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车厢幽暗，女人的眼睛弯着浅弧，狐狸一般。韩晏舟垂眸，喉结不自觉地滚了下，嗓音喑哑，“不怕。”
“你要想清楚哦，我说不定真的会答应。”林佑倾身过去，食指在他唇上点了下，勾着笑利落下车。
这个提议挺让她心动，但不是必须要合作。
车门关上，韩晏舟僵在黑暗里，从唇上传来的热度燎原一般，一路烧进心底。没有想吐，也没有发抖，陌生而汹涌的情绪盖过了所有恐惧。
别墅大门缓缓合上，黑色劳斯莱斯库里南沿着车道往别墅开去，车厢静谧。
“很开心？”沈逐安歪头，掩在夜色下的眸子覆着薄薄的寒冰，“你不是佑佑，你到底是谁？”
她如果是佑佑，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才能在镜头以外跟韩晏舟如情人一般亲昵？
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结果，那种仿佛一切即将失控的感觉，又让他感到惶恐不安，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
她终于走出那个困了她十五年的噩梦，自己该……放手了。
“哥……”林佑捏了下眉心，自嘲道，“你觉得我是谁？林小珩马上要上小学，他还会上中学、大学，我不能一辈子就只是个场务、助理或者是替身。”
她的破绽还是太明显，沈逐安一开始不说，估计是在默默观察自己？
“对不起。”沈逐安逃避一般难受闭上眼。
“逃避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万光远的爆料没引起水花，那其他人呢？”林佑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你的对家，那些想要踩着你上位的新人，任何一个都能借着那件事毁掉你，那时候我要怎么办？”
车厢安静下去，助理小许微微偏头看了他们一眼，将车子停到别墅楼下，放轻动作开门下车。
沉默蔓延，空气似乎也变得稀薄起来。
沈逐安降下车窗，拿了支烟点着，张嘴吐出大团的白雾。
“律师已经递交起诉状。”他狠狠抽了几口烟，掩在烟雾后的眸子死灰一般平静，“韩晏舟对你有企图。”
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有男人靠近过来就会紧张不安，像只走投无路的刺猬竖起满身的尖刺。
这真的很好，可胸口却像是压了巨石，让他喘不上气来。
“嗯。”林佑没否认，“不过不是男人对女人的企图，不用担心，我能解决好。”
沈逐安垂下眼眸，浓密纤长的睫羽弯着自然弧度，在青白的眼窝投下淡淡的暗影，幽幽出声，“佑佑，我是不是很可怕？”
他从记事起就一直在失去，失去温柔坚韧的妈妈，失去宠爱他的爷爷奶奶，失去家。
失去爱人的能力。
那一板砖不是因为对方寸，而是……他知道砸哪儿能把人砸死。他偷偷练习了很久，想要砸死那个生了他，却从未像一个父亲那样，负起责任给予他关爱的男人。
他骨子里就是个有暴虐因子的变态。
守了她十五年，他也装了十五年，太累了。于是他容忍父母和便宜弟弟来闹，同意她去上综艺。强迫她去面对那些无法忘记的恐惧，强迫她去接受这个世界的残酷。
她成长起来，他才能安心离开。
“不是。”林佑转头，不期而然的对上一双空茫的眸子，心里咯噔了下，“你他会死不是你的错，是他自找的。”
“不是这样的，别人不这么认为，法律也不这么认定。”沈逐安的嗓音低下去，脆弱又无助，“我杀了他。”
“你只是为了救我，他的死是意外。”林佑伸手过去，轻轻拍他的肩膀，“哥，你没有错你做的很对，没有你也不会有今天的我。”
沈逐安的抑郁症好像更严重了？
“我今晚有点喝多了，抱歉。”沈逐安丢了手里的烟，唇边扯开一抹浅淡的弧度，眉眼间的郁色散去，“进去吧，我明天去见心理医生。”
她什么都不知道，他从来不是什么英雄，他只是个计划杀死自己的父亲，结果却先杀了个二混子的变态。
“好。”林佑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
得想办法开解他，防止他想不开。
因为自己穿进来，女主到现在还没上线，沈逐安的状态似乎非常糟糕，有很明显的自杀倾向。
……
隔天中午，林佑结束表演课，回家吃过午饭便带着林小珩，去医院看望奶奶。
回京市这几天，她每天都要到医院陪奶奶说会话。
“妈妈，你和爸爸是离婚了吗。”林小珩坐在安全座椅上，小嘴叭叭不停，“小美的爸妈离婚了哦。”
“离婚了。”林佑透过后视镜好笑看他，“想要爸爸？”
“舅舅很好，不用爸爸。”林小珩咯咯笑，“舅舅好厉害哦，老师喜欢舅舅。”
林佑扬了扬眉，配合他闲扯。
奶奶在一家条件还不错的私立医院住院。胃癌复发，扩散的不是很严重，只是到底上了年纪，手术的风险很大。奶奶不想手术，医院也在评估能否进行手术。
