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3
旅馆的住宿条件一般，沙漠里风大，窗外不断发出阵阵呜咽声。
韩晏舟陷在黑暗里，冷汗一层层冒出来，身体绷的像是拉满的弓，一动不动。
林佑左手戴着手套，右手拿着掏耳勺徐徐划过他的胸口，模仿那人的语气开口，“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你也在车上。”
韩晏舟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抖起来，双手死死抓着床单，咬紧牙关不出声。
伴随着他近30年的噩梦再次重现，冰凉的触感毒蛇一样爬上肌肤，耳边传来不男不女的声音，“你都上去了，为什么下车，该死的人是你！”
他们忽然下车，是陆文耀的玩具飞机被傅青元丢了出去，他们一起去找。
“他全身都烧焦了没一块好皮，你们也别想有。”恶魔一般的声音在脑子里放大，韩晏舟本能伸手去掐自己的脖子，面目狰狞。
一道白光闪过，林佑丢开掏耳勺去抓韩晏舟的手，耳边响起“轰”的一声巨响。
“韩晏舟！我是林佑。”林佑惊得扑到韩晏舟身上，迅速扯掉他脸上的眼罩，在他耳边大声喊他，“韩晏舟你醒过来，我是林佑。”
林佑……韩晏舟绷紧的身体倏然放松，无意识抱紧她，含糊呢喃，“不是我害死他的，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我知道。”林佑趴在他身上，五指挤进他手指中间跟他十指紧扣，“没事了，我带你回家。”
韩晏舟干呕数下，闭着眼粗粗喘气，神智也逐渐恢复过来。
还是不行，他想不起来绑架自己的人是谁。
“表现的还不错。”林佑翻身下去，枕着他的手臂心有余悸，“再试几次说不定就能克服，至少你现在抱着我，不会马上吐出来。”
校车起火是意外而非人为，这件案子当年就已经查清结案。
火灾中死了一个孩子，剩下的不同程度烧伤。
绑架韩晏舟他们四个的凶手不是死者的父母，他们在孩子死后就去了国外，有证据证明他们和案子无关。
“这个人走路时的脚步声很沉，我不记得对方有没有穿过高跟鞋。”韩晏舟坐起来，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擦汗，“我大部分时间意识不清楚，每次都是被刀片割时疼醒。”
他也很想把这个人找出来。
心理医生说，不把这个人找出来，他的应激障碍一辈子都克服不了。
“别着急，我陪你试。”林佑拿走他手里的毛巾，让他转过身去，“我看看你的背。”
“不给看。”韩晏舟滚下床拿起睡衣套上，嗓音发哑，“丑。”
林佑愣了下，扑哧笑出声，“不看就不看。”
哪天把他灌醉了就能看。
又一道白光闪过，外面狂风大作。
“上来吧。”林佑摘掉手套躺好，一脸揶揄地看着他笑，“你又开始抖了。”
韩晏舟：……
他也不想抖，肌肉记忆没法控制。
雷雨大风天气持续了两个小时。林佑说完最后一个案子，打了个哈欠偏过头，发现韩晏舟早已睡过去，禁不住磨牙。
下次再遇到这种天气，还给他讲案子她就是狗。
……
g7高速腾格里沙漠段有部分是无人区，林佑和韩晏舟等跟拍的工作人员，将直播镜头放到车顶固定后，正式上路。
他们计划从上高速的入口，开到百公里外的服务区掉头，穿过无人区再回头去营地。两天时间足够他们看尽路上的风景，也顺带让直播间的观众，欣赏大漠风光。
林佑开车，韩晏舟坐在副驾座，拿着相机负责拍照。
雨后的沙漠地区依然干燥异常，沿路过去，满眼都是戈壁荒漠和零星的植被。
“曾经有个人跟我说，g7开通后，不止是缩短了边疆与首都的距离，更是缩短了文明的距离。”林佑虚扶着方向盘，随意闲聊，“他从开工就在念叨，等开通了一定要来跑一趟，后来他真的来了。”
只是再也没有回去。
爸爸在这条还没完工的高速集宁段附近牺牲，距离不到20公里。
