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使教练
正月傍晚，天色早早擦黑，郊区的街道上只有一家咖啡厅还亮着暖光。门口风铃轻响，一个拖着行李箱的青年推门进来，他黑色的长衣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即使带着口罩，周身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也令人侧目。
他站到柜台前，无框眼镜后的视线淡淡扫过菜单，咖啡厅柔和昏暗的灯光映出他好看的眉眼，即使青年面色冷淡，前台的咖啡师也还是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秒。
“红茶拿铁。”青年开口，声音像沁了雪的泉水，清且冷冽。
“好的，请问常温还是？”小男生微笑着多问了一句，没有人会拒绝和这样的帅哥多说两句话。
“热饮，谢谢。”
青年站在原地，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写着中文的价格表上，熟悉的母语在耳边响起，他垂眸舒了一口气。
终于……还是回来了。
两年前出国时千万人的谩骂犹在耳边，却已经不能干扰他分毫。他会在国内重新定义“方淮”这个名字，就像以前赛场上的“死神狙击手”square一样。
方淮屈指推了一下眼镜。
“请问……是方教练吗？”身后有人犹豫地喊他，方淮回头，一个矮胖男子抱着平板一脸希冀地看着他。
“我是方淮。”他摘了口罩，微微颔首。
矮胖男子如释重负：“方教练您好！我是rtg的副教练。实在抱歉约您在这里见面……”
“没事。”方淮接过他手里的平板，“资料给我就可以了。”
“您是rtg俱乐部的新教练吗？以前没见过您。”咖啡师眼睛一亮，问。
“对，这位是rtg这赛季的主教练，刚从国外回来。”副教练笑眯眯道。这家咖啡厅就在rtg电竞俱乐部基地的隔壁，味道正宗环境幽雅，队员和咖啡厅的工作人员都十分熟稔。
咖啡师的表情有些微讶。他是外行人，但也听说rtg的新教练手段魔鬼，在电竞圈几乎是能止小儿夜啼的程度。
但是这么好看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他们说的魔鬼教练啊。咖啡师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八成是被忽悠了。
“我都怀疑你们rtg是不是看颜值招人了！”他自来熟地笑，“原先那个宋队长就那么帅，现在这位新教练也不逞多让啊。”
听到某个名字，副教练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看向方淮，却见他翻阅着平板上的资料，根本没有分心听他们的对话。
“您的红茶拿铁。”咖啡师平稳地端着杯子放下，咖啡表面还画了个漂亮的小爱心。
副教练赶紧带人离开：“方教练，我们那边坐。”
方淮和副教练在一旁坐下，他看着资料，不时开口修改训练计划的数据。一杯咖啡喝完，方淮合上平板，两人准备离开。
“修改好的训练计划打印出来，晚训直接下发。”方淮道。
副教练点头：“好的好的，您有其他需要了解的问题，随时找我就行。”
方淮稍作迟疑，开口：“您对国内选手情况都了解吗？”
副教练懵了一瞬，心想这位主教练难道对rtg哪位首发不满意想换掉？想了片刻他还是点了点头。
“国内有没有十八|九岁，天赋一般，性格……比较乖的男生？”顿了一下，方淮补充：“突击位。”
咖啡师来撤走空的杯盘，玩笑道：“您看我怎么样？这个颜值应该还够进rtg大门吧。”
方淮没有接话，咖啡师倒也不尴尬，只是笑笑：“方教练喜欢喝咖啡的话常来啊。”方淮颔首。
“您刚刚问的……我想了一下，国内应该没有。”副教练擦了擦额上的汗。
在射击游戏《tetd》的项目上，国内盛产突击手，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某个知名刺头突击手——咖啡师刚刚提到的那位宋队长带起的风气，年轻的突击手们性格一个比一个咋呼，天赋一般的不少，乖的还真找不出一个。
方淮垂眸，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两人都没注意到，角落有个矮个子少年听到他们的话后露出惊恐的神色。拎着外卖咖啡一溜烟跑了。
-
