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
韩晏舟毫无反应，乌黑的短发被汗水浸透，宛如刚从水里捞出来，脸色惨白如纸。
他像是听不到任何声音，身体弯成一张弓，双手死死握紧拳头，隐隐出现痉挛的征兆。
林佑哪怕见识过一次他发作的症状，心里也慌得一比，本能拿过床单将他盖住，隔着床单握紧他的手，“韩晏舟，你能听到我说话对不对。”
听到雷声响起，她就有心理准备韩晏舟可能会再次发作，不料会比上次严重。
有了上次的经验，她索性躺下去在他耳边说，“我高考结束那天，有人给送来一只很精致的盒子。你一定想不到那是什么，不是礼物，我打开后才知道是骨灰，我爸的骨灰。”
是爸爸单位的人送来的，她最爱的爸爸，当了一辈子警察的爸爸跨省追捕嫌犯时，倒在歹徒刀下。
由于她马上要参加高考，所有人都瞒着她。
她当时发觉了气氛不对，压根没想到盒子里装的是爸爸的骨灰，还以为是叔叔伯伯们庆祝她高考结束，特意准备的礼物。
林佑想起自己的傻样，扯了扯嘴角，“后来，我把骨灰撒河里去了，留下一点拿去埋到树下，那棵树现在长得特棒。”
爸爸说，他会一直保佑她，不论在哪里。
“过了两年，我又收到一只盒子，这次是我妈的骨灰。”林佑耸肩，“那么大个人，死后一只小盒子就装完了，很神奇是不是。”
妈妈也是警察，在过年值班时被醉驾的垃圾开车撞到，倒在黎明之前。
韩晏舟从痛苦挣扎出来，身上的症状减缓，悄然睁开眼看她。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泪流满面的林佑，然而她脸上没有眼泪，平静到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
“我把我妈的骨灰也撒进河里，留下一半拿去埋到树下。”林佑见他的症状缓和下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后来我不开心的时候，就到树下发呆。”
还好，一千万终于又保住了，她可真不容易。
爸妈走后，她像颗野草，只有师父这一个亲人。大学毕业就跟着师父跑剧组练散打学武指，每天都过的没心没肺，没有远大的理想也不缺钱花。
那棵埋着爸妈骨灰的树，她还能抱得过，他们还在那里看着她，陪着她，从未离开。
来到这个世界，师父说他们还会见面，她多了个哥哥还有了个儿子、有奶奶，她很喜欢这里。
只是这一次，她有了活着的目标。
她要像爸妈那样，做一个能被无数人记住的人，他们是别人眼中的英雄，也是她的英雄。
“我没事了。”韩晏舟身体抖动幅度变小，嗓音发哑，“抱歉，又吓到你。”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尝试去回忆那场噩梦。不停的拍各种类型的片子，挑选最精彩剧本，试着通过不同的角色，去寻找去代入那个人的心理，去给她的行为找理由。
他没能找到她那么做，没错的理由。
“就当是为了中午的热搜补偿你。”林佑坐起来，隔着被子拍他肩膀，狡黠一笑，“十万块不退了啊。”
“嗯。”韩晏舟躺着不动，想提醒她今晚让自己上床睡，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知道林佑找自己对戏，是在利用自己的名气去争取资源，却不觉得这样有做有错。也无法用这件事去跟她谈条件，是他自己先配合她。
这两天接触下来，她说没看上自己应该是真的？
“时间不早，你早点铺床准备休息吧。”林佑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唇角扬了扬，滚下床拿衣服去洗澡，“我去洗澡。”
中午那会在车上，他说两笔账一起算又语焉不详，是早就知道今晚有雷电，想上床睡？
行走的一千万真的34岁，而不是14岁？
“对了，你要是还难受就先别动，我一会帮你铺。”林佑扬着唇角，险些笑场，“最后一晚，明晚你就不用睡地板了。”
不说她就假装不知道，急死他。
话音落地，洗手间的门也随之关上。
韩晏舟低头看着还在发抖的手，沉默抿紧唇瓣。
他听着洗手间里传来的水声，下床捡起手机给管家吴伯发消息：让他们休息吧，不用镇定剂。
林佑比镇定剂效果好，她好像有很多很多的故事。
吴伯：我看到你手抖了，真的没事？
韩晏舟：还能控制，不用担心。
吴伯：好的，我跟医生说一声。
韩晏舟放下手机，爬起来打开柜子抱出里面的被子，仔细在地上铺床。
林佑洗完澡，拿着手机做完当天的笔记，敷上面膜。