“他如果知道你来过，会很开心。”韩晏舟心思微动，“他一定很希望你永远开心，希望你幸福。”
那个人，应该是她很重要的一个家人，并且不在这个世界。
他让何崇查沈逐安时，何崇自作聪明，把她也给查了。她从小被奶奶收养，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也不知道父母是谁。
她要么不属于这个世界，要么……就是和原来的林佑，死在同一个时间的人。
鬼神之说他向来不信，灵魂转换对他而言更是无稽之谈，但他现在信了。相信冥冥之中，林佑是上天送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我现在很开心也很幸福。”林佑空出手做了个捏他脸的动作，继续专注开车。
她说的是实话。
曾经失去的东西，这个世界都给了她补偿，有师父有家人。那些被抛弃被背叛的噩梦，早已离她而去，留下只有幸福和开心。
或许在将来的某天，还会有个不会背叛自己的爱人。
“会一直幸福下去。”韩晏舟侧过身，将她笑的样子抓拍下来，胸口隐隐泛酸。
她的幸福好像跟自己无关？
沙漠地区的气候很反常，一会狂风大雨一会艳阳高照。进入无人区没多久，他们就遇到沙尘天气，能见度不足50米。
林佑降下车速打开双闪，握紧了方向盘，心跳如雷。
“不要慌，路上的车辆很少，过了这段路就安全了。”韩晏舟看出她的紧张，放下相机紧盯路况，“就像平常一样控制好车子，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
林佑抿着唇点头，喉咙发干。
沙尘太厚，完全看不到前面是否有车子，她没在这样的情况下开过车。
“别紧张，遇到这种天气不止我们担心出事，其他的司机也怕。”韩晏舟一边盯着路况一边安抚她，“到下一个服务区换我开，你老实待着，人菜瘾大。”
“谁人菜瘾大了。”林佑不悦皱眉，“等着睡地板吧你。”
韩晏舟：……
祸从口出。
终于走完沙尘路段，距离下一个服务区还有80多公里，林佑缓过劲，紧皱的眉眼也随之舒展开来。
刚才是真的刺激，像是末日来袭又像是踏进了死亡之路。
“前面的服务区好像有加油站，我们把油加满，不然回不去。”韩晏舟歪头看着她，唇角上扬，“拖车来一趟也不容易。”
林佑嗯了声，没搭理他。
在g7高速上跑了一天，过了他们出发的镇子后，路越来越不好走。
天空也看不到丝毫的星光，乌云密布。
林佑被颠醒过来，看到闪电划过天际，混沌的脑子霎时恢复清明，“韩晏舟，找个高点的地方停车，要打雷下雨了。”
这会已经是晚上9点多，附近没有村镇，万一他们的车子被水给泡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好。”韩晏舟看到闪电时双手就有些控制不住，将车子开上沙丘停好，他立即解开安全带，跟林佑换位置。
“天气预报说是短时雷雨，很快就会过去。”林佑飞快坐上驾驶座，关上车门紧张地看着韩晏舟，“能撑着吧？”
直播已经关了，不用担心观众看到不该看的。
“我还行，你给后面的工作人员打个电话，问他们带没带睡袋和被子。”韩晏舟扣上安全带，脊背佝偻下去，额上冷汗泉涌。
雷声忽远忽近，夜幕下的荒漠刮起大风，路都分不清。
“我马上打。”林佑倾身过去，一手扣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给工作人员打电话。
“我们没带睡袋，有冲锋衣。”开车的小赵语气轻松，“过夜应该没有问题。”
“有问题。”林佑挂断电话，冷静地跟韩晏舟说，“我把睡袋给他们送过去，你好好待着我很快回来。”
夜晚降温很厉害，他们只有冲锋衣根本无法过夜。
“小心点，风很大。”韩晏舟想帮她，奈何身体一点都不听使唤，笼在灯下的眼眸深不见底。“林佑，我等你回来。”
林佑冲他笑了笑，下车拉开后座的车门，翻出睡袋给跟拍的工作人员送过去。
