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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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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三人回到候府时,天已经很黑了,候府点了灯,在夜色里悄然融为千家万户中的一户。

    “酥娘,您可算回来了,”候府门一开,里头窜出来一个丫头直往临怜身上扑,“乐瑶等您好久,您说是去去便回,可这天都黑好一会儿了。”

    临怜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我哪知道那云衔山上的饭这么好吃啊?下次带上你。”

    乐瑶顿时开心起来,连道:“嗯嗯!”

    临瑜瞥了她们一眼:“放肆了啊,当我们不存在是吧?”

    乐瑶立刻一礼:“侯爷、小将军好久不见,乐瑶甚是想念,我这次还带了家里做的糕点…啊!我忘记了,路上好像被我和小姐吃完了。”

    临瑜看向临羡,企图在他脸上看出和自己一样的无语,结果临羡微笑一瞬,抬脚而去,说:“你就不该问,让她们姐俩好吧,我要去睡觉了。”

    见他真的抱着脑袋就走了,临瑜跟着两个女孩儿相处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他连忙叮嘱道:“别忘了弈小友给你说的事儿啊,明天下午还得去宫里,走了。”

    乐瑶问:“酥娘,我们也走吧?”

    临怜却没有立刻动,她略一沉吟,说:“阿瑶,明日一早你去一趟云想坊。”

    云想坊地处皇都最繁华的街道,虽是价格昂贵,但每日来这里的人当真不算少,于是云想坊便立了规矩,一日内只接待五十位客人,好在乐瑶去得早,恰恰抵在了中中间间的位置。

    “小娘子,请随我来。”

    乐瑶跟着面前的人进了一间房,里头坐着一位年轻貌美的绣娘,正在沏茶,动作优美,见门外进了人便拂手请她坐下。

    乐瑶坐在她对面,开门见山地道:“姑娘,我家小姐想在这儿做套衣裳,哪位管事能随我去府里一趟?”

    绣娘将茶推到她跟前,轻言细语道:“不知小娘子府中的小姐是哪位贵人?”

    乐瑶被这堪称赶客的说法挑起了点火气,反问道:“如若不是贵人,便请不起贵坊了吗?”

    绣娘笑道:“是奴家失言,只是云想坊有云想坊的规矩,还请小娘子见谅。”

    她语气温软,却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捧起茶盏抿了一口,大有乐瑶不松口就不做这买卖的意思。

    乐瑶想起临怜对她的嘱咐,便忍着不满,说:“不知临府二小姐可请得动你们?”

    绣娘端茶的手停了一下,旋即莞尔道:“自然,奴家随小娘子同去。”

    乐瑶多有不屑,片刻也不想在此多待,起身错开一步,说:“请了。”

    对方并未在意她的态度,温婉一笑:“小娘子请。”

    南交候府里点着香。

    临怜不爱女儿家的首饰,却也有自己的小爱好,到哪儿都喜欢点香,常常熏得临瑜和临羡捂鼻出逃,这么一会儿又把这两个人熏出了候府。

    乐瑶带着绣娘进来时,偌大的候府并没有几个人,乐瑶上前道:“小姐,云想坊的绣娘来了。”

    临怜正躺在摇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闻声睁开眼粗略打量了眼前的绣娘一番,说:“听闻云想坊绣娘绣工一绝,我也想尝个鲜,辛苦姑娘跑一趟了。”

    绣娘行了一礼,说:“这是奴家的福分,敢问小姐年芳几何?”

    “二十有一。”

    绣娘问:“可有婚配?”

    “有。”临怜眯了一下眼睛,扫了她一眼。

    绣娘抿唇一笑,又问:“可是小姐心上人?”

    临怜没说话,乐瑶皱眉道:“既是做衣裳,量好尺寸便是了,问这么多做什么?”

    那绣娘丝毫不恼,操着一口软语:“小娘子有所不知,咱们云想坊与别家不同,衣裳得让贵人们穿着舒服又好看才是,只是这两条又哪里是容易事呢?”