rtg电竞俱乐部基地，一队训练室内。
“我靠！我靠！！”一个慌张的声音由远及近，训练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赫然是刚刚咖啡厅那个矮个子少年。
“比巴卜，怎么了这是？”老大哥似的青年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问。
被叫做比巴卜的少年手抖着：“我刚刚在外面咖啡厅看见副教练和、和新教练了……”
角落的腼腆青年慌张：“是在骂我们吗？”
比巴卜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疯狂摇头：“是就好了……”
“我、我听见新教练问，有没有乖的漂亮男孩子……啊？！！”比巴卜瞳孔地震，“那个天天找1的咖啡师还问他行不行！靠！！”
稳重青年明显楞了一下：“那然后呢……？”
“好像没谈妥，说要、要突击位……我他妈的直接啊？？？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磕磕绊绊地说完，比巴卜跌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咱们新教练……是英国回来的没错吧……英国它它……”
“嗤。”
一个似乎不太合时宜的笑声响起，背对着他们坐在训练室正中机位的人脚尖点地，椅子缓缓转过来，露出一张几乎把“刺头”两个字写在上面的脸。
rtg队长ring，突击位，真名宋榕檀——就是咖啡师口中那位颜值担当的宋队长。
宋榕檀一头金发，特立独行地在脑后抓了一个短辫子，五官轮廓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张扬帅气，他翘着腿，胳膊撑在电竞椅扶手上，看着比巴卜似笑非笑。
“……你那什么眼神？！”比巴卜警觉。
宋榕檀对着他上下打量了半晌，开口：“我觉得你担心这个可能有点多余。”
比巴卜有片刻的呆滞，突然反应过来：“你他妈说我丑？！”
“倒也和漂亮小男孩差了点。”宋榕檀挑眉。
骂也骂不过他，比巴卜气不打一处来：“那你算！你去给新教练献身！”
宋榕檀眼神顿了片刻，恢复自然，轻笑：“大可不必。”
比巴卜刚要说什么，却听见门外传来副教练的声音：“方教练，这边！”
还没等众人收拾好表情，一个黑发青年便站在了训练室门口，他带着口罩，只看得见纤尘不染的镜片后，漂亮的眼睛目光凌厉。
副教练站在他侧后方道：“介绍一下哈……”
“我是方淮。本赛季rtg的主教练。”方淮打断副教练的客套话直入主题，“现在下发训练计划。”
训练室内有一瞬诡异的安静。
副教练差点窒息，他使劲朝屋里的小兔崽子们挤眉弄眼示意他们热情一点。
“方教练。”两秒后，终于有人出声，副教练热泪盈眶地看过去，却对上了自家队长那张轻笑着的脸。
宋榕檀随意倚在卓沿，手往后撑着，身体微微前倾，笑容间露出半颗虎牙：“教练，你我是认识了……”
“我还想认识一下square，不知道教练敢不敢？”
……操，出事。副教练心底暗骂，疯狂使眼色。
宋榕檀就当没看到，迎上方淮不带什么感情的目光，歪头笑道：“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教练如果够了解我的话，单人赛想必能一枪……”
说着，他伸手比了个枪的姿势，抵住自己太阳穴，吐出一个爆破音。
“一枪就爆了我的头。”
方淮看着他，忽然嘴角几不可察地扬起，露出一个极淡的短暂笑容。
“账号。”他放下手里的文件夹，找了个空机位坐下。
宋榕檀像是早准备好了，开口报上一串俱乐部训练用的小号，转身也找了空机位：“公平点，我也不用自己惯常的设备。”
方淮眼皮都没抬一下：“随意。”他抬起手腕，右手拇指沿着手套边缘探进去，轻轻捻住用力，露出黑色皮革下白得晃眼的肌肤。
他把摘下的手套并起来放在一旁，双手相触，修长有力的指节晃动着，原本近乎没有血色的指尖才泛起红意。
宋榕檀垂眸，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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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td》，中文名《黎明将至》，一款战术对抗射击类游戏。分为4v4团体战术对抗，和大逃杀性质的单人对局。
