么多次都于心不忍。
宴窈:“我要变强,那个时候只有你愿意指点我。”
她当然要抓住。
况且,没有那暖玉床,她恐怕真的就冻死在那年冬天了。
在死,和另一个选择之间。
宴窈自然愿意抓住后者。
她甚至想过,李长老把她当替身也无所谓,只要不是什么重大伤害,她可以装作不知道,将他当成真正的长辈老师尊重。
谁曾想,哪里是替身那么简单。
从一开始教导心法就奔着让她成个趁手的物件去的。
宴窈就没什么尊重之情了。
她又看了李长老一眼,冷淡的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再也没有往日那崇拜与尊重。
李长老看到这眼神,莫名心中一刺。
紧接着,又席卷了巨大的恼怒。
他养的一把刀,竟然敢反噬他!
宴无命适时插话:“你要杀了他吗?”
宴窈摇头,抬眼,望着他的眸色晶亮,狐狸眼说不清的柔软,“姐姐可以放了他吗?”
好像整个人都在他面前融化了。
软糯糯的。
宴无命不问缘由:“好啊。”
宴窈心中诧异,面色不显,甜滋滋说,“谢谢姐姐。”
李长老的怒火一滞,惊诧看向宴窈,可惜宴窈再也没看他一眼。
宴无命似是随意道,“妹妹心太善了,这种人,最好杀了,不然迟早会成祸端。”
宴窈垂下脑袋:“我下不了手。”
宴无命:“那算了,姐姐也下不了手。”
“姐妹俩”离开了地牢。
宴无命笑着问:“妹妹和姐姐说实话。”
为什么留李长老一命?
宴窈眸色澄澈,就差把“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宴无命笑笑。
死确实太便宜他了。
就该让他入魔,体验这心法的痛苦与煎熬。
哦对。
还有正道人士的追杀,从此活的如同丧家之犬。
宴无命琢磨了下。
嗯,魔道也得追杀。
正邪都不能容。
……
是夜。
宴无命等宴窈睡着,立下结界。
在山脚看到了张望的骷髅魔,以及厨子,啊不,或者说圣僧。
宴无命撤掉伪装,戴上了狐狸面具:“做什么呢?”
骷髅魔浑身一颤。
“尊上!”
“我在等姑娘呢,这是姑娘今天的晚饭。”
他小心翼翼的偷看魔尊。
也不知道姑娘瘦没瘦,尊上会不会割他的肉。
“……”宴无命沉默的接过食盒,打开看了看,“你做的?”
厨子垂头,“是。”
他伪装成原来的厨子,还没见过魔尊的样貌,这还他第一次见到魔尊。
说不出的压迫感。
仿佛空气都逼仄起来。
不过他天生情感淡漠,倒也没生忐忑情绪。
宴无命:“你先退下。”
骷髅魔没问缘由,果断离开。
厨子眼神微暗。
越强大的骷髅魔越难以驯服,可他却在魔尊面前却如此乖顺。
宴无命坐在了上座,食盒放在桌子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拜我为师。”
厨子抬头,适时流露出些许诧异:“尊上?”
宴无命狐狸眼似笑非笑,懒懒散散的道:“别让我重复。”
厨子为了计划,忍辱负重。
跪下拜了魔尊为师。
不怎么正经,也没有指天立誓,这便不算过了天道,结了因果。
厨子心说。
我和我徒弟那样才算拜师。
魔尊似乎不在意这些,厨子便不伦不类的结束了这个拜师礼。
宴无命忽然说,“她死了。”
厨子要起身的姿势一顿,“谁?”
宴无命:“宴窈。”
“你帮她淬炼经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发烧烧死了。”
厨子原本苍白的脸色唰的一下,几乎惨白,“不可能,怎么会有修士因为发烧死掉……”
宴无命慢悠悠的叹道,“你是魔,她是修士,你熬人骨食人肉罪孽深重,她饱经苦难却心思纯净,似你这般煞气浓重的东西怎么能帮修士淬炼经脉?”
厨子张了张嘴巴。
他不是魔。
他也不是罪孽深重。
他是和尚,是灵蕴寺的圣僧,有佛光护体……
对。
佛光。
她是不是承受不住佛光,所以才……?
厨子抬眼,“我要见她,见她的尸体。”
宴无命惊讶:“你好残忍,徒弟的尸体也要捡。”
厨子眸色恼怒:“不是,我只是要见见她,说不定能救。”
宴无命:“死透了。”
厨子胸腔的恼怒更上一层,压抑怒火,勉强平淡说,“我不信,尊上!”
“她怀了你的孩子,你怎么会让她死,你救了她!”
宴无命:“……”
他都忘记孩子这件事了。
等厨子的情绪差不多挑拨到顶点,他才缓缓说,“不错,我救了他。”
厨子先是心口一松,生出一股庆幸。
被戏耍的怒火还没席卷过来——
“你这么紧张,莫不是喜欢她?”
厨子猛地抬头。
魔尊戴着狐狸面具,白底黑纹,妖媚且阴森,唇角含着笑,只是透着森森寒意。
厨子忙垂下头,“她已拜我为师,我便不会乱了纲常。”
宴无命哦了声,“我不信。”
厨子这才品出魔尊今晚的真实意图。
莫不是吃醋了来找他麻烦?
他只见过别人的情爱,虽然知晓一些,却也并未参透。
只想起曾经见过的一对夫妻。
有位位高权重的男子喜欢他的妻子,这位丈夫不敢招惹这男子,便将怒气全发泄到了妻子身上,打骂欺辱,再也没有往日的疼爱。
如今见魔尊浑身缭绕着阴煞之气,较魔域还要浓重,迸溅出几分杀意。
厨子担心魔尊将怒气发泄在宴窈身上,索性指天立誓,“我与宴窈只有师徒之情,倘若我有一丝逾矩,便叫我永生忍受万蚁噬骨之痛。”
宴无命:“口说无凭。”
他拿出一粒药丸,“吃下去,倘若你违反誓言。”
大魔头冷笑了声。
话语没有说完,但威胁之意很明显。
厨子接过药丸,没有犹豫便吞了下去。
宴无命笑容渐深。
002好奇:“你给他吃了什么?”
“是蛊虫吗?”
宴无命:“泻药。”
002:“……”
好,好阴毒的大魔头。
宴无命拎着食盒回宗,许是心情不错,还可以给002解释,“和尚的誓言比修士的可信,若真的违誓,誓言必然会成真。”
002懂了。
“所以蛊虫只是为了维持魔头……咳魔尊人设,还让圣僧多感受到了一层束缚。”
宴无命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