    她接着道:“未出阁的小姐如那未绽的花苞,行走时前胸微含,衣裳应当前短后长才是,而成婚后的小姐如那娇艳的花儿,得了夫君滋润多为昂首挺胸,衣裳自该前长后短,这些个儿行家活又哪是只知个尺寸便晓得的呢?我瞧着小姐似是同两者都不太像,这才多有一问。”

    临怜笑了,站起身来:“既然如此,直叫我站起来走几圈给你瞧便是,何必大费周折?”

    绣娘连忙垂下头,柔柔地说:“小姐说笑了。”

    临怜毫不在意地走了几步,回头道:“姑娘现在瞧着我,猜猜我要嫁的是我心上人吗?”

    绣娘抬眼,浅笑道:“小姐行姿飒爽,不似闺阁小姐倒像是那战场上的女将军,是奴家问错话了。”

    临怜笑了几声,说:“你倒是有趣,这便是已经晓得要做什么样式的衣裳了?”

    “是,”绣娘垂眸一礼,“五日后奴家自当奉上。”

    临怜颇为好奇:“噢?不问问我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吗?”

    绣娘温驯地说:“小姐若有何需求尽可告知奴家,不过奴家斗胆猜想,小姐容貌娇美,皮肤又白净,杏粉色是最适合小姐不过的了。”

    乐瑶心道,这绣娘虽是个势利眼,却是有些眼力的,她也觉得杏粉色最配小姐。

    临怜莞尔,说:“我就是个门外汉,哪懂得这些呢?平日里衣裳来了只顾着套上就是,还请姑娘多费心了。”

    “小姐哪里话,既如此,奴家便告退了。”绣娘再一礼,款款走出门。

    临怜往椅子上一躺,目送她离去。

    “酥娘,这绣娘可是有问题?寻常绣娘不会问这么多。”乐瑶问。

    “人家不是说了?她云想坊和别家不同,”临怜阖上眼,“她刚刚说的话都记下了?”

    乐瑶点头称是。

    “好阿瑶,都写下来,装成封信交给我那傻弟弟,”临怜摇着椅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这些事儿啊,还得多请教请教贵人。”

    “阿嚏。”

    临瑜侧目,说:“感冒了?我就说了初春得多穿点,叫你不听。”

    “大将军,这都谷雨过了,还初春呢,”临羡揉揉鼻子,“有人背后骂我吧。”

    临瑜不理他,站在一家作坊前,问:“是不是这儿?”

    还不等临羡回答,眼尖的小厮立刻迎了出来,高声喊道:“两位客官里面请——”

    临瑜一脸莫名。

    临羡拽着他走上前去,对小厮哈哈笑道:“上回在你们这儿买了酒,可还记得我?”

    小厮立马说:“记得,江浸月嘛,当然记得!爷们儿生得如此俊俏,小的哪能忘啊?只是可惜,上回爷走得急,小的没来得及好好招待,后来想想悔恨莫及啊。”

    临羡高深莫测地点点头:“说得好,今日小爷就给你这个机会。”

    小厮咧嘴道:“哎呀,那小的可是走运了,两位爷今个儿是想吃茶还是品酒?”

    “噢?你们这儿还能吃茶吗?”临羡说。

    “自然,”小厮让开一步,手掌向前一摊,引着两人看向摆放在地面的阴阳盘,“两位爷请看,咱们朝夕肆以此阴阳盘为界,一方为酒,一方为茶。”

    小厮手一抬,又指向壁上的一副字:“两位爷再请看,""去愁除事酒,破梦直须茶"",美酒令人沉醉,清茶使人清醒,所谓早茶晚酒便是如此,不过嘛有的客人早间吃茶晚间喝酒,有的客人一天都爱吃茶,有的客人一天都爱喝酒,咱也得学会变通不是?”