车子停的很近，但风太大了，沙子打在脸上刀子一样锋利。
她顶着风把睡袋塞给工作人员，发现后面还停着一辆医疗车，禁不住挑眉。
大少爷出趟门可真不容易，医疗车竟一路跟随护送。
林佑扭头回到他们的车上，习惯性握住韩晏舟的手，“雷声不是很密集，你要是怕我就放歌给你听。”
“给我讲个故事。”韩晏舟缩在副驾座，脸色惨白一片，身体也止不住哆嗦，“随便什么故事都好。”
“想找刺激啊？”林佑说完，银色的闪电劈到不远处的沙丘上，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
雷声轰隆中，韩晏舟嘶哑的嗓音幽幽冒出来，“是冰雹。”
林佑：……
幸好金主爸爸提供的车子，不用他们自己花钱修。
“讲故事。”韩晏舟反握住她的手，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低哑的嗓音裹着一丝哀求，“林佑，我坚持不住了。”
“坚持不住也要坚持。”林佑倾身过去，出其不意地将手伸进他的衣服里，“什么感觉。”
韩晏舟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僵在椅子里，呼吸急促，“不知道。”
“不知道？”林佑眯了眯眼，掌心贴着他的皮肤往上摸去，“这样呢。”
韩晏舟：……
这样会要命。
“看来没什么用。”林佑收回手，长长叹气，“算了，再给你讲一个沙漠杀人事件。”
没有下次，她下次再哄他就是狗。
韩晏舟靠着椅背粗粗喘气，脸上火烧火燎。
她刚才乱来不是没用，而是作用大到……他的应激反应彻底消失，满脑子都是她的手摸到胸口的触感。
夜晚行车不安全，尤其是雨后的沙漠地区，危险系数更大。
等到雨停，林佑也讲完了案子，口干舌燥。韩晏舟又睡了过去，乖的让人想犯规。
她磨了磨牙，倾身过去把他的安全带解开，放倒座椅。
睡梦中的韩晏舟似有所感，眉头皱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明显的呢喃，“林佑？”
“是我，睡觉吧。”林佑安抚一声，把被子抱过来放下自己座椅，打开被子盖上。
2米宽的被子，勉强可以盖住他们。
韩晏舟再次睡过去，脸朝着林佑的方向，呼吸平稳。
天空露出繁星，小小的车厢像是独立于这个世界，安宁寂静。
林佑躺下去，静静看着他的睡颜，疲惫打起哈欠。这张脸真是祸水，越看越忍不住心软。还有一周，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他把真凶找出来。
她真的希望，他今后不要再被噩梦纠缠。
……
第二天一早，林佑和韩晏舟顺利回到林场驻地，易舒雅他们四个，也完成了种树任务拿回了行李和手机。
四个人看他们的眼神很是幽怨。
“导演组真的没黑幕吗？”易舒雅备受打击，“为什么我们要辛苦种树，有的人却到处谈情说爱。”
“乖，因为我们身上没带现金。”贺景林揽着她的肩膀小声安慰，“还有一周，我们很快就能回家。”
易舒雅：……
这是回家的事吗？为什么别人的老公，就能想到把现金揣在身上？
余小晚和闫冶还好，他们很早就知道林佑和韩晏舟是bug，已经麻木了。
大家吃过早餐，按照原计划前往营地。
沙漠营地距离林场驻地两个小时车程，到了之后，大家分别领到了节目组准备的大礼包——
帐篷。
“还得自己搭帐篷？”易舒雅抱住贺景林假哭，“老贺，我想回家。”
她种了一星期的梭梭树，以为终于可以撒丫子玩，结果还要自己搭帐篷？
“宝宝，我也想回家。”闫冶埋头到余小晚颈间，小声说，“我不会搭帐篷。”
林佑偏头看韩晏舟，笑容愉悦，“你会不会，不会就撒娇。”
韩晏舟：……
搭帐篷他还是会的。
他瞄了眼正在研究帐篷说明书的贺景林，低下头，小声问林佑，“撒娇了你哄吗？”
哄的话撒娇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