大概她从小没人陪生性凉薄，看过奶奶的病历后，内心不是很愿意她受苦。
快70岁的人了，就算下了手术台也很难恢复，再扩散的话回天乏力。
可若是不做什么，又良心难安。
一路将车开到住院部楼下的停车区，林佑停车下去，将林小珩抱出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略熟悉的声音，“林佑？”
她回过头，见是韩晏舟的发小，微微扬起唇角，“陈医生好。”
“陈叔叔好。”林小珩乖乖打招呼。
陈听风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珩宝要不要叔叔抱。”
“陈医生。”林佑脸上的笑容散去，“有事你可以明说，不用拿林小珩当挡箭牌。”
“我听说你接了赵粟的《凝视》，恭喜你啊。”陈听风尴尬挠头，“晏舟害怕打雷害怕跟人肢体接触的原因，你如果好奇，可以去搜京市培英国际学校，校车起火案。”
他什么都不记得，无论怎么看这个案子的报道，他都想不起来身上的伤是怎么来。
“我不好奇。”林佑冲他点点头，弯腰抱起林小珩，大步走上台阶，“陈医生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女人的嗓音清冷淡漠，甚至有几分抵触。
陈听风摸了摸鼻子，心虚闭嘴。他承认自己有点多管闲事，林佑似乎也不像韩晏舟说的那么乐于助人？
林佑没管陈听风怎么想，带着林小珩径自走进住院部大堂，放他下来自己走。
校车起火？她果然猜中了一部分，韩晏舟的应激障碍不简单。
……
韩家老宅每到周末都会很热闹，只是这样的热闹在韩晏舟看来，多少有点压抑。
爷爷跟他打了好几天的太极，只字不提让他退出综艺，今后决不干涉他的事。
烦闷闭上眼，手机有电话进来。
他拿起手机睁眼看了看号码，飞快接通，“老李。”
“出来坐坐，明天第二个地点的直播就要开始，有些任务的安排需要跟你当面沟通。”《蜜蜜之旅》的制片人李平在电话那头笑，“申城的直播你把导演吓够呛。”
韩晏舟抬手看了下表，问清楚地点，挂了电话从椅子上起来，开门出去。
“臭小子走了？”老爷子坐在书桌后，微眯着眼眸，若有所思，“是去见林佑还是谁？”
林佑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能让他在雷雨天不发作？
“不清楚，不过应该不是林小姐。”管家给他倒茶，“晏舟少爷不喜欢被盯着，我没安排人跟他。”
“通知医疗车先过去，海岛的直播期间也有雷雨天气。”老爷子神色凝重，“若这次还没事，你安排下，我想去见见林佑。”
这么多年，她是第一个能让晏舟被触碰也没翻脸的人。
“好。”管家微笑拿出手机。
韩晏舟赶到会所，李平歪在椅子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笔记本电脑摆在桌上，姿态闲散。
他环顾一圈，一眼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窝在角落的椅子里，身子微微朝着身边的男人倾过去，小声交谈。
是林佑。
他们还真是有缘，偌大的京市说碰见就能碰见。她追着自己跑的那两年，都没这么的频繁。
韩晏舟压下没来由的烦躁，走到李平身边坐下。
“来了。”李平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笑道，“林佑和梁宇比我早到，还挺巧。”
梁宇是沈逐安的经纪人，在圈子里名气不小。林佑上综艺的合同，就是他亲自谈的。
“嗯。”韩晏舟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重重往后靠去，“第二次直播的任务是什么。”
李平笑了笑，将笔记本电脑转过去。
韩晏舟伸手拿过来，逐条往下看，时不时瞄一眼林佑的方向。
林佑不知道韩晏舟也来了会所，跟梁宇谈完沈逐安的事，葱白的五指压着梁宇送给她的剧本，嗓音压的极低，“万一被发现，会不会影响到你？”
梁宇给了她一个绝对能红的剧本，前提是能拿下女主的角色。
这个剧本还没卖出去，他拿到的是定稿的版本。不出意外这个项目立项的话，片中所有角色都要试镜，只是女主的角色还要有豫剧功底。
“不会。”梁宇的嗓音也压的很低，“这个项目最迟年底开拍，你借着这事得拖着你哥，逼他去看医生，让他吃药。”
带了沈逐安十年，他很清楚眼下的沈逐安，心理状况有多糟糕。
“我会努力。”林佑刚说完，梁宇忽然拿起手机，语气焦急，“佑佑，快去洗手间，有记者来了韩晏舟也在这。”
韩晏舟也在？
林佑懵逼回头，猝不及防地撞进韩晏舟的目光里，身体立刻做出反应，离开座位往洗手间跑。
梁宇在给她谈商务，她和韩晏舟在综艺里只是搭档的事，现在不能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