    临羡笑道:“说这么多,不如说你朝夕肆会做生意。”

    “哎哟,爷们儿抬举了。”小厮笑得合不拢嘴。

    临羡说:“我们是粗人,吃茶自是吃不出个什么味道,还是喝酒来得尽兴,改日等我带个有品味的再尝尝你这儿的茶。”

    “得嘞,不过啊咱这酒可都是上好的酒,不比那茶叶差,”小厮推开一扇门,“两位爷夕壹间,请上座——”

    扇门一开,扑面而来一阵酒香,房内三处绕墙,两侧严实,最里边落着一扇窗,放眼望去一方潭水清澈见底,池中浮着数盏灯花。

    “肆中蓄水,池里落花,美极美极,”临羡赞道,他坐在酒桌旁的蒲垫上,又说,“不过我们还未点酒,怎的已经备上了呢?”

    小厮笑说:“两位爷是贵人,这几壶都是全皇都里最好的酒,小的擅作主张,觉得只有这样的酒才配得上两位爷。”

    “哦——”临羡尝了一口酒,“真不是因为我上次买的是江浸月?”

    “哎哟,爷们儿可别打趣小的了。”小厮嘿嘿一乐。

    临羡哈哈几声,摆摆手:“下去吧,酒是好酒,一会儿再给我备上几壶带走。”

    “得嘞。”小厮应声,连忙把门合上转身离去。

    临瑜开口道:“你倒是会说话,跟小厮也能聊这么欢,我问你,江浸月很贵吗?”

    “不贵。”

    “放屁,不贵人家给你上这么好的酒?”

    临羡说:“心里懂了就行,说出来做什么?怪不好意思的。”

    “贵你还让他再拿几壶?你是不是觉得钱是大风刮来的?”临瑜瞪他。

    “我是刮来的,”临羡拿起一只酒杯,摩挲了一下杯面,“你尝尝,这酒还不错。”

    临瑜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啧啧嘴道:“你少喝点,这酒挺烈的,像是蜀郡那边的酒,多少钱?”

    临羡敲敲杯口,声音懒懒地道:“别老谈钱行吗,多俗啊。”

    “就你贵气,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临瑜不想理他,索性离他远了点儿,倚到窗边望出去,“这朝夕肆下血本,在一座楼里修池塘,啧啧,有钱。”

    临羡支着下巴看他,说:“皇都寸土寸金,人家不差这点儿钱,看见墙上的画儿没有,极品。”

    临瑜睨了他一眼,站到他说的画前边,伸手摸了摸,又用指节点了几下上头的花,说:“就这啊?你姐都画得出来。”

    “你要吹牛别带上我姐,”临羡将酒一饮而尽,杯口指向另一面墙上的画,“这两幅画出自前朝宫廷画师李斐之手,千金难求。”

    “读了几天书不得了了,看不起你哥了,哎,要不你来结账吧?”临瑜说着就作势要走。

    临羡立刻拍拍屁股站起来,一把勾住临瑜的脖子推门而出,亲近地说:“亲哥俩不说这些。”

    小厮正装着酒,抬头一看,连忙迎上去:“哎哟两位爷,怎的下来了,可是酒不合口味啊?”

    临羡笑说:“是太合了,只怕再待下去要乐不思蜀,可惜今儿个晚点儿还约了人,这要是耽误了事儿我可得挨抽了。”

    小厮乐了,将几壶酒系在一起递给他,说:“爷们儿说得是,那爷们儿下次再来,小的自个儿送您一壶好酒!”

    “那敢情好,”临羡提着几壶酒,眯着眼道,“走了,这位爷结账。”

    临瑜冷哼一声。

    “哎,”小厮稳稳当当接住几锭银子,喊道,“爷们儿慢走!”

    走出朝夕肆一百余步,四周小贩吆喝声连同着商队运货声噪杂得很,临瑜低声问:“如何?”

    “外看没什么特别,回去看看里边,”临羡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说,“比起这个,那些杯子倒是更有意思。”

    “怎么说?”

    “浅腹平底,半月双耳,纹路似花,”临羡接着道,“是随州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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