收拾妥当准备出去，沈逐安又发来一条消息：佑佑，告诉你个好消息。选角导演看了你和韩晏舟对戏的直播，说不用试镜了直接签合同。
这么快就有结果？
林佑开心给他回过去：我们这一期的直播到明天结束，回去就能签合同吗？对了哥，你有没有认识的表演老师，我想提高自己的演技。我不能给你丢脸，这可是第一个戏份超过两集的片约。
人情用一次少一次，自己的演技还不到能拿得出手的程度，找韩晏舟对戏目的，是借着他的面子给自己增加筹码。
林佑等了一会，收到沈逐安回复，拿着手机雀跃开门出去。
韩晏舟在地上铺好了床，手里拿着睡衣等在门外，看样子身体的反应是停止了。
她往边上让开，躺到床上继续跟沈逐安发消息。表演老师是一定要请的，韩晏舟能教她的东西有限，他们在直播，很多时候不能细说。
回去后大家是陌生人，更不可能。而且他确实在筹备新电影，躲自己都来不及才不会指导自己演戏。
林佑跟沈逐安确定了表演老师，韩晏舟洗完澡出来，一言不发地躺到地上，扯过被子蒙过头。
她往被子上瞄去，他好像还在发抖，看着有些可怜。
林佑想了想，关了大灯主动开口，“韩晏舟，你上来睡吧。”
才利用他拿到了片约，就不跟他多计较了。
“嗯？”韩晏舟一动不动，低沉的嗓音有些嘶哑，“不用。”
“我绝对不会误会你馋我的身子。”林佑伸脚下去踢他，“半夜你再做梦发作，我会假装听不到。快上来，不然我用强的。”
就算自己馋他的身子，他一碰就吐的反应也不行啊。
他怕打雷，她不想退钱，大家都实现了愿望都很安全。
韩晏舟掀开被子，静静注视那只还在踢自己的脚片刻，两只耳朵着了火一样烧起来，沉默抱起被子上床。
“快睡吧，明天的心动茶话会结束，你有一星期时间不用面对我。”林佑取下面膜，主动往边上挪了挪，笑眯眯看他，“要听睡前故事吗，不收费。”
韩晏舟暼她一眼，抿着唇在她身边躺下，翻身背对她闭上眼。
不是因为她症状才减轻，而是因为她嘴碎。
等回了京市找陈听风试试？
“不听拉倒，晚安。”林佑伸手关灯睡觉。
明天回去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师父？
一夜无梦。
韩晏舟比往常醒的早，睁开眼就看到林佑毫无防备的睡颜，微微有些发怔。
昨晚是他第二次在雷雨夜，没注射镇定剂也能睡着，并且没有做噩梦。
小时候一到雷雨夜，爷爷或者大哥也会陪着他，一点用处都没有。
上了大学他每天盯着天气预报看，下雨就请假回家，身边也一直有人还是需要注射镇定剂。
唯一的区别……是没人像林佑那样，开口不是死人的脑花，就是各种奇怪的死法，或者骨灰。
韩晏舟扬了下唇角，伸出食指迟疑碰了下她搭在被子上的手。
没反应……他抿了下唇，伸出第二根手指，指腹贴上她的手背。
温热的触感传来，胸口随即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呼吸渐渐变得困难。韩晏舟正要撤回手，林佑忽然翻身，吓得他迅速滚下床，狼狈跑进洗手间。
就算是她也没有脱敏。
韩晏舟摇摇头，洗漱干净，放轻动作开门出去。
冰箱里还有昨天买的面包、入住第一天买的挂面，还有一些牛肉、青菜、鸡蛋。
他戴上围裙，想起林佑不怎么吃辣，弄拌面酱时特意少放辣椒。
全部弄好，韩晏舟抬手看了下表，解下围裙去叫林佑起床。
“几点了？”林佑从被子里冒出头，闷闷出声，“韩晏舟，你给节目组提供的心动证据，是哪一年的？”
《蜜蜜之旅》每一季都会在第一期，安排心动茶话会，具体时间不定。
这个环节，主要是把每对嘉宾互相心动的那一幕，通过照片或者影像，在直播中披露出来。
他们这一期安排在今天的午餐后，茶话会开完，第一期的直播也随之结束。
万一他们提供的证据，年限差的太多就等于是明牌，他们是假cp。退钱应该不至于，但后面两个地点想要反转过来，她和韩晏舟得更加亲密。
韩晏舟如果是正常人也就算了，关键他不正常，说不定自己吻上去他当场就吐出来。
“不清楚是哪一年。”韩晏舟掩上门仔细想了下，拧着眉摇头，“随便从电脑里找的，我没仔细看过。”
虽然很早就认识，但他们一点都不熟。上综艺之前他也没做任何功课，甚至没想过自己会坚持到第一期结束。
林佑：……
剧目组果然不做人，明知道他们是假cp，也不说提醒一下。
“也不用太担心，编就行。”韩晏舟拉开门，波澜不兴的语气，“今天教你抢戏。”
林佑瞬间精神过来，她又可以了！
吃完早餐，两人回主卧打开镜头整理好行李，又一起打扫卫生一起准备午饭，吃完便出发去导演组租住的民宿。
一点整，所有嘉宾聚到民宿茶室，茶话会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