方淮二人同时点击排队，被分配到同一场单人赛中。
tetd的单人赛，每场有一百位玩家在同张大地图内，跟随飞机航线自由跳伞落地。每位玩家初始状态都没有任何防具，武器只有一把随身匕首。玩家所拥有的金钱会随存活时间缓慢增长，击杀玩家或空投物品可以获得额外货币，玩家可以用货币购买武器防具，也可以在击杀敌人后获取对方的物品。当对局存活人数减少到一定数量时，地图会随机缩小形成安全区，安全区外的玩家受毒雾侵蚀持续掉血。对局中仅剩一名玩家时，该玩家获胜。
方淮和宋榕檀分别落在大地图南北两端，给足彼此发育的时间。
一边收集资源，方淮大脑里一边清晰地列出了宋榕檀的资料。
rtg主突击位兼队长ring，个人能力极强的天赋型选手，打法凶悍且灵活，进入职业联赛不过一年，是目前国内单人赛无人能撼动的魁首。
“队长最近手感很好……我已经两个月没赢过他了。”一旁观战的比巴卜窃窃私语。
方淮眼底毫无波动。
十分钟后，他耳机里传来一串短促的枪声。
[ringring使用m4a4击杀了lynd]
ringring这个id已经在左下角击杀公告刷屏了十几条，是宋榕檀使用的训练账号，而刚刚方淮听到的枪声，正属于那把m4a4，宋榕檀本人最喜欢的自动步|枪。
方淮心里笑了一下这个幼稚的id，随即正色。
听得见枪声，代表敌人就在自己附近。
方淮占据着高地，他回忆了一下方才枪声的位置，后撤两步，在右侧掩体后架枪。
他用的ssg08又被称为小狙，射程远伤害小。不算他最喜欢的一把狙，但身上的钱有限，方淮只能退而求其次。
几乎是他刚隐蔽好，远处楼和楼之间便闪过一个人影。
宋榕檀同样知道方淮就在自己附近，他是循着方淮的击杀公告一路找来的，但方淮大概是安了消|音器，他无法通过枪声判断方淮目前的具体位置。
他在队里担任突击位，常用的枪械和狙击位的方淮相比，在射程上有天然劣势，他只能在楼里搜装备的时候，还时刻分心注意着每一个窗口。
方淮屏息，视线跟随着对面楼里不时闪过的敌人。
他手里的ssg08，伤害比起大狙有一定的差距，即使宋榕檀没有防具，也需要两枪才能放倒对方。
只有一次机会，击杀对方，又或是把自己的位置暴露，等待他的会是宋榕檀m4a4的火力压制。
搜完临近的两栋楼都没看见方淮的影子后，宋榕檀终于确定了他所在的是房区正中视野极好的那栋高楼。
只要突进高楼，宋榕檀就有自信能拿下胜利，在近距离射击上，他给予手上枪械百分之百的信任。
但想抵达那栋楼，他必须先穿过方淮眼皮子底下的一条不算宽阔的马路。
没有丝毫犹豫，宋榕檀先向门的方向丢了一颗烟|雾弹，骤起的灰烟十分醒目，可以混淆狙击者的视线，紧接着他从另一个方向破窗而出，重新在马路中央掷去烟|雾弹，整个人冲进辨不清方向、但也无法被人清晰看到的浓烟之内，快速穿过马路。
几乎同时，方淮开镜预判，朝烟雾的某处精准扣动扳机，紧接着手腕控制鼠标微微下压，又是一枪。
移动盲靶两枪两中，爆头击杀！
[rtg训练用01使用ssg08击杀了ringring]
方淮松开鼠标。
确实是很难缠的对手，但可惜，他要面对的是square——前世界第一狙击手。方淮在役期间，单人赛的奖杯还从未失手过。
宋榕檀的屏幕跳出结算界面，击杀数14。
胜负已分，方淮没再继续游戏，主动退出对局。
“还有问题吗？”他起身，随意伸手摘了口罩，眸色幽静，像新雪初霁后的深山，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靠……比巴卜被这张脸晃了一瞬，心底咂舌，觉得自家队长电竞第二帅哥的地位危矣。
第一当然是他自己。
训练室里针落可闻，方淮垂眸看着这个被自己一枪爆头的刺头队长，开口：“作为挑战失败的惩罚……”
宋榕檀皱眉，猛地抬头，却在看到方淮口罩下的脸后明显顿住。
他的表情实在称不上友善，几个队友心里都暗暗捏了把汗，方淮“魔鬼教练”的名声让他们忍不住为惩罚的内容担忧。
想了一下，方淮道：“ring，今晚训练加倍。”
队员心里一愣，眼神里有些不敢置信。
只是训练加倍……？可是rtg根本没有固定晚训内容，基本都是自由训练，这惩罚不是和没有一样吗！
顿时，方淮的形象在他们眼里好像蒙上了一层温柔细腻的白光，原本冷淡的神情也被他们品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心慈手软。
比巴卜星星眼看过去，余光却瞟到自家队长看着教练复杂的神色，刚想细看，他却移开了视线。
半晌，宋榕檀开口声音平静，却又像是暗藏着什么情绪。
“好，愿赌服输。”